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服侍凌桃夭沒多少時間,但是這個女孩子她卻非常喜歡,從來都沒有夫人的架子,待她很是溫和有禮,對胡嫂這個孤家寡人來說,凌桃夭就像是女兒一樣的存在啊。
“閉嘴,”單修哲冷冷地吐出兩個字,警告的眼神掃過胡嫂,後者便害怕地噤了聲,“我現在很累,要上去休息,你要是敢隨隨便便給她開門,就給我滾出這個家。”
單修哲輕輕抱起熟睡的兒子,不發一言地上了樓,剩下胡嫂抹着眼淚,心疼地聽着凌桃夭的喊聲。
這是造的什麼孽啊!明明是多麼登對的兩口子,現在非得鬧成這樣!夫妻吵架,坐下來好好談就是了,何必弄得這麼僵?那聲音,真是聽得人心肝震顫,少奶奶真是個苦命人啊。
“單修哲……單修哲,你讓我見兒子……讓我見見他……”凌桃夭哭着喊着,雨水混着眼淚流進她的嘴巴里,鹹澀地要命。原本就穿得單薄的人,因爲傷口開裂,染了一地的鮮血。她覺得自己快要死了,心疼,身子疼,可是如果在閉上眼睛之前,都不能見她的孩子,她真的死不瞑目。
她已經失去了小然,覺不能失去剛出生的孩子!
“爲什麼不讓我見他……單修哲……我的孩子……那是我的孩子啊……”
就算在二樓,單修哲也能清清楚楚地聽見凌桃夭的喊聲,如此的絕望。他望着熟睡的孩子,俊美陰沉地恍若外面的雨夜。
昨天,他抽空去了那篇山崖,看着那暴怒的瀑布和讓人暈眩的懸崖,他就沒有辦法忘記,因爲凌桃夭,他的兒子活生生摔了下去。他不是聖人,有些恨在心中生根發芽,連他自己都沒有辦法抑制。從知道小然是他的兒子那一秒開始,他就對凌桃夭絕望了。
可是……他從二樓的房間裡,稍稍撩起了窗簾,看着淋得渾身溼透卻仍然跪在門前的人,心臟彷彿被人揪緊了一般疼。他煩躁地放下簾子,不想因爲心軟而讓凌桃夭進來,有些事,做出了就不能再反悔了。
他和凌桃夭,緣分已盡。
“小夭!”清亮如雨帶着焦急的聲音從後面傳來,沈齋將跪在地上的凌桃夭攙起,滿眼的心疼,“你剛出院,這麼淋雨傷口會感染的,跟我回去。”
“不,”凌桃夭甩開沈齋的手,目光堅定,“我要等,直到見到我的孩子爲止。”
沈齋急了,他已經看見地上那混着雨水而沖淡的紅色,又看了看大門緊閉,沒有一點回響的別墅,恨不得破口大罵。“小夭,你別傻了,再等下去那個男人都不會開門。”
“他會開的,他一定會開的,”凌桃夭搖着頭呢喃,“單修哲心軟,只要他看見我一直跪在外面,他到最後一定會開門讓我見孩子的。沈齋,你回去吧,不要管我。”
眼前已經有些發黑,凌桃夭削瘦的身體搖搖欲墜,站都站不穩。沈齋連忙把她扶住,握着她那冰涼的手,心疼不已。
“那我陪你。”
他能做的大概就只有
這一些了。他一直覺得,小然的死跟他有莫大的關係,如果不是他太大意,怎麼可能被那個男人抓住,成爲威脅凌桃夭的一件武器?身爲一個警察,這讓他無地自容。
單修哲心煩氣躁地翻着文件,眼看外面的雨越來越大,風聲也越來越大,他忍不住擔心起凌桃夭來。那個女人雖然看上去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卻是十足的牛脾氣,就算颱風來了,她都會死死地等在外面。
胡嫂說的話又在他耳邊迴響,凌桃夭剛做完手術,傷口一定還沒有好,何況她身子一向嬌弱,哪裡經得起這風風雨雨的摧殘?單修哲覺得自己快要瘋了。算了,讓她進來吧,什麼話都說個清楚。
只是等他再一次撩開窗簾,眼眸裡的黑,卻弄得彷彿被墨潑過。沈齋扶着凌桃夭,兩個人在低聲說些什麼,在背景暗黑的雨夜裡,兩個人的相擁,怎麼看都是一副上好的水墨畫。
單修哲目光冷下來,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要到那個男人身邊了麼?小然才離開這麼一段時間,你們就已經親親我我,毫不顧忌旁人了?!爲什麼這個男人,不惜放棄小然的生命,凌桃夭,你到底是怎麼一個狠心的母親?!
怒氣從胸口涌出,單修哲牙關緊咬,快步從書房回了自己的房間。
凌桃夭還奇怪爲什麼他們的房間燈亮了起來,片刻,又熄滅了。胡嫂在客廳地偷偷掉着眼淚,少爺不發話,她是怎麼都不敢開門的,可是這麼大的雨,少奶奶的身體哪裡吃得消啊。忽然,她看見單修哲拎着一袋東西匆匆忙忙地下樓,未等她開口,啪一聲地開了門。
凌桃夭的笑臉還來不及綻放,一袋東西就狠狠地砸在她腳下,散落一地的衣服讓她臉色變了變。那是她平常的衣服和日用品。剛纔房間裡的燈會亮,是因爲他在收拾她的東西麼?他這麼急着把她趕出家?
單修哲堵在門口,目光如雨水一般冰冷:“離婚協議書籤字了沒有?”
凌桃夭渾身溼透,下意識地就搖搖頭,老實地回答:“沒有。”
單修哲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帶着不耐煩的神色:“有時間和情人親親我我,卻連籤個字的時間都沒有?”
這句話損了兩個人的名譽,沈齋自然不會沉默下去,他生氣地說道:“單修哲,你說什麼胡話?!”
單修哲冷冷一笑,似乎對沈齋的行爲很不屑:“都已經抱在一起了,還要裝清白?我可沒工夫看你們演戲,不奉陪了。”話音剛落,他作勢要關上門,沒想到凌桃夭立刻將手臂伸進了開着的門縫裡,單修哲大驚,連連收力,這纔沒有夾傷她。
他驚魂甫定,怒吼:“凌桃夭,你瘋了?!”要是他再反應遲一點,她的手就廢了!
“讓我見一見孩子。”凌桃夭的眼睛裡,淚水還沒有褪去,她可憐巴巴地望着單修哲,像是一隻被欺負的貓咪。
“不可能,”單修哲斬釘截鐵地拒絕,“我絕對不會讓他見你。”
“單修哲,你不能這麼對我
這麼殘忍,我是孩子母親啊!”
“母親?”單修哲譏笑,“你還知道你是一個孩子的母親嗎?你是不是忘記了,小然是怎麼死的?你有臉說這種話嗎?!”
沈齋在旁邊聽不下去了,就算是鐵石心腸的人,看見了凌桃夭的這幅模樣也不會像他那樣無動於衷啊。沈齋蹲了一會兒,將所有的力氣聚集到腳下,然後擡腳狠狠地一腿掃過去,單修哲猝不及防,門就被撞開了。
沈齋拉着凌桃夭進了客廳,無視後面那個怒氣沖天的人,他讓站在旁邊目瞪口呆的胡嫂去煮薑茶,自己則大步走向門口。沈齋不是傻子,這種時候他在場,只會讓情況更加糟糕。單修哲如此狠心,在某一方面有可能是因爲他對於凌桃夭太過於親密。
“單修哲,如果小夭有任何差錯,你以後的日子也別想好過。”
不想看見沈齋的臉,單修哲把門狠狠地關上。他和凌桃夭的事,什麼時候需要其他人多嘴?!
沙發上的凌桃夭身材削瘦,因爲手術的關係,她又瘦了不少。衣服上染着血跡,渾身顫抖。他狠着心不讓自己去看她,語氣依舊如剛纔一樣冷漠。
“喝完薑茶就回去,我不想看見你。”
“我只想見見我的孩子,就一眼,單修哲,你讓我見見他,我什麼都不會做的……只要讓我見他,我可以立馬就消失在你面前,不讓你心煩。”聲音打着顫,甚至可以聽見牙齒打架。凌桃夭像是一個一無所有的乞丐,向單修哲乞討着作爲母親的尊嚴。
莫名地,單修哲心煩起來,他不想和凌桃夭多加糾纏下去,孩子的事情,他一步都不會讓。
“夠了,”單修哲冷聲打斷凌桃夭,下了逐客令,“胡嫂,送客!”
胡嫂的薑茶纔剛剛煮好,一聽到單修哲這樣說,剛纔還以爲他們能和好的好心情一下子變得消失無蹤,“啊?少爺,可是……”
“我叫你送客,耳朵聾了是不是?”單修哲看都不看凌桃夭一眼,直接朝樓上走去。
凌桃夭心中一個機靈,孩子的房間應該是在樓上吧,如果直接越過單修哲,跑到樓上去找的話,也許就能看見……就在她行動的時候,凌桃夭卻忽略了一件事,她的身體狀況根本不可能一個人跑上樓梯,而且還是在單修哲的眼皮底下。
所以她還只是踏上第一個樓梯的時候,單修哲就一把拉住了她。那瘦如柴骨的手臂和輕飄飄的重量,讓單修哲不由得一陣心疼。她到底有沒有在吃東西,爲什麼可以輕成這樣,彷彿只要稍稍一用勁,就可以把她捏碎。
單修哲沒有用勁,但是因爲不想讓凌桃夭去二樓,而稍稍往後拉了一下,結果凌桃夭便摔倒在地,低低的吃痛聲撞進單修哲的耳朵,他下意識地想要扶,可是手還沒有伸出,就被理智生生給阻止。
那眼中的關心頃刻間轉變成冷漠,“凌桃夭,你剛纔的行爲,我可以告你私闖民宅。我的耐性被你磨完了,這一刻,給我滾出屋子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