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痛欲裂,口乾舌燥,從一場你追我趕的夢境裡逃脫驚醒的陸向冬,睜開眼睛,思緒有片刻的怔忡。
夜色朦朧,有青色的月光從窗簾的縫隙中透進來,隱隱照亮室內的擺設。他的觸覺一向靈敏,幾乎是下一秒,他便習慣性撫向身側空了許多天的牀鋪。
他先摸到了暖暖絨絨的棉質睡衣,然後是上面精緻的蕾絲,寂靜中,他屏住呼吸,慢慢撐起身體俯看躺在身邊的小女人。
她睡得很沉,但是並不踏實。秀氣的眉一直微微蹙着,即便他用手指輕柔的幫她撫平,可瞬間又重新擰結在一起。她的呼吸比懷孕前還要清淺,不仔細聽,幾乎聽不到聲響。她的手掌交叉,平貼在隆起的腹部,像是保護小稚鳥的母鳥,把她腹中的寶寶攏在她的羽翼之下。
情不自禁的就嘆息出聲。
而她,也在同時睜開了眼睛。
兩兩相望,有些許迷惘,些許尷尬,還有濃濃的化不開的情意在四方空間流轉傾瀉。
她躲開他灼灼的視線,撐起身子,打開臺燈開關,扭到最小的亮度,回頭看着他說:“我去給你倒水。”
陸向冬搖搖頭,把她拉回枕頭,用薄被把她包成糉子一樣,低頭在她的鼻尖上親了親。“我去,你好好給我躺着!”
他起身,發現軍裝已經換成睡衣,不禁回頭又衝她笑了笑。
順心的眼簾低垂,她不敢看他,臉頰緋紅,一顆心咚咚咚跳得飛快。
他很快喝了水,又端了一杯溫水,把順心半抱在懷裡,喂她。
“我自己來。”她想從被子裡伸手自力更生,可是陸向冬卻固執的圈緊她,不讓她如願。
喝了水,他們並排躺下,陸向冬關了檯燈,臥室裡又恢復了之前的黑暗。不過,像此前相守過的夜晚一樣,她在他的懷裡,而他抱着她,氣氛靜好安謐。
“順心……”
“嗯。”
“回家吧。”
沒有回答。
他吻下她的額頭,緩緩說:“無論你怎麼氣我,想把我從你身邊趕走,我都不會離開你,順心。”
她的身子震動了下,睫毛快速掃過他的脖子,引來一陣心神搖曳的顫慄。
良久,他聽到她說:“我的心,現在不在這上面。”
“還是青山的事?”他知她又在技巧性的逃避問題。
“嗯。周旭說,天麗集團的董事會已經通過追加青山投資的議案,他說,下月初的股東大會其實就是走形式,一經對外發布,那麼,青山項目就會全面啓動建設。”青山項目奠基儀式後,前期工程中接連發生人爲天災事故,引來順意所在外企財團的不滿。現在追加投資,無疑給了合作方很大的信心,更爲今後項目的開展打下堅實的基礎。
陸向冬拍了拍順心的肩,“資料的事,我又找了一些和劉主任有關的人,這幾天,我就去聯繫他們,看有沒有可能找到。”
順心偎着他山一樣寬厚的胸膛,眼神迷惘地說:“恩師,會把資料放在哪裡呢?他爲什麼不交給我呢?”
陸向冬想了想,說:“劉主任正因爲知道它重要性和危險性,所以,纔沒有交給你。”
“爲什麼……”她不明白。
“你想啊,他如果把資料交給你,你不就成了衆矢之的,那些惡人行事手段毒辣險惡,你一個小小的弱女子,怎麼能鬥得過他們呢?順心,你不要責怪恩師,他這樣做的原因正是爲了保護你啊。”陸向冬的分析冷靜客觀,完全是從劉甘霖的心理角度考慮問題……
順心傷感地說:“每次想起恩師死不瞑目的模樣,我的心裡就難受……他睜着眼睛是要告訴世人什麼呢?抗爭這世界的黑暗和不公平?”
“瀕死的人總是竭力想告訴他人自身所處的困境,但沒有人聽到他們的話,爲了暗示活着的人,他們只能用某種肢體語言,比如瞪大雙眼或者某種手勢來抗爭生理衰竭的到來。又或者,他們會把將說未來得及講的重要的事情,通過臨死前的動作表達出來。”
陸向冬的聲音在黑夜中,顯得格外的清晰。
順心沒有說話,原本握着他衣服的手指,漸漸地收縮,放開,再用力的攥緊,接着,她突然從他的懷裡掙脫,坐起來,抱着頭……
“順心,你怎麼了!不舒服嗎?”陸向冬被她的舉動嚇了一大跳,趕緊擰開臺燈,用被子裹着她單薄的後背。
她晃着頭,扭過身,目光若跳動的星子興奮地盯着他。“向冬……我知道哪裡不對了!我們找錯了方向……向冬!!向冬——”她忽然抱住他,緊緊的抱着他的頸項,低泣着喊:“恩師的資料肯定還在他的辦公室裡!”
陸向冬拍撫着她的背,吻着她的髮絲,輕聲說:“怎麼突然知道了呢?”
“是你……都是你的功勞!”她擡起亮若晨星的眼睛,淚流滿面地說:“恩師他臨終之前手指的方向,正是他的書櫃,裡面一定藏着重要的東西!肯定是……肯定是……我的直覺最準了!我怎麼那麼傻呢,怎麼沒想到恩師會把資料放在身邊……”
陸向冬奇怪地問:“劉主任不是去世很長時間了嗎?清理他辦公室的人沒有發現嗎?”他害怕那些人把資料收走,或者當破爛丟掉。
順心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沒有……沒有清理,一直沒人清理,還原封不動的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