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救人的決定,就馬上要行動起來,通仙告訴海二春,從王憶童簽名的異化程度來看,出事兒也就是這一兩個禮拜內的事情了。按照報告裡提供的地址,海二春很快找到了位於廣洛門附近的廣興地產建築工地,那裡是一個在建中的中檔住宅小區,實際上,小區在兩年前就已經動工了,但是因爲一些說不清的原因,險些爛尾,後來廣興地產公司將整個樓盤接了過來,這才繼續開工。
站在工地門口,海二春手掐外縛印,靜心凝神默誦摩羅音,將念力緩緩鋪開,在波惹摩羅音的加持下,海二春的“金剛薩埵普賢法身咒”比起普通風水師施展此咒要強上十倍不止,念力展開之後,方圓半里都在他感知範圍內,其中但凡有任何靈體存在都能第一時間被他察覺。讓他有些意外的是,工地內居然乾乾淨淨,別說索命的惡靈,連一隻普通遊魂都沒有。
“什麼情況?難道我們沒找對地方?”
二春收回心神,四下望了望,周圍車水馬龍,行人也是川流不息,到處都熱熱鬧鬧的,根本看不出這裡會是個一再出靈案的地方。
“別急,普通咒術不行,我們就用點兒特別的。”
通仙不緊不慢,在他眼裡,什麼九字真言,什麼薩埵咒都是膚淺的東西,經不住考驗,真遇到事兒還是他通老妖的手段管用。
“小子,送你個小寵物兒,好生用它。”
說罷,通仙讓海二春與他同時唸誦《問星決》“問傀篇”,並要求在念誦結束的時候以最快的速度咬破舌尖然後把舌尖血啐到地上,雖然不明就裡,但海二春對通仙的手段從來深信不疑,立即照辦。一人一靈同時誦唱,二春只覺得周身溫度逐漸升高,甚至有種站在爐火邊的灼燒感,就在他快要扛不住的時候,通仙那邊的唸誦戛然而止,隨機大喝:
“二春,舌尖血!”
海二春毫不遲疑,把心一橫猛地咬破舌尖,他顧不上劇痛,“呸”的一聲將帶血的唾沫啐到身前地面上,唾沫落地的瞬間,陡然化作一團濃煙,煙中火光盈盈,似有一頭小獸伏與其間。待煙火散盡,海二春定睛望去,只見那小獸渾身毛色黑亮,腰身細長矯健,尖嘴獠牙,額上帶角,尾梢還長着一個倒鉤,整個模樣像極了一隻變異後的杜賓犬。
小獸伸了個懶腰,四下聞了片刻,看到海二春後立即歡天喜地的湊了過來,圍着二春蹦蹦跳跳好不歡快,那樣子就是一隻跟主人賣萌的小狗。通仙告訴他,這東西叫“戎狩”是六道中修羅道內的魔物,借於陰陽之間,在陽間可食活物,在陰間可食靈體,陰陽修羅三界自由穿梭,生性異常兇殘,成年後無法馴服。
聽通仙這麼一介紹,海二春本能的後退了兩步,小戎狩哪裡肯依,立即追過去繼續賣萌。通仙見二春露怯,立即補充道,這隻戎狩一直在他的封印中,從未與外界接觸,而狩的特性之一便是生平所見第一眼之人就是它的主人,此時,對於這隻幼年戎狩來說,海二春就是它親爹。
戎狩樣子像狗,巧合的是還真就有不少狗的特性,比如酷愛尋獵追蹤,看它的名字也能猜出一二。眼下通仙把這東西拿來送給海二春就是衝着它的這個特性來的。二春最擔心的是,如果以後每次召喚戎狩都要咬舌頭,他下半輩子豈不是就要跟火鍋說再見了,通仙很鄙夷的告訴他,現在契約已經達成,以後召喚時,誦咒啐口水足以。二春這才放下心來,蹲下去跟戎狩玩了起來,被通仙一頓臭罵。
御行其實,先利其器,現在利器有了,開始辦事。跟通仙一樣,戎狩可以感受到主人的意念,海二春念頭一動,先前還四處撒歡的小魔獸瞬間進入工作狀態,鼻子貼着地東聞西嗅,避開了建築工地,直奔一旁坐落在十字路口中心位置的地標建築“廣洛門”而去。
海二春一路尾隨,就見他的“狗子”歡蹦亂跳的在前面跑,馬路上車流不息,狗子卻視而不見,完全不擔心被撞,海二春親眼瞧見有幾輛車分明就是從狗子身上壓了過去,但都是穿身而過,壓根碰不到它分毫。通仙得意的解釋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自由穿梭於三界的魔物,只要它願意,可以讓你看到,也可以讓你看不到,可以讓你摸到也能讓你看得見摸不着,這便是修羅魔物的特權。
爲了保護歷史遺蹟,廣洛門早在建國初就已被封門,除了街道工作人員不定期的入內檢查維護外,平日都是大門緊鎖,海二春跟到門口便被巨大的城門攔在了外面,狗子一路左聞右嗅,頭都沒擡就穿門而入了。不一會兒,就聽到門內傳來一聲獸吼,這個嗓門絕對讓人沒法跟狗子小巧的形象聯繫在一起。
還沒等二春做出反應,就見一箇中年人模樣的靈體打着踉蹌從門內連滾帶爬的逃了出來,不等他起身,一頭高逾兩丈的巨大身影緊隨其後從門裡撲了出來,澡盆大小的爪子一把便將那中年人的鬼魂死死摁在了地上,眼見下一刻就要張嘴咬下去,海二春也被驚得不輕,但見情況緊急,他本能大喊:
“住手!”
因爲不知道那龐然大物是什麼東西,海二春對自己這嗓子其實並不抱希望,沒想到話音一落,那巨獸居然真的停了下來,鬆開爪子身體向後一坐,完全一副狗樣兒。巨獸平靜下來之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縮水”,很快變回了原來那副小巧的“狗子”模樣,這場面着實令二春嘖嘖驚歎。
那中年遊魂側躺在地上一時尚不敢起身,驚恐的看了看面前的魔物,又看向剛出聲救了他的海二春,眼中寫滿哀求之色。從那年輕人剛纔的表現不難看出來,兇獸肯定是他豢養的,能養這玩意兒的人,作爲一個已是窮途末路的孤魂野鬼,是萬萬不敢招惹的。
二春召回狗子,正準備上前詢問那靈體身份,就瞧見這個中年人渾身開始冒起青煙,伴隨着煙霧,中年人痛苦的在地上翻滾起來。
“是‘輪迴之力’,這個人已經被人超度過了,現在早該入輪迴,估計是廣洛門有什麼玄機,他躲在裡面暫時避了過去,現在從門裡出來,‘輪迴之力’又開始發作。二春,馬上將他收進來,不然要不了片刻他就得魂飛魄散。”
在通仙的及時提醒下,海二春來不及多想,向着那中年人一把抓去,同時念動咒文,瞬間便將這個孱弱到了極點的靈體封印在自己體內。這種封印方式,是“還相命”命主獨有的,強力又便捷,但若普通風水師用這個方式,那就不是封印了,而是被“鬼上身”,有生命危險。
收了中年遊魂後,海二春又把附近仔細感知了一遍,確定沒有什麼遺漏後便離開了廣洛門。在這個中年遊魂口中,海二春得到了很多有用的信息。中年遊魂自稱他就是鄒建義,在工地上班過程中意外觸電身亡,死後有個叫王憶童的風水先生給他做了法事,希望他早入輪迴。
鄒建義說自己死前有兩個人莫名其妙的警告過他,他知道自己的死一定不是普通意外,所以沒把事情弄清前他一點兒也不想離開,隨着輪迴之力對他的印象越來越強,最後不得已,他躲到了廣洛門中,發現只要待在門裡輪迴之力對他就無可奈何,所以之後的幾天他一直都在這個古城門裡躲着,直到海二春找上門來。
鄒建義躲藏期間曾給王憶童託過一次夢,一次。這便是王憶童頭一個晚上做夢察覺異樣的原因,但隨後鄒建義又兩次託夢給她,這後面兩次卻不是老鄒自己的意願,海二春將鄒建義拿獲之後,說服他再次進入王憶童夢境中,蒐集有關王憶童身世的信息,開出的條件便是幫鄒建義查清他的死因,替他討說法。
人在夢裡基本是不會設防的,尤其是對自己,王憶童以鄒建義的身份經歷他死前幾小時的過程中,鄒建義同樣在夢境中以王憶童的身份到處尋找有關她的信息,從個人履歷,到家庭背景,憑藉着“王憶童”的身份,鄒建義還真就找到了她位於武陽區金帝一品的家。
當他“回到”家裡之後,見到了很多親人,原本一切都很順利,但在二樓一個房間中,他看到了一個留着連鬢絡腮鬍的男人,“王憶童”的記憶中完全沒有關於這個人的信息,夢中所有的親人對他的表現都很熱情,唯獨這個蓄鬚的男子目色清冷的盯着他,似乎能看透他不是“王憶童”本人一般,這種注視讓鄒建義毛骨悚然,就在他想要強行脫離夢境之際,那蓄鬚男子忽然說了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話:
“跟那小子說,老朽就在這兒等着他。”
隨後那人大手一揮,直接將鄒建義從王憶童的夢境中拍了出來。自此,海二春通過鄒建義獲取了王憶童的真實身份,還頗爲意外的查到了那個極可能是取代了宋易學的人。能在別人的夢裡做到這個地步,那人的道行可謂上手眼通天了,海二春自認現下不是那人的對手,只得暫時引而不發。
本來目的已經達到,海二春完全沒必要再管王憶童的生死,但是鄒建義告訴她,在王憶童夢中時,他明顯感受到這個女孩對自己家庭那種厭惡的情緒,尤其是回到她們家的豪宅之後,這種壓抑和牴觸的情緒更是攀到了頂峰,那感覺簡直讓他都覺得無法正常呼吸。
這個消息讓海二春非常感興趣,如果有一個厭惡王家的王家人來幫他的話, 那麼日後對付王家無疑多了一大助力。
“你在聽我說話嗎!”
王憶童的喝問聲將海二春的思緒拉回到黑漆漆的空樓裡,風鈴般的嗓音在幽深的樓道內傳了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