“四……四丫?”
二柱和三柱哥倆日常互掐着,忽見小二領了一少女入內,淺緋芙蓉裙如雲似煙,青絲如瀑,銀簪玉珠翠,笑靨如花。
蒼江縣一別三年,不知不覺那個在青山村裡當小霸王的山桃已然長成了一顆半熟青梅,一時竟不敢相認。
“二哥,三哥!”與親人久別重逢,山桃也難得開懷,粲然一笑,眼如月牙,一下衝淡了久別的疏離,“小妹見過二位哥哥,見過文大人。”
文喻之是土生土長的京都人,自詡也見識過了不少風韻各異的美人,卻依舊被初長成的山桃驚豔了一瞬。
“一別三年,小山桃出落得越發窈窕了。”文喻之笑着合上扇子,“不僅是樣貌,看山兄來信,醫術也是越發精湛了,各家夫人可都成了你的座上賓。”
雖文喻之在蒼江縣,但京都內的消息知道的一點也不少,除了和山二郎保持着通信,家裡也寄給他不少書信,每每渲染京中事物繁華,望他早日回京。
能成爲名遍京都的女大夫,僅靠在蒼江縣那般爲百姓治病可不行。
兩年前長寧公主同人打馬球不慎受傷,被恰巧在馬場的山桃救治,連道傷痕都未留下,長寧公主讚賞其醫術,一下遍傳出了名聲。
受禮教限制,各家高門女眷,即使身上有不適之症,也不過請大夫診脈開藥,男女之防讓一些不便啓齒的帶下症無可救治。
宮中倒是有醫女,但也並非人人都能求來宮中恩典,山桃這個在宮外開了醫館,父親還在朝中任職的女大夫一下就入了各家太太的眼。
“治病救人不是開門生意,盡力而爲罷了,文大人謬讚了。”山桃也沒否認,如今她在醫館值半日,照舊爲尋常百姓治病,診費也和其餘坐堂大夫一般,並不因此居高。
一場酒局盡,文喻之和山二郎話不盡,自尋茶室促膝長談。
山桃則盡地主之誼,領着兩個哥哥回了山府,“宅邸是官家賜的,我和爹孃住着還覺得冷清,兩位哥哥來了正好。”
本擔心叨擾的二柱和三柱聞言也放下心來,一進門就被打理得井井有條的大宅子所驚訝。
朝堂賜予的,木料雖不至於昂貴卻也難得,都是實打實的好料子,且建造都是皇工巧匠,風水格局,雕樑畫棟皆有來頭。
二柱才進了門就不想走了,非得研究清楚這京都工匠的技藝手法。
在縣學學有所成的三柱雖不如哥哥懂得建造之法,卻也能看出花草陳設透露出一股文雅之氣,與青山村那個野趣十足的老宅已經是天壤之別了。
見三柱目光炯炯,山桃便知這三年時光,這位與自己只差一歲的哥哥也成長了許多。
將兩位哥哥安置妥當,山桃背上自己的藥箱,坐上了自家的青帘馬車,這麼多年來,給山家駕車的一直都是孫叔當初介紹的那位,後來司周行也坦白是自己安排的人。
“去庸王府。”
庸王的府邸在京都王公貴族中不算小,甚至有些富庶闊綽,皆仰賴庸王善哭。
每每無銀錢可揮霍時,就進宮面聖,抱着比自己年紀小几歲的慕帝哭窮,再罵幾句自己還是北朝皇帝時的不堪,一口一個父王叫的比嫡親的司周行還勤。
爲彰顯自己的寬宏,也被昏庸愚蠢的庸王逗樂,慕帝對這個名義上的義子,開支上很是大方。
到了王府,燕草先下車給門房遞上了名貼。
門房一看是早排隊約的京城有名的女大夫,立刻弓腰行禮,“原是山大夫的座駕,快快請進,夫人久候您大駕。”
青天白日,庸王府也不失熱鬧,越往內院走越能聽見咿咿呀呀的唱戲聲。
跟着領路的丫鬟一路往內眷住的廂房去,遠遠可見搭建的富麗堂皇凌駕在湖面之上的戲臺,男男女女甚多。
山桃在拐角處駐足,遙望了一眼坐在主位,左擁右抱的庸王,多年未見,鬢邊已生華髮,卻依舊一副荒唐模樣。
“您這邊請。”丫鬟見怪不怪,往另一側引路。
隔着湖面,庸王醉醺醺地忽然擡起頭,只看到一閃而過的側影,原本躺倒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坐直了一些,轉了轉杯子隨口問道,“今日府裡有客人?”
攀附在庸王懷裡的女子嬌笑道:“是驪夫人請來的女大夫,說是身子不適。”
聽了這話,庸王的身體又軟倒下去,哪怕是知道自己寵愛的侍妾身體抱恙,也絲毫沒有影響他繼續尋歡作樂的心情。
庸王府的女人比一座青樓還多,環肥燕瘦,卻沒有一個正經的正妃,哪怕是最落魄的望族,也不會想將自家女兒推入這個火坑。
驪夫人不過是受寵的一個,屋裡陳設並不華貴反而有些風雅,隔着簾帳還能聽見起起伏伏的咳嗽聲。
“夫人,山大夫到了。”
隔着簾帳,山桃給驪夫人診了脈,“夫人乃風邪入體,溼氣沉冗所致,只需配合鍼灸多調理便可。”
寫了藥方給了丫鬟,又要入內施針,很快屋內便只剩下兩人。
這時,驪夫人才下榻親自將簾帳掀開,眉眼彎彎,媚態十足,“山大夫,久仰大名。”
哪怕提前得知了這位夫人的存在,現在山桃見到她的臉也還是會難免愣神,實在長得太過相像,和前朝繼後,如今聖上的寵妃容妃。
驪夫人骨態並不嬌媚,反而有一股清雅之氣,但盛妝之下,特別是某些特定角度,像極了容妃。
“這是假死藥。”回過神,山桃袖子內的暗袋裡拿出了一枚戒指,戒面暗藏玄機,藏了一顆小小藥丸,“服用後七竅全閉,六個時辰後恢復常態。只要屍體進了大理寺,便會有人接應你。”
明明是命懸一線的藥丸,驪夫人卻彷彿拿到了什麼神丹妙藥一般,露出一抹笑來,“終於等到了今日。山大夫,我還想多問一句,這藥當真不會被人識破端倪麼?”
“你放心,這藥研製多日,效果已經十分顯著。”畢竟是要假死入棺,山桃也理解她的緊張,多寬慰了幾句。
看似漸漸穩定的朝局,實則暗潮洶涌,後宮中,有容妃與花家福禍相依,作威作福,宮外的庸王,也在風流愚蠢的面具下暗暗伸出了爪牙。
驪夫人是三年前,司周行特意尋來的棋子,送入庸王府多年,只等着在最關鍵時刻,變成奪命的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