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易學再次迅速看了一眼手錶,旋即大力拽起郭龐二人,一面催促一面向着那對夫婦消失的地方跑去,宋易學先一步到了岔道口,乾淨利落的將先前被他摁入地面中的“糉子”摳了出來,胡亂擦去上面的泥土然後往兜裡一揣,郭雨搏這回算是看清那“糉子”的真身了。
若是他沒記錯的話,他爺爺應該也有一個,這東西學名“泰山石”,又稱“石敢當”,經過咒術加持之後,在陰物或者邪祟眼中便真的有泰山壓頂的氣勢,除非道行逆天,否則任你如何嘗試也不能撼動它分毫。宋易學將石敢當立於道路中間,那對人鬼難定的夫婦行到此處忽見面前暮得立起一座高山,自然寸步不得進。
說實話,石敢當雖說厲害,但也不是多稀罕的物件兒,吃風水飯的,只要捨得下本兒,想弄個石敢當做法器並不難,讓郭雨搏佩服的並不是宋易學的陰陽術有多強,而是他老辣刁鑽的洞察力,看看錶,看看天,算算距離,很零碎的一些舉動,居然就能在很短的時間裡拿捏住問題的端倪。
見郭雨搏和龐倩已經趕了上來,宋易學一揮手,示意他們跟上,同時還不忘指了一下西邊的天空說:
“看到了嗎,太陽又落了一次山,一會兒脫險了再跟你們細說,走!”
三個人循着右側的岔道一路向西奔去,若是果真如宋易學所說陣已被破,那麼他們很快就能到達村中的那片空地了。
村子的西北角某處,擺脫了海二春的查哥一個人獨自前行,時不時回頭張望,不一會兒,只見他來到了一個門板上貼着倒福字兒的院落外,左右觀察了一會兒,確認沒人之後推門而入,大門並沒有上鎖,他進了院子之後徑直走向廚房,此刻細聽可以分辨出廚房中傳出的鍋碗瓢盆聲,顯然這家人正在做飯。
查哥在廚房門口站住了,既不敲門也沒有進去的意思,而是從隨身的揹包裡摸出一張黃符,符紙有些皺吧,看起來揣了有些時候了,只見他迅捷的將此符貼在了門上,又用手輕輕摁了一下生怕沒貼緊。做完這一切,查哥靠着點了根菸,悠閒的抽了起來,像是在等什麼。剛抽了四五口,廚房裡傳來一陣鍋鏟盛菜的唰唰聲,他聞聲將菸頭往地上一砸,擡腿便往院外走去,完全一副趕時間的樣子。
查哥離開了大概半分鐘,一個人影伸頭縮腦兒的出現在這戶人家的院門口,這鬼祟的身影朝院子裡瞧了一眼,忽然急走了兩步直奔廚房而去,只見一張明黃色的咒符貼在門板上此刻居然無火自 燃,轉瞬間已經燒去了一小半兒,那身影眼疾手快一把揭下黃符,兩下將火拍滅,小心翼翼的抻平符紙看了一下,嘀咕道:
“哼,還挺雞賊,符都貼了還想銷燬痕跡,做事真夠覺得,通仙,你認識這符嗎?”
此身影不是別人,正是佯裝與查哥分道揚鑣的海二春,之前分手後,他便假裝走遠,趁其不備躲入臨近的一戶人家院中,那家剛好沒人,所以也沒有鬧出動靜,要說那姓查的確實機警,見到海二春沿着右邊小道走遠並不放心,而是偷偷跟蹤了一段兒,幸好通仙耳聰目明,一直在爲海二春提供情報支援,這才瞞過查哥,找個空擋躲了起來。發現海二春不見了,查哥滿以爲他中了陣法,這才放心循着自己那條路走去。
海二春則順勢反跟蹤,一路跟到了查哥耍手段的地方。此刻拿着這張已經燒掉將近一半的符紙,海二春要做的就是搞清這符紙的作用。
“這叫搬山符,畫符者將某處靈山的山勢用符咒的形式化入符中,使用時只要貼出去配合一句真言,便能釋放山勢,對於大多數靈體都有阻礙和鎮壓的效果,那廚房裡做飯的本就不是生人,貼了搬山符的木門對他來說可謂有五嶽壓頂之勢,黃符自然焚盡之前,被鎮在裡面的東西絕對是半分也動不得。”
通仙平鋪直敘,將搬山符的來歷和功效娓娓道來,這種盡心盡職的二十四小時隨身家教,也就海二春這逆天的好運氣給攤上了!正當二春與通仙天人對答之際,被揭去了搬山符的廚房門吱拗一聲開了,說時遲那時快,海二春一個機靈閃出了院子,來不及關門,衝着查哥離開的方向奔了過去。
再說宋易學三人,他們一路疾奔,顧不得疲憊,跑了足足五分鐘,眼見道路兩旁有了之前未曾見過的房屋院落,這才放下心來,宋易學自覺這手搬山術大抵是用對了地方。三人繼續前行,眼瞅着路越走越寬,很快,前方村裡打穀用的空地出現在視野裡,見狀,一直神情緊繃的龐倩終於也長出一口氣,表情舒緩了許多。
“看來這陣是真的破了,宋隊,還是你有辦法。你怎麼知道用石敢當擋住一條岔道就能破陣呢?”
郭雨搏見縫插針,抓住機會便把憋了半天的問題問了出來。龐倩一雙大眼睛眨啊眨的看向宋易學,顯然對這個問題的答案也相當期待,說實話,就眼下的現狀,實在不適合給人上課,但宋易學是個愛才的人,手裡有好苗子他就忍不住要提點提點,他先前的一些舉動也很明顯是想帶帶這兩個新人儘快讓他們上道兒,如今既然年輕人主動開口問,他自然知無不言。只見宋隊先指了指手錶,又指了指天,點頭道:
“我一再看時間,看天色,你們不會沒注意到吧?”
郭雨搏是察覺到了,但他並不明白這跟破陣有什麼關係,見二人神色迷茫,宋易學接着說:
“那對夫婦,從出現到消失在路西岔道,一共是十六分鐘,第一次遇見我們,即便在跟我聊天,他們倆也沒有停下步伐,現在想來,應該是不能停。爲什麼呢?因爲時間,在這條從東至西的村道上,這對所謂的夫婦,只能存在十六分鐘,十六分鐘後,陣法會將這二人重置,也就是重新讓他們出現在路東頭的村尾某處,然後周而復始的往西邊岔道上走。”
說話間,宋易學察覺到剛剛經過了幾個沒人住的空院子,每個院子中間似乎都有一堆黑乎乎的東西,但天已經黑透了,又沒有燈光,他便沒細看,可是心裡卻不自覺的老是琢磨那院中到底何物,想歸想,他嘴上倒是沒停,誨人不倦道:
“一個法陣無外乎炁和勢,一旦勢頹,或者炁亂,陣法都會失效,那夫婦二人就是這個陣的陣腳,我擋了他們本應走也必須走的路,使他們走不得,就打亂了陣的空間邏輯,炁自然就亂了,陣自然要破。”
事情的邏輯其實並不複雜,但是從表情判斷,龐倩率先糊塗了。見郭雨搏聽得津津有味,宋易學點了點頭,繼續道:
“這是其一,其二便是天色,如果你們還記得的話,在草叢裡我曾經提醒過你們,那對夫婦出現時,本來已經幾乎黑透的天居然莫名其妙的浮現出一縷晚霞,爲什麼?還是時間,他們的位置重置了,象徵着時間的天色自然也要隨之重置,只不過時間太短,不仔細觀察的話,很難分辨十六分鐘內天色的前後差異,可惜不巧的是,這十六分鐘正好處在日落期間,光線變化較快,這才被我察覺出異樣。”
他們邊走邊說,郭雨搏被宋易學一席話侃得嘖嘖稱奇,佩服的五體投地,眼瞅着就要拜師,幸虧地方不合適,他這才悻悻作罷。
不知不覺三人已經來到了打穀場上,這是他們跟華子那組人事先約定好的集合地點,很明顯,華子他們還沒有解決掉自己的麻煩,宋易學掏出步話機,又嘗試聯繫了幾次,但對面依舊是讓人焦心的電波干擾聲。三人注意到,打穀場的天空月朗星稀,從月亮的高度判斷,應該是入夜很深了,但他們的手錶指針卻都誠實的指向十九點十五分。
傍晚七點的月亮不可能在這個高度,宋易學心中升起一絲不安的疑惑,難道陣還沒破?或者說......那佈陣之人爲了困死他們,設下了陣中陣。這可就太麻煩了!四下望去,周圍空無一人,因爲月亮很大的緣故,他們居然沒覺得環境很暗,只不過在這詭異的村子裡,月光將一切照的慘白,置身這樣的環境人會不自覺得緊張。
忽然,從村口方向傳來一陣喧鬧,細聽之下,不難辨出那些都是孩子的嬉鬧聲,感覺這幫孩子的數量還不少,嘰嘰喳喳起碼幾十個人,孩子!宋易學一個機靈,想起了警方提供的案件資料,失蹤的不就是一大幫孩子嗎,難道會是他們!
因爲四下沒燈,龐倩下意識從包裡掏出手電準備湊過去看個清楚,被一旁郭雨搏拉住,將她的手電又摁回了包裡,同時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這麼做是對的,那幫孩子在幾個大人模樣的人影帶領下笑着唱着朝打穀場的方向走來,藉着月光,可以看到孩子們的衣着似乎有些奇怪。
“算上老師一共失蹤了六十八人,我數了一下這幫人正好有六十八個。”
宋易學壓低了聲音,同時將揹包取下伸手進去摸索了起來。
“那救他們啊!”
龐倩說着就要衝過去,許是見了孩子救人心切,她的激烈行爲跟以往判若兩人,幸好宋郭二人反應快合力把她拽了回來。
“人失蹤了這麼多天!突然這個時候出現在這兒,你不覺得奇怪嗎?好好動動你的腦子!”
郭雨搏被這丫頭不計後果的舉動激怒了,沉聲訓斥了她一句。郭雨搏的擔心不無道理,那些孩子無論怎麼想都透着邪,宋易學更是在仔細觀察後發現,這幫孩子手拉着手兩兩一組,身穿采衣採履,男孩留着鵓角,女孩兒扎着雙丫髻,一副古代童男童女的打扮,如此一幫人,蹦蹦跳跳的行走在荒村古落中,常人見了不尿褲子就算他膽兒大。
“你們跟着我,小點兒動靜。”
宋隊一邊兒叮囑,一邊兒從他的揹包裡掏出一根東西,此物配有鞘,待宋易學小心翼翼將其從鞘中抽出後,郭雨搏暗暗驚歎了一聲:
“雷擊桃木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