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陽區CBD某寫字樓天台
一陣風吹過,捲起一片焚燒殆盡的紙灰,從擺放的香爐燭臺,罡毯道幡來看,這裡顯然剛剛進行完一場法事,王翔站起身理了理那身價格不菲的西裝,不耐道:
“送走了。依着我,直接給它散魂了便是,還超度個啥,弄這麼麻煩。”
“上天有好生之德,遊魂也是一種生命,只不過不再屬於人間,做大的事人,不要把人品敗壞在這些雞毛蒜皮的小節上,等哪天兩腿一蹬到了下面,閻王爺打你多少板子,也好心裡有個數兒。”
說話的男人個頭不高,油頭梳得相當幹練,棱角分明的臉上架着一副茶色近視鏡,正是王翔的二哥,王家少主王黑洋。他親自佈下大醮,策動控魂之術將他們從和順小區抓來的遊魂仔細審了一遍,那遊魂念力很低,若非王黑洋的大醮加持,它孱弱的幾乎自行消散。
從這個遊魂口中,王黑洋得到了他想知道的東西,原來,這個遊魂姓王生前一直住在和順小區,一家五口雖說沒啥錢,日子倒也過得去,不幸的是,王老頭在前幾個月突發腦溢血,搶救無效直接死在了醫院,家裡人悲痛欲絕,他老伴兒更是無法接收這個現實,人火化之後非要把骨灰盒拿回家,任誰說都不肯定下葬,一定要放在自己房間裡,說是感覺老頭子還沒走,等哪天自己死了之後,兩個人的骨灰一起埋。這種事子女根本做不了老太太的主,只得將就着過一天是一天。
王老頭的兒子信鬼神,聽朋友說家裡擱骨灰盒不好,妨老人,最好找高人來佈置佈置,有備無患。對這個說法王老頭的兒子深信不疑,經人介紹,不知從哪兒找了一個自稱“陳半仙”的風水先生,那人到了他們家後大呼兇險,說若是自己再晚來個三五日,王家人怕是要墮入萬劫不復的境遇,可把王老頭的兒子兒媳嚇得不清,隨後也就可想而知,小兩口兒在陳半仙的忽悠下花錢如流水,一張不知所云的鬼畫符要五百塊,每個門都要貼三張。
再有就是,陳半仙說逝者的骨灰陰煞之氣太甚,需要在骨灰盒上彈印墨線封印煞氣,手藝繁瑣,價格不菲,上下左右一共八道墨線,每道三百塊。而後,又進行了一場名爲“拜斗”的法事,也正是這場所謂的法事,給王老頭一家招來了真正的大災。
其實拜斗本身沒什麼壞處,做得好了有避禍乞祥之效,但前提是做得好,拜斗有十忌。一忌檀,二忌花,三忌戊,四忌水,五忌果,六忌食,七忌人,八忌地,九忌燈,十忌菜。這十忌看似無厘頭,實際說道起來卻各有乾坤,就拿最後一忌來說,蔬忌瓜茄菜麪筋,腳淘糞植污其因,穢柴作食天條禁,豈將此類獻神星。即蔬菜之類,爲糞便所灌溉,不可奉獻神靈也!論起來,這些本是一個風水術士應該熟知的常識,但那陳半仙實在是有些不學無術,除了坑蒙拐騙,壓根沒有任何真才實學,卻不知從什麼地方聽了這麼個“拜斗”的說法,考慮到佈置拜斗法場的聲勢較大,比較容易“賣出價錢”,他想也沒想就鼓動着王老頭的家人弄上一場。
傻子一出手就知有沒有,拜斗法事光是佈置場地一節就犯了花,果,燈三項大忌。王老漢在陽臺種了不少觀賞植物,這花忌便是其中的月季花,所謂百花皆可獻神天,月季條中有禁言,此爲不及時妖豔,御注琅函感應篇。而後供奉祭品時,禁果李子又赫然出現其中,若有懂行的人看到這場面,抽陳半仙一百個大嘴巴也不多。
前兩忌是損陽運,而後面的燈忌則是實實在在給王家人招來了陰報,所謂一架神燈上按星,輝煌照耀佐天明,本命焰光休斷滅,吉凶禍福報君音。禮斗燃燈,七盞爲宜,八盞過猶不及,九盞渡陽入陰。陳半仙對玄術幾乎一竅不通,哪裡懂這些禁忌,按照中國人一貫的思維,九在大多數情況下,有九九歸一,大吉大利的各種彩頭,到了擺燈的時候,陳半仙拿起嘴來就說,指揮着王家人直接在法場擺了九盞長明燈。他哪裡會想到,這“渡陽入陰”能將生人陽壽通過法事渡入陰間,若是有高人精心佈置法場,可以把往生不久尚未入輪迴的亡魂拉回人間。
但是,問題的關鍵在於,這渡陽入陰的法場是無意間擺出來的,從王家人身上攝取的陽壽進入陰界後並沒有明確的獲取對象,這些鮮活水嫩的生人陽壽對遊蕩在陰陽界邊緣的鬼物來說有着致命的誘惑,並最終引來了凶神“虛耗”。虛耗不僅全盤接收了王老漢家人渡入陰界的陽壽,還用強大的念力操縱他們的心智,迫使他們在隨後的日子裡不斷將自己的陽壽渡到自己身上。
王老漢的亡魂不敢接近虛耗,心裡又放不下正處在生死邊緣的家人,便每天徘徊在醫院不肯往生,這種絕望的等待持續了數日,就在某天,醫院中的王老漢忽然察覺到了一股極爲強大懾人的念力,這股力量遠遠超過盤踞在他家中的那個大凶神,同樣作爲靈體,王老漢能夠感受到,這念力雖然強大,卻沒有戾氣,跟兇物的感覺完全不同,他前兩日曾被巡界的鬼差追過一次,僥倖逃脫,他可以肯定,這股念力中包含的情緒跟那鬼差極爲類似。
爲了家人,王老漢決心拼一把,很快他便在醫院的牙科治療室找到了那股念力的主人,那人二十多歲,長相和善,看上去挺好相與的,當時應該是剛被拔了牙,王老漢看見他的時候,那年輕人正捂着腮幫子支支吾吾說着啥。沒錯,這個年輕人,便是海二春。隨後,王老漢硬着頭皮跟上了海二春,上了他坐的出租車,一路引着他,一直到自己家,最終,家人在海二春陰差陽錯的幫助下得救,了卻了心願的王老漢還沒來得及進入輪迴,便被緊隨其後的王黑洋等人抓了個正着。
從王老漢口中,王黑洋得到了幾個很重要的線索,第一,這個神秘的年輕人大概二十多歲,當日打車時說自己住在陽江北路華西路。第二,這個年輕人道行極爲高深,能隔空御法器。第三,在於凶神虛耗的打鬥中,年輕人並沒有下殺手,而是將其擒獲了。第四,爭鬥之後,昏厥的年輕人被一個女孩兒帶走了。而那女孩兒王老漢生前見過幾次,是樓上一個鄰居家請的私人醫生,而且是中醫。
“足夠了,足夠了!這些信息足夠我們找到那個神秘人。”
王黑洋習慣性的託了一下眼鏡框,語調中盡是掩藏不住的興奮。他有自信,以王家今時今日的財力和權勢,無論對方是誰,只要願意爲王家效力,什麼條件都不在話下。若是真能爲家族招來如此實力卓絕的外援,那麼他在家族中的第地位也無疑會變得更加穩固,以後行事起來必然越發自主。
“翔弟,下面該怎麼做,你心裡有數嗎?”
王翔顯然更關注自己這身被紙灰弄髒了的西裝,王黑洋說話這會兒他還在不停的在身上拍拍打打,見二哥問話,嘴巴一撇,也沒直接回答,而是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喂,嗯,是我,聽好,你帶一組人去陽江北路華西路,重點盯住那一帶的住宅小區,帶齊辦事的工具,察覺到任何念力波動馬上通知我。”
交代完後,王翔立即又撥通了另一個號碼。
“狗子,你帶幾個人,去一趟和順小區,十九號樓二單元,702室,這家業主有個私人醫生,中醫,是個女的,年齡大概二十三四歲,你把這個中醫的聯繫方式和地址給我弄到手。”
掛上電話,王翔看了王黑洋一眼,二哥笑着點了點頭,沒再說話,掏出一根菸來,慢條斯理的點上抽了起來。王翔知道二哥平時並不怎麼抽菸,除非遇到特別開心的事情。他記得二哥上次抽菸,是兩年前的事了。
很快,派出去辦事的人就傳回了消息,江陽北路的一組人說那裡只有一個住宅小區,已經安排人二十四小時盯梢。去和順小區的那組人則順利的從702戶業主那裡查到了宋春曉和舒心堂。聽到宋春曉這個名字的時候,王黑洋不禁皺了下眉頭,濱州城裡姓宋的人不少,但涉及風水行當的,卻只有一家。
一聽宋家,王翔立馬沉不住氣了,瞪着眼問道:
“二哥,是不是那個......”
“不重要,只要我們動作夠快,管他宋家背後站的是誰!”
王黑洋目露兇光,儼然一頭護食的餓狼,話說的雖然聽上去很強硬,但王翔還是從二哥的語氣中聽出了不安的情緒,很明顯,對於眼下的王家來說,宋家背後的勢力並不像王黑洋說的那麼不值一提,確切的說,目前的濱州城,王家是無法獨大的,跟宋家有關的那個勢力對王黑洋的計劃來說明顯是個巨大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