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男子說“地字號”,餘耀和祁長河對視一眼,均是微微搖頭。
這男子確實是毫無興趣,連這個都記錯了。這刀鞘,必是配天字號的!因爲地字號腰刀,不是金桃皮鞘,而是綠鯊皮鞘。
祁長河想了想,“這位杜先生的孫子,現在還能聯繫上麼?”
“他的孫子比我父親年紀還要大上不少歲數呢!早就去世了!聽說,下一輩也離開江州了,這怕是很難聯繫上了。”
祁長河一聽,看來,關於刀鞘,能問出來的,也就這麼多了。餘耀其間給過他很肯定的眼神,那就是他也認定是真品無疑,已經能放心了。
而餘耀卻在略略思忖之後,又開口問道,“令尊以前看來是個收藏家了,這套老房子裡的東西,您這是都已經出手了?”
“收藏家說不上,古玩愛好者,而且他不收藏兵器,只愛好瓷器。我給你們說,我父親當年買這刀鞘,主要是因爲來路可靠,又是宮廷之物,對了,還有,因爲這金桃皮能辟邪!”
餘耀點點頭,“瓷器都出手了?”
“對,這個我和祁老先生交流過。”
祁長河此時跟着解釋了一句,“我們聯繫上,主要是我江州的一個朋友來收過瓷器,他知我熱衷古代兵器,便先定好了,刀鞘留下暫不出手,等我來看了再說。”
祁長河沒點出朋友的姓名,餘耀也不好多問,但這立櫃裡,還有一小件瓷器呢,“剛纔您開櫃門的時候,我看裡面好像還有件東西,這是要留下不出手的麼?”
男子一聽,立即拉開櫃門,將裡面那件不足十釐米高的瓷器拿了出來,“這杯子啊?也是要出手的,只不過一直沒賣出去,能給的價兒都太低。”
“既然來了,那我看看?”
“行,你看吧。”男子說完,接着對祁長河說道,“祁老先生,您看,東西給你留了,一直沒找別的買家,價錢方面······”
祁長河匆匆瞥了一眼那件瓷器,終究是刀鞘談價要緊,便和男子走到一邊,談價去了。
餘耀拿着瓷器仔細端詳起來。
男子說“杯子”肯定是不對的,雖然不大,但卻是個罐。
罐口爲收口,往下越來越大,肚子豐滿,圈足;整體如同雞心。天青釉,釉色之中,還飄着幾朵淡淡的海棠色“紅雲”。
天青釉雞心罐。
其實,古代瓷器造型,是有雞心杯的,但是和雞心罐不同的是,雞心杯的大外形並不像雞心,它是撇口的。
雞心杯之所以叫雞心杯,是因爲杯心下凹,有個深的圓渦,所以外面的底心就會凸起,這地方像雞心,才這麼叫。
所以,這雞心罐不能叫雞心杯。但是在古玩圈裡,有些不明白還喜歡自我“認定”的,見了雞心罐也叫雞心杯,這一出口就露短了。
這件雞心罐,餘耀越看越真,天青釉帶乳光,淡淡的窯變海棠紅,還有一些“蚯蚓走泥紋”。
這應該是宋代的鈞窯啊!雖然不是官鈞。
鈞窯在在宋代,有官窯鈞窯,也有民窯鈞窯。官鈞的水準和檔次自然要高,但宋代的鈞窯,民窯也出了不少精品。
這一件天青釉雞心罐,就是宋代民窯鈞窯中的精品,怎麼會沒人要?
這個雞心罐的底部,有明顯的打磨過的痕跡,這個不應該成爲鑑定疑點,很多宋代鈞窯都出現過都有過,官窯鈞窯上也不是沒有,就是爲了修整。
餘耀心道,最大的可能,就是前面看的人,都當成了高仿。
另外,根據男子剛纔的口氣,開價想必還不低!低價買一件高仿或許可以,但要是價兒偏高,那就很難有人願意出手了。
這時候,祁長河和男子都是笑容滿面,握了握手。看來,生意是談成了,皆大歡喜。
男子隨後走到餘耀跟前,“現在就剩這一件了,我給你便宜點兒!”
“多少?”餘耀接口問道。
“八萬吧!”
“什麼?”不等餘耀迴應,祁長河卻先出了聲,轉而上前盯着餘耀手上的雞心罐看了起來。
餘耀也不擔心祁長河截胡,將雞心罐擺在了立櫃上,示意祁長河上手,而後笑着問男子,“八萬還是便宜點兒的價兒?”
男子應道,“不騙你,最開始我是報二十萬的,後來一路降到了十萬,今天是第一次報八萬!”
“噢?這東西好像值不了這麼多。”
“但是我父親說過,這杯子在他的藏品裡,算是值錢的了!我賣掉的他的瓷器,最高的有二十多萬。所以我想,降到十萬就是底線了。不過,剛纔祁老先生買了刀鞘,價格我很滿意,這才又降了兩萬。”
“令尊也說是杯子?”
“嗯?”男子一愣,“他確實不說杯子,說罐子。但這麼小的東西,又是杯子的造型,何必往大了說呢?”
“要是八萬我還不買,您豈不是就得留手裡了?”
“呵呵。”男子笑了笑,“這東西不大,那就留下唄。而且說實話,我最近太忙,不然不會這麼處理,起碼可以到博物館找專家鑑定下,或者送到拍賣行碰碰運氣。”
餘耀也跟着笑了笑。心想,這男子純粹是個外行,還有點兒不上心。但是,八萬的價錢,想必是不會讓了。
此時,祁長河拿着雞心罐問餘耀,“你真的想要?”
餘耀反問,“老爺子怎麼看?”
“肯定不是官鈞。”祁長河沒打算贊,所以也就沒避諱貨主男子,“要說民鈞,是宋代造型不假,但我感覺連明仿的水準都不如。”
說到這兒,就差一句是現代高仿了。
鑑定上的眼力,到了一定層次,差別就很細微了。但有些東西的關鍵,卻就在細微之中。
而且,老窯的民窯,是瓷器中最難鑑定的種類之一,祁長河的水平雖然不低,但仍舊在這雞心罐上走眼,餘耀也沒有覺得太奇怪。
餘耀看了看男子,“那就再降點兒吧?”
祁長河一聽,心說看來餘耀是打定主意要買了,眉頭微微一皺,沒有繼續添言。
“不降了不降了!”男子連連搖頭,“再降就沒頭兒了!我剛纔說了,八萬還是特殊情況,要這都不行,我就留着慢慢再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