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曖昧極了,尤其是配上車上舒緩的音樂,如果眼前的人不是陸滸龍的話,我甚至懷疑是在跟我表白。但是我知道他不是,他只是說要利用我達到他的目的,而不是和我攜手。
我偏頭,問:“爲什麼?”
“你有太多人對你的仇恨,你有讓別人欺負你的一萬個理由。你和我一樣隻身行走,一樣都沒有一個好的過去,卻想要一個好的未來。”沒記錯的話,那是陸滸龍第一次用那樣的態度和我說話。
講真,他說完的時候。我瞬間就好像把曾經對他的不理解,對他的怨恨,統統都丟到了一邊兒。
我覺得就像他說的那樣,我和他都是孤獨的行走在這個世界上。孤獨的去做很多事情。只不過,我想要做的是擺脫以前給我帶來的不堪,他想要做的是,拿回屬於他的東西。
可本質都是一樣的。我們都挺孤獨的。
再想到艾米姐給我說的那些話,我似乎什麼都明白了。
陸滸龍他把陸遙當成了他生命中的所有,在陸遙受到欺負的時候找到我,第一時間要爲妹妹要個說法,所以他把我帶回了金豪把我拉下了水,甚至是想要我死。只是在發生那麼多的事情後,他漸漸發現了我們的共同點,漸漸發現了我更多的利用價值,然後開始慢慢的調整他的計劃,開始慢慢的挖掘我的潛力,開始想要,把我培養成幫他達到目的的心腹。
我就那麼盯着他看,感覺今天的他和以前任何時候都不一樣了,那種圍在他身邊讓人難以接近的阻礙不見了。更多的是,像個熟悉的老朋友那樣,和我說心裡的一些話。
音樂換了一首又一首,我在感覺到陸滸龍的情緒已經徹底好起來的時候,纔敢開口問:“你最大的對手已經輸了,那麼你能告訴我,你還將要把我帶到那一步嗎?”
“這纔算是走出了第一步。”陸滸龍把音樂的聲音調大,問我:“昨天晚上你跟着汪政去了?”
“嗯。”
“汪政的主業是做鋼筋的,下一步你保持和他的關係。必要的時候,我再告訴你怎麼做。”
“鋼筋?”
“是,現在上海在建的所有房屋的鋼筋。基本都來自於汪政的企業。”
而我記得,汪政給我的名片上的頭銜,是個什麼文化公司的老總。沒想到,他實際上最賺錢的主業,竟然是鋼筋。這和文化啊玉器啊什麼的,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塊兒的好麼?
但是後來陸滸龍的話,讓我理解了。
他說汪政最早就是在建材市場轉售鋼筋的,因爲他喜歡賣弄學識。漸漸的把自己包裝成了儒商的樣子。從而開始打入上流社會,和許許多多的房地產開發商成了朋友,然後再一點點的滲透到這個行業。慢慢的,他就成了一個龍頭產業的頂端,壟斷了鋼筋這個市場。
這也就對他花那麼多錢,在拍賣會上拍下那些徒有虛名的玉器不奇怪了。
真是因爲骨子裡原本沒有什麼東西,纔會想要那麼多的外在來包裝自己,然後在商人堆裡顯得有些別緻。再然後,人們就差點兒要忘掉了他,原來是個建材市場的小老闆了。
“那麼陸總,你能告訴我,我需要接近汪政到哪一步麼?”
“直到他告訴你他的真實產業內容。”
“你就一點兒不擔心,我長時間的和汪政接觸,會和他有點兒什麼?”我挑着眉頭,半帶着開玩笑的說。
沒想到,陸滸龍忽然探過頭來,捏着我的脖子低聲說:“你敢!”
那個讓人不敢拒絕不敢反駁,讓人生怯的陸滸龍,忽然之間就這麼又回來了。剛纔還算輕鬆的聊天氛圍瞬間不在,他就那麼直愣愣的盯着我。半天之後才警告我說:“你給我記住,我打磨出來的玉器可以賣,人,不行!”
我有些畏懼的看着眼前的陸滸龍,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等他把我鬆開之後,我又很不和事宜的問了句:“我想要知道,鋼筋和你要做的事情,有什麼關係?”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
陸滸龍始終不願意和我說具體的太多。或者他有他的安排,他怕給我說得太多,在實際完成任務的過程中,我就會露出端倪。
也是。如果我那天就知道被弄去垃圾堆是他安排的,我一定不會害怕得那麼逼真。如果我早知道他最後是這樣的目的,也不會和陸涵之間的矛盾,起得那麼自然。更是不會從心底的討厭陸涵。
只是這樣不清不楚跌跌撞撞的走下去,我真的有些擔心,會在哪個環節我出問題。
畢竟,現在的我,是在給陸滸龍當搶使的。
很有可能在沒有傷到別人的時候,自己先擦槍走火了。
陸滸龍把我送回到外灘一號,已經是快要十二點了,我沒有再進去,直接回了宿舍準備睡覺。剛躺下後不久,周樂的電話就給我打了過來,問我現在在哪兒?
我說在外灘一號。
她似乎纔想起我應該是在這裡上班,說:“哦。那你先忙吧。”
“怎麼了樂姐,我今天沒上班。”
“陸涵昨天晚上來找過我。”
“我知道的,她有說什麼了?”
“老頭子公司的事,她希望我能再給她爸一個機會。畢竟曾經兩家人是差點兒做親家的。”
聽周樂的語氣似乎有點兒心軟的意思,我想她一定還不知道今天晚上的事。爲了不讓陸滸龍的第一步再走得不順利,我決定要站出來,把這件事告訴周樂。讓她把矛頭從陸滸龍的身上轉移開。
於是我說:“樂姐,關於陸浩的死,我這邊其實有結果了。”
“什麼?你等着,我過來接你。”
周樂比誰都迫切的想要知道陸浩是怎麼死的,不管是站在哪個角度,我都應該把真相告訴她。
她來接上我後,去了徐家彙的一家酒吧,就在我們以前住的那個小區附近不遠。很安靜的一個地方。裝修什麼的也非常有感覺,讓人一進去,就感覺特別放鬆和舒服。
周樂給我們一人點了杯雞尾酒,說:“我聽人說。你現在去了外灘一號當頭牌了?”
“誰說?”
“全進。”
“嗯。”我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不好意思啊樂姐,最近是真的太忙了,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沒來得及告訴你。”
“沒事,都長大了嘛,各自有各自的事情了。對了,你說陸浩是怎麼死的,消息來源可靠嗎?”
“這次是確定的。”我點點頭,把今天在陸滸龍家裡發生的事情,給周樂完完全全的說了一遍。然後說:“樂姐,其實你也不要覺得我是在幫陸滸龍說話。這件事陸浩他爸到最後也沒有反駁。而且,那天那個把我拉去垃圾堆的人,就是製造那個圓盤的人。”
等我說完這話,周樂端着雞尾酒的手,開始有些明顯的顫抖起來。杯中那淡藍色沒滿的液體,隨着她的晃動溢了出來。我用紙巾幫她擦掉手上的液體,握住她的手說,“樂姐,五年了,放下吧。”
我看到周樂盯着酒杯的眼睛,周圍開始慢慢的紅了起來,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始終沒有滴落下來。
這個樣子的周樂是我不曾見過的,除了那麼一兩次的嚎啕大哭,更多的時候在我面前,都是一副堅強的模樣。而此刻的她,更像是糾結于堅強還是脆弱之間,那種複雜的感情,讓我也爲陸浩的死感到惋惜。
過了很久,她才和我碰了下杯,說:“小喬,來,乾了這杯酒,往事就不再回頭了!”
“嗯。”
我用力一碰,和她一口乾掉那杯酒水單上酒精濃度五顆星的烈日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