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旭找到順心告辭。
他們立在營地外的山道上,望着傍晚夕陽下連綿不斷的山巒和原始森林,周旭說:“有空去看看你的繼母,她的身體可能出了問題。”
順心驚愣,看着他:“什麼意思?”
他的臉映在通紅的霞光裡,有些刺目的恍惚。
“她的病不大好,剛剛確診爲胃癌。”
她垂下眼簾,但是雙手卻緊緊攪在一起。“你怎麼知道的,是順意告訴你的?”她還是恨她,哪怕李春敏身患絕症,她也不肯讓她知道。
周旭莫名的心中一陣抽痛,他說:“不是,順意還不知道她媽媽的事。”
她赫然擡頭,望着他的眼睛。
周旭的喉間泛起淡淡的苦澀。也只有這種時候,她的眼裡纔會容納下自己吧。
“是我去醫院看望病號無意中發現的。她不讓我告訴你們,可我想,你們有權利知道此事!”生命不是兒戲,他不想做一個與劊子手無差的惡人。
兩人之間的沉默卻奇怪的緩和了他們之間一直緊繃的氣氛。
遠處連綿不絕的山巒和原始森林在夕陽下一點點的陷入黑暗,順心靜靜的立在他的身邊,像是多年前安靜而美麗的少女,眼底掠過惘然而無助。。
在外人眼中看來,她是陽光健康的化身,飛揚肆意,青春迫人。可是隻有他,少年時便看出了隱藏在她天性裡的靜謐和憂鬱,是那樣的深沉而凝重。後來,他長大了,成熟了,當他某天忽然從類似的女人身上看到她的影子時,他才赫然明白,順心,曾經那樣的深愛過自己。
原來,只有在摯愛的人面前,一個人纔會袒露她內心深處最真實的一面。所以,她少女時期偶爾在他面前表露出的反常、淚水、怒火、安靜的枯坐都找到了答案。
那答案就是,她曾真的愛過一個叫周旭的桀驁少年。
“謝謝你告訴我,周總。”她終於開口說話,不過,下一秒,她卻轉身想走。
四周靜悄悄的。周旭想也沒想,拉住了她的胳膊。
“順心。。。。。”
她沒掙扎,但是目光卻變得疏離冷漠。“你還想說什麼?周總。”
“叫我周旭。”
“好吧,我叫你周旭,你放開我,立刻下山。”她說。
周旭笑笑,嘴角透着澀意。“我就那麼招你不待見?”嗓子有些啞。
“不敢,周總。。。可我已經結婚了,你這樣做,不好。”她把陸向冬擡出來。
周旭聽後居然微笑,他說:“你幸福嗎?我寧願你過得幸福,也不想從順意的口中,知道你原來生活在水深火熱裡。”順意並沒和他講得太多,可是她仇恨的目光卻讓他一下子相信了她的話全是真的。她篤定夏順心不會有好報,而她和陸向冬的婚姻也一定不會有好結果。他問她爲什麼,順意一臉高深莫測的笑容,說陸向冬愛的人根本不是順心。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令他心驚擔憂,他睡不好,吃不好,更無法安心工作,忍無可忍的思念,噬心蝕骨,如同青澀莽撞的少年,他義無反顧的衝上大青山。
順心蹙眉,用了把力,掙脫了周旭。
她睥睨着他,表情有他熟悉的倔強,她說:“我跳進火裡還是水裡,與你們有何相干?你爲什麼不管好自己的事情,非要浪費時間關心一個外人。。。”
“順心。。。。”周旭眸中有着絲絲驚痛。
他成了外人,成了她生命裡最無關緊要的外人。
痛楚過後是深深的失望,他爲了她所做的一切都成了一個笑話。認輸嗎?放棄嗎?他又怎麼會甘心。。
所以,當她再一次想轉身離去的時候,衝動驅使着他,上前把她緊緊攬在了懷裡。。
不顧她的低吼,拳打腳踢,他就是不肯放開她,把她牢牢地壓在胸前。
“順心。。。。你醒醒吧,別再執迷不悟了。他根本不愛你,你爲什麼還要跟他一起生活!”
她掙不過他的力氣,慢慢平息下來。她垂着雙手,呼吸着他身上似曾相識的氣息,感覺疲累一陣陣襲來。。。
“你放開我,周。。。。。”
“再喊我一句周總試試!”周旭也來真的,他受夠了順心刻意的疏遠和防備。
“好吧,我喊你周旭,你放開我。”她的黑眸攝人心魄,呼吸之間盡是如蘭似麝的香氣。
周旭的喉結上下滾動,控制住俯身吻她的衝動,沙啞着嗓子說:“我不放呢?你明知道我這輩子最不想放開的人,就是你。。”
她忽然笑了,非常用力的笑,笑聲遠遠的傳了出去,讓藏在帳篷後面的吳秘書探出頭來。
“我給過你機會,周旭。。。”她的目光終於肯面對他。
他愕然,緊緊地盯着她,心如擂鼓:“機會。。。。”
她露出憂傷的表情,偏過了臉。
“我在醫院裡等了你八天,你有出現過嗎?你肯定想不到,我的世界天塌地陷,可還是爲你留了一小塊角落,強撐着沒讓它倒塌。”人是種非常奇怪的生物,越是身陷絕境,越是能勘破以往過不去的心牆,撕心裂骨的疼痛和悔恨,生與死的瞬間,她最想抓住的人,卻是已經遠走高飛的周旭。。。。
命運早就給她做好了安排,不要奢望,不要抗爭,以贖罪的心態活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