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裡的書頓時掉落一地,我尖叫着衝過去,看到俞老師的臉上之前被葛老師打了淤青還沒有好,又添了幾道新的抓痕。額頭上鼓起了兩個很大的包塊,手上也有被利器刺傷的痕跡。
我連忙接過俞老師手裡的棉籤,幫他擦着問:“老師,你怎麼了?”
俞老師搖搖頭,說沒事。
“是不是葛老師......”
“不是,小喬你餓嗎?剛纔回來的時候順便買了個雞腿,餓了你先吃點,我隨便處理下就好。”俞老師朝着桌上努努嘴,說。
雞腿裝在紙袋子裡,外面有層塑料袋,上面還有泥土和血跡。
俞老師身上還都是傷痕,心裡卻惦記着我餓沒餓。那瞬間我就止不住的想要淚奔,拉起俞老師的手說,走,我們去醫院。俞老師尷尬的擡起頭看看我,說不行了。都是皮外傷,在家隨便處理下就好。
我執意要拉他去醫院處理,他說什麼都不願意去,最後被我說得急了,才吞吞吐吐的說搬家的時候忘了帶存摺和卡,現在身上沒那麼多錢。
我掏出身上所有的錢,攤開在俞老師面前,“我有我有,走吧。”
俞老師咬緊着腮幫子看着我,把錢放進了我的包裡。閉上眼睛說:“放好,我怎麼能花你的錢。”
我近乎是跪在俞老師的面前捧着他受傷的臉,哀求他跟我一起去醫院,最後才連哄帶威脅的把他拽去了醫院。拍片檢查,身上多處骨折,皮外傷嚴重,輕微腦震盪。
在醫院,和俞老師也是煞費了一番周折,拍片檢查他一概不答應,醫生最後都罵他了:“你看你女兒多關心你,你不爲自己想想,也要爲家人考慮啊?”
俞老師不過剛滿30歲,上期跟着陸遙去了一趟上海回來,原本就老了一截,加上最近離婚的事,他更是看起來就像是40歲的人。而我那天穿着他給我買的蓬鬆連衣裙,頭髮高高紮起馬尾,或者被醫生誤會也正常吧。
醫生這麼說,俞老師臉上面子掛不住,才願意聽話的去以此做檢查。
醫院是個喝人血的地方,那天媽媽給我的錢才花了不到100,剩下的那天晚上就花得所剩無幾。醫生要求再住院觀察幾天,俞老師執意檢查完就跟我回了家。路上還在埋怨我說,小喬你不聽話,等我發了工資把錢給你。
俞老師似乎感覺到自己說漏了嘴。連忙捂着嘴說:“我的意思是最近我不方便回那邊,存摺和卡沒辦法取,只......”我上前吻住了俞老師的嘴,說老師你不用擔心,只要你好好的,我們什麼都有。
是的,那時候我滿腦子想得都是,只要我們能在一起,什麼都會有。
俞老師半夜發燒,幫他又是冰敷又是用白酒擦酒精的,折騰到快要凌晨。實在扛不住了,我說老師我們再去醫院吧?
俞老師很堅決的不去,拉住我的手開始說胡話:“小喬,有你在,我就不會死的,我想着你就捨不得死。”
“沒錢了,所有的錢都給了陸遙,連我的工資卡她都沒有放過。”
“放心,我會想辦法的,我會找學生補課。有我在,都會過去的。”
彷彿回到了那天晚上媽媽在醫院裡等着我籌錢回去的場景,那麼的無助和悲觀。整整一夜我坐在俞老師的身邊,用力抓緊他的手,淚流滿面。好想自己能快快長大。能和他一起分擔生活帶來的壓力。
快天亮時俞老師終於退了燒睡了過去,一早我走的時候他已經醒來,讓我早上自己出去隨便吃點兒,他沒力氣給我做飯了。我說好,老師你好好的休息吧。晚上我買菜再回來給你做。
在我要出門的時候,俞老師喊住了我:“小喬,昨天去學校開會,聽說要實行全封閉式的管理,要不然,你還是回到學校去住吧。”
不過才兩天,俞老師就要讓我搬走,我心涼了,“老師,你這是要趕我走嗎?”
“不是。封閉式管理後,住在校外的同學要嚴格登記,理論上不允許單獨租房,如果有家長陪同的,需要家長到學校簽字申明。”俞老師有氣無力的靠在牀頭,嘆了口氣,“你先去上學吧,等通知下來再說。”
整夜沒睡加上俞老師這樣說,我心情自然是不好,磨磨蹭蹭走到學校門口準備吃早飯。袁放揹着書包從我後面溜了上來,猛地拍了下我的肩膀:“嘿,宋小喬,昨天又沒回宿舍啊?”
我嚇得轉過頭,“啊。”
“快討好我,要不然我找老師告狀。”
“請你吃早餐吧。”
就在校門外面的早餐店,我請袁放吃了碗麪條,吃着吃着我就走神了,心裡想得全都是俞老師昨天晚上發燒時說的那些胡話。陸遙可是真狠啊,所有東西都帶走了不說。連俞老師的工資卡也不放過。
“我說宋小喬,你該不會是那天看死人看多了,給看傻掉了吧?”袁放伸手在我面前恢恢,“我吃完了,走陪我去抽根菸,進去升旗儀式了。等下我可是要上臺領獎的人,你可就看着我帥爆全場吧。”
袁放搶在我之前掏錢把早飯錢給了,還說怎麼可能要個女生出錢,我要真討好他,得換另外的方式。
跟着袁放去了小賣部。他買了兩根菸,遞給我一根說:“心情不好,咳得撕心裂肺就能忘掉不開心的事了。”
我吸了一口,嗆得眼淚都流下淚了,不過確實頓時就清醒了不少。我問他:“袁放。那天打羣架的時候來了個女的,樂姐和王佩琪都喊她姐,她還打了樂姐,你知道是誰嗎?”
“喊姐?是不是騎了個摩托車,個子又高又瘦?”
“嗯。”我連續點頭,抓住他的手問:“你認識?”
“你不用知道她到底是誰,她平時都不在瀘市。”袁放說完狠狠的把手裡的菸頭丟在地上,說走吧,學校裡開始放音樂了。我忘了手裡還有煙,兩步追着出去。說那怎麼會連樂姐都怕呢。
“宋小喬!”小賣部外面的小路上,傳來葛老師的呵斥聲,他騎在自行車上盯着我,很是氣憤的樣子。
我自認爲好像沒做什麼錯事,還喊了聲葛老師好。
就見葛老師把車停在路邊兒上。走到我面前抓起我的手,指着快要燃盡的菸頭,問我:“這是什麼?宋小喬啊宋小喬,你到底是個什麼人啊?家裡窮得連學費都上不起了,你還有錢買菸抽?”
抽菸絕對是學校明令禁止的事情。尤其是像我這樣子公然拿着煙站在路上,讓來來往往的同學老師都看到。在葛老師看來,這就是不把他和學校的規定,放在眼中的行爲。
可是我冤啊,從袁放給我點燃到現在。我就抽了一口,還被嗆得個不行。只是拿在手上忘了仍而已,就這麼倒黴的,偏偏還被葛老師給發現。
我連忙把菸頭仍到地上,“葛老師,我......”
袁放本來揹着書包已經朝前走了,看到我在被老師審訊,又返回來幫我解圍:“葛老師,宋小喬不會抽菸,是我剛纔看到你來了惡作劇給到她手裡的。”
“你抽的?”
“嗯。”袁放把我攔在身後,站在我和葛老師的中間,說:“是我,既然被您抓到現場,怎麼處罰您看着辦吧。”
“升旗儀式後來我辦公室。”葛老師沒有像對待我那樣對待袁放,說完揹着手就走了。
半天。我纔對袁放說了句謝謝。
“別謝我,請叫我雷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