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不遠就有一家西餐廳,餘耀一看檔次不低,心說真不小氣。說實話,餘耀之前沒在這麼高檔的西餐廳吃過飯,也不光是因爲貴,主要是他不喜歡吃西餐。
西餐的路數餘耀原本也不清楚,一看頭盤、湯、副菜、主菜、甜品等等,要按順序點,按順序上,乾脆跟着沈歌點了。只是主菜的牛排,他想要全熟,但這一款,餐廳最高卻只能做七分熟。
“聽我的,這款其實五分熟最好吃。”沈歌在一旁說道。
“我受不了嘴裡竄血水,那就七分熟吧!”
侍應生在一旁,雖然儘量表現得彬彬有禮,但眼神卻很容易讀懂,帶着點兒鄙視,也帶着點兒豔羨。餘耀看出來了,卻也並不在意。
這頓飯吃得並不舒服,特別是頭盤有一道魚子醬,餘耀被腥得差點兒無法呼吸。
“這件白釉執壺,你準備怎麼辦?”餘耀開口問道。
“還能怎麼辦?上報老總。”
“你們總經理好像姓陳是吧?多少有點兒印象。”
“陳良典。以前是文物局的,退休後被董事會聘來了。”
“退休?年紀這麼大了?”
“今年剛六十,他退得早。陳總是個很小心的人,上拍的東西一分疑點也不放過,所以這兩年天和拍賣的口碑不錯。”沈歌多解釋了兩句。
“得,今年秋拍你們又少了一件重器。”
“你這麼厲害,給尋摸一件,堵上這個窟窿?”
“拉倒吧,這得看運氣,這樣的重器,哪能說碰上就碰上?”餘耀擺擺手,本想說讓沈歌從沈老那裡求一件上拍,可想想還是沒開口。
沈歌不再多說,低頭吃飯。
正在這時候,餘耀的手機響了起來,他對沈歌示意一下,便直接接了。
原來是“大肘子”的王老闆。
“餘老闆,方便說話麼?”
“方便,怎麼,銅像可以出手了?”
“可以倒是可以。但是我老婆說,少了二十萬不行。”
“什麼?二十萬?王老闆,這是銅像,又不鎏金,你家領導不會是開玩笑吧?”
二十萬,其實還是有很大賺頭的。但餘耀實在沒想到對方開這麼高價兒。而且,從價兒上來看,應該是沒有看明白實際價值,否則還會高得多;這顯然就是直接獅子大開口。
“不好意思啊餘老闆,這是我老婆家裡傳下來的東西。這次是一口價兒了!其實本來我們也沒打算賣啊,是你非讓我問問。”
“真沒餘地了?好歹再讓一口兒啊!”
“真不行,你想想,銅像上還帶着太奶奶的印章呢,能便宜出麼?你也別多講了,講了也沒用。”
“那好吧。先這樣,我要是要的話再聯繫你。”
餘耀一掛電話,沈歌就開口了,“你還說沒好東西?這是什麼?”
“兩碼事兒。再說東西還沒收呢,貨主胃口太大。”
“到底是什麼銅像?”沈歌追問。
餘耀撇撇嘴,還是撂了實話,“王玉蘭知道吧?”
“明代那個銅器大師?”沈歌好歹是拍賣行的,“哎?他的東西上拍得很少,大型拍賣會我記得有過兩件,一件一百多萬,一件將近四百萬!也算小重器了!”
不待餘耀接口,沈歌又道,“不過,他的作品,銅壺比較多,怎麼會有銅像?”
“對,我也沒看準!所以你也別多問了。”餘耀就算是拿下,也不想上拍;因爲上拍的話,拿錢比較慢,而且萬一落槌價兒不高呢?不如自己倒賣。
沈歌想了想,“你不就是嫌來錢慢麼?自己還得先搭本兒。這樣,二十萬是吧?我先借給你,等秋拍結束,你拿到了錢,再還我。”
餘耀看着她,“我說,你這拍賣行的工作,不就是爲了鍛鍊鍛鍊麼?這麼認真幹嘛?”
“你就說行不行吧?”
“不是,你咋知道我就看準了呢?萬一不是王玉蘭的真品呢?你也知道,市面上還沒出過王玉蘭制的銅造像,只有銅壺!”
“你這人,人品不咋地,眼力卻沒問題!而且,市面兒上沒出過,更容易出高價!特別是銅造像,比銅壺要熱。”
“我就不該當你面兒接這個電話!”
“你想想,拍好了肯定比你私下出手價高。你不放心,也可以定個高起拍價。而且事先也不用出錢,這樣的好事兒哪裡找去?”
話說到這份兒上,而且想想也確實有點兒道理,餘耀最後算是同意了,“行行行,就這樣吧,明兒一起去收了。”
“這事兒,確實得謝謝你!先是看穿了白釉執壺是高仿,又讓我接着就徵集了一件拍品!”沈歌很真誠地說道。
“像我這樣管殺又管埋的二貨也不多了。”餘耀自嘲。
沈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明兒我繼續請你吃飯,你挑地方,行了吧?”
第二天上午,餘耀和沈歌一起,到了“大肘子”,把這件趙公明銅像給收了。
王老闆的老婆也露面了,兩口子樂得快合不攏嘴了,好像撿了天大的便宜。
餘耀多留了個心眼兒,堅持和王老闆簽了份兒協議,讓兩口子都簽了字摁了手印。這東西,畢竟要上拍,以後拍出高價,兩口子再鬧騰可麻煩!有這協議,就穩當得多。
“你的運氣實在是太好了!要不是他們家的太奶奶湊巧叫王玉蘭,或者他們再心細一點兒,多多查證一下,那就不會這麼容易。”回去的路上,沈歌還感慨了一下。
“就是這麼個寸勁兒!”餘耀應道,“如今信息發達,所有的漏兒,都是趕巧了。”
“別說,你雖然人品不行,但是眼力和見識都可以。”
餘耀看了看她,“我說沈大小姐,就算你覺得我人品不行,以後別掛在嘴上行不行?好歹我也是幫過你的!”
沈歌見他表情嚴肅,也有點兒不好意思了,“好,我記住了。我先去單位,你想想要吃什麼,晚上請你。”
“改日行不行?”
“行,也隨你。”
餘耀突然壞笑兩聲,“歐了。你着急去單位,把我放在濱江道的路口就可以了。”
放下餘耀之後,沈歌開車去單位,等一個紅燈時突然回過味兒來,覺得餘耀壞笑是因爲嘴上佔了便宜,“還是臭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