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鬼鴛鴦?你就是沒個正經。”季湘漪破涕爲笑,嘴上輕斥着,心裡卻早已感動的稀里嘩啦。好像眼前的這個男人,也就是迎親路上混蛋了那麼一次,之後卻總是圍着自己打轉,事事爲自己盡心盡力,然而,卻總是因此而受到牽連和傷害,究竟他們之間,到底是誰欠了誰?
“我......”
“好了小姐,你的傷還沒好,身子虛弱,還是回房歇着去吧?”面對季湘漪的斥責,柳雲澈張嘴正欲再說什麼,卻被突然插話的香兒給斷然打斷。
看着倆人你來我往的聊着,而季湘漪的眼淚卻幹了又流,流了又幹,就這麼一直沒個消停,這樣繼續下去,若臉上的傷真給感染了,恐怕疤痕就真的沒希望消掉了。這麼漂亮好看的一張臉,要真是就這麼給毀了,那多讓人心酸呢?
“嗯,香兒說的對,你身子還沒好,就回房歇着去吧,啊?”經香兒這麼一提醒,柳雲澈也隨即憶起季湘漪也有中槍一事,隨即臉色一沉,很是緊張的道。“香兒,快扶你家小姐休息去吧。”見季湘漪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他隨即對一邊的香兒道。
“走吧,小姐。”認同的點點頭,香兒隨即將季湘漪自凳子上扶了起來。
“那......你也好好休息。”見倆人都這般堅持,季湘漪也只好依了他們,任由香兒攙扶着站起身來,“我......過去了。”說罷,這才隨香兒走出門去。
望着季湘漪艱難而去的身影,柳雲澈笑了笑,這才瞌上眼皮打起了盹兒。不知爲何,這眼皮就是很疲倦似的,總是無力的想合上,渾身上下撕心裂肺的疼痛,讓他呼吸都覺得壓抑。算了,還是再睡一覺吧,興許睡醒就會好點......
說是休息,其實對只能趴着的季湘漪來說卻是受罪。她本想幹脆還是像柳雲澈那樣躺着算了,可香兒卻說她身上不光只是槍傷,還有很多的鞭痕,那傷口慘不忍睹,根本不堪季湘漪這一躺的重負,沒辦法,她只好乖乖繼續趴着了,誰讓她天生怕疼呢?只是,有一件事她一直想不通,這柳雲澈怎麼回去陌府呢?還有......就是爲什麼會是香兒救的他們?香兒留在了這裡,那她的痞三哥呢?知道這事嗎?
心裡固然有着諸多疑惑,然而季湘漪卻逮不着機會問出口,因爲人家香兒把她一送回房趴好,便出去煎藥做飯忙活開了。算了,反正機會有的是,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反正都趴下了,那就好好的休息睡上一覺吧。別說,還真累呢,連每一次呼吸,都好像特別的累。
“啊——!!!!”
一聲痛苦至極的尖叫劃破了寂靜的天際,驚醒了熟睡的季湘漪。聽聲音,明顯是自柳雲澈的房間傳出來的。季湘漪不禁一個激靈,他......都知道了?
思及此,季湘漪隨即便強撐着傷痛的身子艱難的下牀,一步步蹣跚卻焦灼的開門走了出去,直奔柳雲澈的房間。
“柳少爺你別激動,柳少爺......大夫說了,你的傷也不是完全沒有幾乎治癒,興許也就是一時的癱瘓而已,不會有事的!”
季湘漪還沒進門,香兒極力勸說的聲音便清晰的傳進了耳裡,聽那有些焦急的語氣,顯然是招架不住情緒失控的柳雲澈。
不行!香兒還懷着身孕了,這樣會很危險,我必須馬上進去!想到這點,季湘漪加快腳步,猛的使勁推開門走了進去。
那牀上,早已不見柳雲澈的身影,他跌倒在牀下,情緒激動的一下下自殘的往地面撞着頭。眼底,是讓人痛心的絕望。
“柳少爺你別這樣......柳少爺......”
“香兒,來扶我過去,我來和他說。”香兒勸着正欲蹲下身去扶失控自殘的柳雲澈,季湘漪卻突然打斷了她,吩咐道。有人攙扶,她可以走的快一些,而且香兒這樣接近他會很危險,萬一他情緒失控,極有可能很失手傷害到香兒......
“小姐?你怎麼來了?”看見季湘漪出現在門口,香兒不禁蹙眉責問道,但還是聽從的走向了季湘漪,將她扶到了柳雲澈的身邊。“小姐,柳少爺他......”
“香兒,你先出去吧。”打斷香兒的話,季湘漪隨即再次吩咐道。
“小姐......”
“你懷有身孕,還是出去吧,這裡有我就好。”香兒不願意,還想說些什麼,季湘漪卻再次打斷了她。
經季湘漪這一提醒,香兒這才驚覺到自己懷有身孕的事,心裡雖然擔心,可爲了孩子的安全,她還是聽話的離開了。
房間裡頓時便只留下季湘漪和柳雲澈兩人,發泄完情緒的柳雲澈突然安靜了下來,卻是瑟縮在牀腳渾身發抖。額頭上的撞傷曰曰流着鮮血,殷紅宛如硃砂印記。他絕望而空洞的眼就那麼直直的盯着自己的腿,就那麼直直的盯着......
“雲澈?”看着這樣的柳雲澈,季湘漪的心好痛。這些,都是她給害的,都是她給害成這樣的......“雲澈,沒事的,你會好起來的,一定會的......”忍受着身體上的劇痛,她蹲下身,試着將柳雲澈抱進了自己的懷裡,手輕柔的撫摸着他的頭,安慰着。
“我是廢人了......我是廢人了......”被季湘漪抱在懷裡這麼一安慰,柳雲澈彷徨絕望的心
這纔再次有了痛的感覺,他喃喃重複着那一句:我是廢人了,淚水脆弱的滑落眼眶。
“不是,這只是暫時的,只是暫時的而已,你一定可以治好,一定可以的......”緊緊的抱着渾身抖顫的柳雲澈,季湘漪早已淚流滿面,她一遍一遍的給柳雲澈打氣着,卻是字字如鯁在喉,說的極是艱難。“一定可以的......可以的......”
“湘漪,我好怕!我好怕!我怕我再也站不起來了!我怕......”被季湘漪這麼一安慰,柳雲澈彷彿是溺水的孩子終於抓住了救命的浮木,他緊緊的抓住了季湘漪傷痕累累的手臂,在那雙慌亂的眼裡充滿了恐懼。
“你不是還有我嗎?”季湘漪幽幽的說出這麼一句話,心底,卻已然下了某種決定。
季湘漪有如承諾的一句話,成功安撫了柳雲澈彷徨無助的心,他漸漸的不再那麼激動,身體也逐漸的不再顫抖的那麼劇烈了。他就那麼任由季湘漪抱着,一動不動,宛如一個無助脆弱的孩子。
接下來的日子,柳雲澈雖然已不再像一開始那樣情緒激動,大叫大鬧,可是卻性格孤僻乖張的讓人揪心。他總是把自己關在黑暗的屋子裡,就連窗戶他也讓香兒給他用黑布遮住,他害怕見光,更不願任何人接近他,包括季湘漪。
只要季湘漪和香兒一進去,他就會躲在牆角瑟瑟發抖,就連香兒一日三餐送飯,他亦是如此。他將他的心門緊緊的封閉了起來,在他的世界裡只有孤獨和黑暗......
經過有差不多半月的調養,季湘漪的傷勢已無大礙,身子也恢復的八九不離十了。
一個人呆呆的坐在茅屋不遠的一處石墩上,目光飄忽的遙望着前方,季湘漪憂鬱的眼神凝聚着惆悵萬千。對於柳雲澈,她有着太多太多的虧欠,還有自責。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過去,然而柳雲澈的情況卻沒有絲毫改善,經過大夫的醫治,他斷掉的肋骨和腿骨都基本是長好了,可是由於沒有醫館專業的醫療器具,骨頭雖然長好,但因爲耽擱時間過久,他腿步神經幾乎是癱瘓了。眼睜睜看着柳雲澈的情緒日益低落,季湘漪是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卻又無計可施,只能陪着他一起難過。
季湘漪猶自望的出神,就連香兒已然走近身後也渾然不覺。
“小姐?”香兒輕聲的喚着季湘漪,看着神情恍惚的她,香兒很是心疼,“該喝藥了。”
“嗯。”經香兒這麼一喚,季湘漪隨即收起飄忽的思緒,淺笑輕應着接過了香兒手上的藥碗,“雲澈的藥,他喝了嗎?”剛送到脣邊卻忽然想起柳雲澈,隨即問道。
“哎......還是老樣子,他把藥給打翻了,說反正是治不好了,沒必要再喝着苦水。”提到柳雲澈,香兒就很是頭疼。每日煎熬送去的藥,都被他給打翻了,他的脾氣是越來越古怪了呢。
“我去看看。”說着季湘漪便將手裡的藥碗遞還給香兒,起身便朝柳雲澈的房間走去。
“可是小姐,你好歹也把藥給先喝......”香兒急切的道,可了字還沒來得及出口,這季湘漪的人就已經站在柳雲澈房間的門口。“哎......小姐這都是什麼命啊?”看着季湘漪猶豫徘徊在門外遲遲未推門進去的身影,香兒無奈的嘆息着搖了搖頭,只得跟了過去。
啪啪啪——
猶豫再三,出於禮貌,季湘漪還是決定先拍響竹門。
“雲澈,我是湘漪,我......可以進來看看你嗎?”拍了拍竹門,季湘漪小心翼翼的詢問着。然而回應她的,卻是一片死寂。和往常一樣,柳雲澈面對別人的關心,全然拒之門外,一聲也不吭。“雲澈?”
任憑季湘漪叫着,屋內依舊沉寂沒有迴應。眸色微斂,季湘漪還是自主的推門走了進去。
一見到光線射進屋裡,柳雲澈隨即便擡高手肘擋住了視線,然後很快的將頭鑽進了被窩瑟瑟的顫抖着。
還是這樣......看着柳雲澈的反應,季湘漪不禁咬緊了下脣,眼底頓時噙滿了淚光。拉了張凳子,她在柳雲澈的牀前坐了下來。
“雲澈,你難道真的就想這樣過一輩子嗎?你何時才能勇敢的振作起來,重新面對生活呢?”幽幽的望着抖動的被子,季湘漪情不自禁的落下淚來,“如果可以交換,我情願那個躺在這裡的人是我......”有時候,季湘漪都會覺得自己就是古書上所說的紅顏禍水,好像正是因爲自己的出現,才締造了這麼多的不幸,這些都是自己給害的......
聽到季湘漪的這番話,柳雲澈依舊是躲在被子裡,沒有做出半點回應。
“雲澈,別這樣了好嗎?”伸手搭上被被子蓋住的柳雲澈的肩膀,季湘漪的語氣幾近懇求,“你這麼下去,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還能撐多久,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就只有你,就只有你了......你知道嗎?”
柳雲澈漸漸的停止了顫抖,可卻仍舊是捂着被子,毫無迴應。季湘漪的話他不是沒聽到,苦他也不是不知道,只是,這樣的自己又能有什麼資格擁有她呢?他連自己都沒有能力照顧,又何談保護她,給她幸福呢?
“你和香兒走吧,不要再管我,就讓我一個人自生自滅好了。”良久,就在季湘漪以爲他還是不願打開心房而絕望傷
心之時,柳雲澈才自被子裡沉沉的開了口。他還是緊捂着頭,不肯見光。
“我怎麼了不管你?我的這條命是你的,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你知道嗎?!可是現在你卻對我說讓我們不要管你,讓你自生自滅......你怎麼可以說出這麼殘忍的話?你知道我做不到的,除非......我死!”聽到柳雲澈的這番話,季湘漪多日來積壓的情緒瞬息爆發出來,她情緒激動的站起身,第一次衝着柳雲澈這麼大聲的說話。她的心裡也有好多的難過,好多的傷心......“別再想這麼一個人躲在黑暗裡!今兒個這藥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衝柳雲澈吼完,季湘漪毫不猶疑,猛的揭開了蓋在柳雲澈身上的被子。
“你......”一接觸到刺眼的光線,柳雲澈條件反射的想用手遮擋,卻被季湘漪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香兒!拿藥進來!”也不管柳雲澈眼裡的驚愕和慘白的臉,季湘漪隨即便衝門外的香兒喊道。轉回頭,季湘漪深深望進柳雲澈驚惶的眼裡,態度堅定,“若你不想一輩子躺在這裡,那麼就給我乖乖喝藥。”
“湘漪......”
“算我求你,給我繼續活下去的勇氣吧?”柳雲澈還想要說什麼,季湘漪卻連忙打斷了他,含淚懇求道。
聽罷,柳雲澈放棄了堅持,“好,我喝。”
然而,季湘漪卻爲他的妥協而愣住,只因,在他心裡,還是自己的生命勝過他自己還要重要。
聽到季湘漪的吩咐,香兒很快便重新倒好了一碗藥端進屋來,看着柳雲澈第一次這麼乖順的喝下了藥,臉上總算露出了一絲欣慰。接過季湘漪遞回來的空碗,香兒不禁疑惑的望着她。小姐究竟是用的什麼辦法,終於把這頭蠻牛給說服了呢?不過,不管她是用的什麼方法,總之事情有了轉機就是好事。
“小姐,柳少爺的藥已經喝了,那你的藥現在也該該喝了吧?”衝季湘漪親切的笑了笑,香兒隨即提醒道。
“嗯,我這就去。”聽罷,季湘漪點點頭,隨即就要起身,香兒卻出聲阻止了她。
“小姐還是留下來多陪陪柳少爺吧,你的藥我這就去給你端進來。”說罷,也不等季湘漪迴應,香兒隨即轉身走了出去。
香兒一離開,柳雲澈就擔憂的握住了季湘漪的手,那涼涼的觸感讓他不禁眉頭緊蹙。
“你的手怎麼這麼涼?冷嗎?”柳雲澈本來是想問她身體怎麼樣的,卻因握她手的那一刻,擔心起了冷暖。
“我不冷,可能是之前失血過多的緣故吧,我現在的手都是這個樣子,涼涼的。”任由柳雲澈握着自己的手,季湘漪在凳子上坐了下來,“看到你這樣,我真的好開心。”
“湘漪,我......”
“什麼也別說,我都懂。”柳雲澈開門正欲說什麼,季湘漪卻伸手摁住了他的脣,溫柔的笑着搖了搖頭,“別說什麼你不能照顧我的話,我能照顧好自己,更能好好的照顧你,在你康復之前的這段日子,就讓我好好的照顧你吧,好嗎?”
聽罷,季湘漪的這番話,一時間,柳雲澈枯竭的眼裡噙滿了感動的淚光,輕扯已有些僵硬嘴角,露出了這些日子以來的第一個微笑。他已經不再排斥陽光了,因爲季湘漪已經將一道明亮溫暖的陽光注入了他的心裡。
香兒很快便端來了季湘漪的藥,看着季湘漪爽快喝下,三人都不禁相視一笑。陰鬱已久的氣氛,在這一刻,終於拔開雲霧見月明。
心情的愉快,往往是一記很好的良藥。接下來的這些日子,在季湘漪的堅持下,柳雲澈每天都會堅持做着復健,試着下牀讓季湘漪扶着走走,雖然每次都會把他和季湘漪給摔的人仰馬翻的,可大家的臉上卻始終都帶着笑顏。他們堅信,只要付出就會有收穫,縱使以後再也不能行動自如,但至少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癱瘓在牀。
日子一天天過去,雖然柳雲澈還是隻能被人攙扶着走個一兩步,但歡聲笑語卻始終充斥在小茅屋的每一個角落。比起冷冰冰的大帥府,這裡雖小卻溫馨多了。
一路過來,季湘漪的生活總是安排的很充實,她每天都陪着他們一起笑一起樂,過去的影子彷彿早已與她訣別。只是,卻沒有人知道,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總是一個人躲在被子裡偷偷的哭泣流淚。她也曾試過忘記過去,也很努力的想要徹底抹去過去的記憶,可是幾番掙扎,那記憶卻像是在腦子裡生了根似的,無法拔出。
在這些日子裡,香兒也一步未曾離開過,細心照料着他們的生活起居。只是,這樣長此下去,她和痞三兒的將來怎麼辦?她離開大帥府尋他們而來的事,痞三兒到底知不知情?若是不知道,那現在的痞三兒豈不是找她找到發瘋了?
躺在牀上,季湘漪久久無法入睡,藉着月光看着香兒早已熟睡的容顏,她的心裡有着好多好多的疑問。
哎......香兒啊香兒,今生所欠你的,恐怕是一輩子也還不清吧......轉頭望進朦朧的夜色,季湘漪的眸色深沉,卻閃動着似月光般皎潔衾寒的光點。
“唔......小,小姐......”就在季湘漪決定先摒棄腦子裡紛繁雜亂的思緒還是好好的睡上一覺時,原本熟睡着的香兒卻在這時突然發出了痛苦的shen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