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想好。”餘耀實話實說。這東西,他甚至都有心收藏,畢竟是一件宣德官窯青花。可惜殘了,要收藏最好還是完整器。
但是,暫時不出手,讓子彈適當在槍膛裡悶一悶,還是可以的。
老周是個明白人,點了點頭,不再多問。
這茶喝得差不多了,黃永逸的情緒也舒緩了不少。
如今的古玩行,不比以前,真東西越來越少,撿漏越來越難,但打眼,卻是常事兒。
花高價買了假貨,這種打眼,又叫吃藥,不吃幾次藥,也不容易成長。
而像老黃,愣是拿着真東西又放出去了,這種打眼,又叫走寶。那一胖一瘦兄弟倆,好東西低價賤賣了,也叫走寶。
同時,黃永逸這會兒是真真有心結交餘耀,“這都快到飯點兒了,晚上我做個小東,大家一起喝點兒吧。”
“行啊!”濮傑正在高興勁兒上,一口就應了。
老周笑笑,“黃老闆,我看還是讓餘耀請吧,今天他纔是大戶。”
其實,一頓飯而已,誰請都無所謂。老周這是因爲和黃永逸關係不錯,所以怕餘耀不想去,才耍了個小心眼兒。你要說別人請客不去,那是客氣;但讓你請客你不請,那就是小氣了。
“對,還是我來吧。”餘耀應道。
“這哪能呢!”黃永逸立馬擺手,“主要是我還有件東西,正好今兒人多,大家一起掌掌眼,完事兒了還不該我請麼?”
若僅僅是剛認識的朋友,餘耀未必願意去掌眼。但今兒黃永逸漏了一件好東西,還讓餘耀給拾起來了;雖說這都是憑眼力來的,古玩行本就是這樣的態勢,但餘耀多少也有點兒不太好意思。
“不會又是瓷器吧?”餘耀問道。
“不是,是一幅畫。”
“黃老闆的逸墨齋主營字畫,這,還用我獻醜麼?”
“這裡面稍微有點兒複雜,再說了,我是服了餘老闆了,你這是年少高才,各類古玩通吃啊!”
老週一聽有東西看,居然直接站起來了,“那走吧?天也不早了!”
這不喜歡文玩古董的人,可能不太容易體會玩家的心情,一聽有東西,特別是好東西,常常都是猴急猴急的。
四人離開了茶樓,來到了七星橋古玩市場的逸墨齋。
逸墨齋的門店,是兩套門頭房連在一起的,規模稍大。而且黃永逸店裡的倆夥計,都是女孩兒,樣貌清秀不說,嘴皮子都挺溜。逸墨齋的生意還真是不錯。
帶着三人進了裡間,黃永逸關上門,從大立櫃裡拿出了一個畫框。
拿出來的時候,畫框是揹着餘耀的,但餘耀一看,畫框是鐵力木的,而且雕瞭如意紋的邊。這很少見,因爲鐵力木很硬,在以往的傳統傢俱中,沒大有雕刻的。
畫框的背板也是烏木的。整個畫框色調深,給人很莊重的感覺。
這畫框高兩尺多,寬一尺半,餘耀瞅着,像是個老框。
“諸位都是行家,我就不多說了,先看。”黃永逸擡手將畫面朝上,平放到了茶几上。
餘耀一看,怪不得連黃永逸也吃不準。因爲嚴格來說,這並不是一幅國畫,而是融合了中西畫法的一幅作品。
畫面中央,山石上有兩隻錦雞,色彩濃烈鮮明,周圍則是花枝招展,花團錦簇,其間還點綴有青草碧絲,蝴蝶翩翩。
畫面一角落着款兒:錦繡報春圖,臣郎世寧恭繪。下面還有兩方小印,白文是“臣朗”,朱文是“世寧”。
這印其實有點兒彆扭,哪有這麼拆的?“臣郎世寧”應該弄一方印上。哪怕你一方是個“臣”,另一方是個“郎世寧”也行。
但實際就是這樣,這兩方印都是正常可考的。郎世寧是個外國人,興許思維有點兒特殊。
“郎世寧的畫兒?”濮傑忍不住開了口。
不要說他們了,就是圈外人,大體也都知道郎世寧的名頭。
他是個拿了大清國“綠卡”的意大利人,二十來歲就來到京城傳教,後來入皇宮進了如意館。如意館在康熙朝的時候,主要是研究和陳列西方科技成果,到了乾隆朝,就成了造辦處的一個作坊了。
郎世寧在清朝皇宮裡一待就是五十多年,歷經康雍乾清三代,最後是死在京城葬在京城的。
外來的和尚會念經,這個外國人在宮廷畫師裡的名頭,比很多華夏人都大;他懂西洋畫,又學了國畫,所以探索出了一條西畫中用的路子,創造了一種新的畫法,號稱“郎世寧新體畫”。
看了這幅畫,老周不由眉頭一皺。
因爲,郎世寧雖然是個宮廷畫師,作品不少,但流入民間的卻寥寥無幾。除了故宮的藏品,也基本都在世界各地的大博物館纔有。
而曾經出現在拍賣會上的郎世寧的幾幅畫作,基本沒有低於千萬的。而那幅著名的《圓明園行樂圖》,在近二十年前,就拍出了過億的天價,當時結結實實震撼了一把收藏界。
老周不由看了一眼餘耀。
餘耀捏了捏下巴,“黃老闆,這框不是原框吧?”
黃永逸點點頭,“確實不是,這畫兒我得手的時候,原裱殘了,而且很厲害,基本就剩畫心了,我就找人修了修邊。這畫框呢,以前收來的,我看是個老東西,大小又合適,畫和框一配,還挺好看。”
“這是個絹本,又兼帶西洋畫細膩的畫法······”餘耀沉吟,“能拆開讓我看看絹本的背面麼?”
“這有什麼不行的?”黃永逸說着,就把畫框拿了起來,小心啓開背板四周的小卡頭,隨後把背板拿了下來。
餘耀隨後便開始看畫的背面。老周湊上來,“你這看得夠細的!”
“嗯,這畫是得仔細看。”餘耀應了一句,“絹是老絹,不是做舊沉色。”
黃永逸在一旁說道,“沒錯,這個我也研究過。”
“好了,背面不用看了。”餘耀呼出一口氣,離開桌邊,才點了一支菸,“黃老闆,你覺得顏料如何?”
黃永逸應道:“我看是老顏料,應該沒問題,就是似乎有點兒過於平整,沒有絲毫剝落。不過,要是保護得當,不過三百年,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