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卿預料的不錯,周氏一連幾次栽在秦菲筠手中,且上一次還輸的那樣慘,雖然對方輕描淡寫地給她解釋了幾句經過,但要她相信這些都是靠秦菲筠一己之力完成的,周氏絕對不會相信,然而秦菲筠的外祖早已解甲歸田,幾個舅舅也未有在京城任職,根本不可能提供任何助力,是以想來想去,始終也沒有個頭緒,最終還是景兒提醒了一句,方纔讓其想起了林如玉。
“是這個賤女人,一定是她!”連續的打擊讓周氏瞬間老了幾歲,即便精心描繪,也掩藏不住眼角眉梢間那一道道默默出現的細紋,額頭上甚至隱隱暴起了青筋。
“夫人不必生氣,這件事老夫人也知道了,聽說已經傳了老爺過去問話。”相看小宴那日,秦老夫人雖然由於身體原因沒能參加,但家裡發生這麼大的事情,豈有不知的道理,更明白是誰在背後策劃這一切,是以特意把秦菲筠叫過去安慰了一番,並賞賜了許多禮物。
秦菲筠已經讓周氏得到了教訓,自然也明白過猶不及的道理,所以順着老夫人的意思,十分大度地表示自己只是受了一點驚嚇罷了,並不打算追究,她的這種態度也讓希望家宅安寧的秦慶林十分滿意,對這個女兒越發看重起來,只是這‘安寧’二字,對已經被攪成一灘渾水的九門提督府來說,註定是一種奢望,才過了一天,這不……
“哐!”一個精緻的青花瓷茶碗被狠狠摔到地上,頓時粉身碎骨。
剛踏進大廳的秦慶林被母親這頓沒來由的怒火弄的一頭霧水,然而念及秦老夫人已經六十多歲高齡,斷然經不起任何刺激,是以連忙跪下,惶恐道:“母親有什麼氣盡管責罰兒子就是了,千萬別跟自己的身子過不去,您的風寒纔剛剛好一些。”
“你還知道我生着病啊,我還以爲在你心裡,巴不得我這個沒用的老婆子趕緊死了呢!”因爲太過生氣,秦老夫人的胸口劇烈起伏着,一旁的侍女見狀,趕緊過去替其撫背順氣,不料卻被對方一把推開。
在秦慶林的記憶中,母親已經很久沒生這麼大的氣了,心裡更加疑惑,只低了頭,誠懇道:“請母親息怒,就算您要生氣,也要讓兒子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纔好。”
“好!好!好!”秦老夫人手中的柺杖不停敲打着地面,一連說了三個好字,方纔顫顫巍巍地走到秦慶林面前,冷聲道:“今天你倒是好好跟我解釋解釋,林如玉到底是怎麼回事,還給她買了宅子,你膽子真是大啊,要讓御史臺的人知道你偷偷包養外室,還是個死了男人的寡婦,你這面子往哪裡擱,你讓老身這張老臉往哪裡擱!”
一聽‘林如玉’三個字,秦慶林瞬間瞭然,但與此同時,還有深深的驚愕,那座宅子已經買了十年了,這十年來,每次去那裡,他都只帶自己的近身侍衛純鋼,純鋼對自己忠心耿耿,且武功高強,若是有
人跟蹤,總能第一時間察覺到,林如玉也一直小心謹慎,是以這麼多年來,從未被察覺,沒成想,卻在這個時候被翻出來,還捅到了老夫人這裡!
秦老夫人對林如玉那是相當的厭惡,如今見自己兒子沉默不語,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只見她伸出滿是皺紋的老手用力在秦慶林額頭上戳了一下,冷冷低斥道:“這麼多年了,那個女人到底有什麼好的,讓你這般念念不忘,你都這把年紀了膝下還沒有子嗣,焉知不是那女人身上妖氣太重,拖累的!”
知道母親正在氣頭上,秦慶林原本不打算反駁,無奈秦老夫人這話語實在太過離譜,他一時沒忍住,終究是辯駁道:“母親,您在說什麼,如玉又不是妖魔鬼怪,會什麼妖法。”
這也未免太過離譜了些。
“她若是個好女人,能早早把丈夫剋死麼,幸虧你當年沒有娶她,否則怕是也沒有命活到今天!”秦老夫人是病虛了的人,哪裡架得住這般生氣,用力深吸了幾口氣,情緒方纔平復了一些,繼續道:“若你還想讓我老婆子多活幾天,就立刻跟那個女人斷絕關係!”
秦老夫人一直是府中獨一無二的權威,如何能忍受兒子的欺騙,而且還是長達數年的欺騙,這般想來,她有如此反應,一點兒都不奇怪。
“母親,都是兒子的錯,您不要生氣了。”秦慶林對林如玉的情分不是尋常女子所能代替的,自然不願意斬斷這根情絲,但話雖如此,卻也不能眼睜睜看着老母親被自己活活氣死,稍稍思量後,點頭答應道:“母親放心,兒子日後定然不會再跟林如玉有任何往來,您放心就是。”
“你只是這般說說,我如何能信。”如此說了一句,秦老夫人繼續補充道:“除非你即刻把那座宅子賣了,否則……你便不用認我這個母親了。”
那樣好的宅子,絕對不能白白便宜了林如玉。其實若由着秦老夫人的性子,絕對是要好好懲治林如玉一通,只是如今鎮國將軍府聲勢顯赫,深得皇上器重,林青雲雖然對林如玉沒有多少兄妹情分,但若是鬧將開來,對方就算爲了自己的面子,也一定會出面干預,她還沒老糊塗,不會做出這種對九門提督府顏面無益的事情。
秦慶林沒想到自己母親竟這般決絕,連個想緩兵之計的時間都不留給自己,可看眼前的情況,若是不答應,母親只怕不會善罷甘休,只得賠笑道:“母親說的是,只是那宅子當初買的時候,房契上寫着林如玉的名字,兒子……兒子怕是沒辦法出手,您……您也不想把這件事鬧的全京城皆知,是不是?”
不得不承認秦慶林的確機智,但是,秦老夫人畢竟比秦慶林多吃了二十年的飯,怎會不知道兒子心裡想什麼,是以立刻接口道:“房契上的名字可以改,若是實在改不了,就讓林如玉以她的名字賣了宅子,把錢還給你,若是她不答應
,老身不介意親自去沈府找她問個清楚!”
九門提督府怎麼可能缺銀子,但秦老夫人寧可把這些銀子給街上的叫花子,也不願意便宜了林如玉,在她看來,對方這麼多年一直纏着自己兒子不放,簡直無恥之極。
“這……”見母親把話說到這種地步,秦慶林自知沒有反駁的餘地,只暗暗嘆了口氣,點頭道:“兒子照母親的話去做就是了,還請母親不要生氣了。”
“既然你肯答應,就說明心裡還有老身這個母親,起來吧!”秦老夫人心裡懸着的石頭徹底落了地,想着十幾年前,因爲她不同意娶林如玉過門之事,母子倆的關係一度僵持不下,幾年後方才漸漸緩和,如今她之所以這般強勢,也是爲了試探秦慶林的態度,好在事情跟她料想的沒有太大出入,這麼多年,秦慶林對林如玉的感情到底是淡了。
“多謝母親。”秦慶林就着秦老夫人的攙扶起身後,有意無意地試探道:“母親,您這些日子一直在院子裡養病,這是在哪兒聽到這些風言風語。”
秦慶林奈何不了自己母親,並不代表對別人沒辦法,看來要好好整肅整肅府邸了,省得那些下人天天無所事事,只知道背後嚼舌根子。
聽到這話,秦老夫人沒好氣地瞥了秦慶林一眼,“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甭想着去找任何人的麻煩。”
這府中的風言風語,向來都不是平白無故來的,秦老夫人用腳趾頭想想也明白是周氏的手筆,只是這件事確實只能由自己出面,她也沒有打算追究對方耍心眼的錯處。
“是,母親。”
說完這些,秦慶林又親自侍奉老夫人吃了藥,這才離開,剛從老夫人院中離開,他就立刻陰沉着臉對身後的侍從道:“立刻去查這兩天都有誰來過老夫人院子,務必把這件事的始作俑者給我揪出來!”
他跟林如玉私會之事這般隱蔽,想要得知此事,必定是一直派人在跟蹤他,跟林如玉斷了聯繫,他或許還可以忍受,但後院的女人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動手動腳,這無異於是在挑戰他的權威,絕對不能輕輕鬆鬆放過了。
“是,老爺。”純鋼答應一聲,連忙去了,只留秦慶林一人,繼續陰沉着臉往書房方向去了。
他不知道這一切已悉數落到雨墨眼中……
在得到雨墨的奏報後,林卿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只淡淡笑道:“不過是意料之中罷了,十天後就是菲筠出嫁的日子,無論老太太提了什麼要求,秦慶林都會想辦法拖到菲筠大婚之後,林如玉可不是好對付的,就周氏那點子智商,無異於自尋死路,經此一事,就算秦老夫人想要保她,怕是也沒那麼容易了。”
秦老夫人確實是周氏在九門提督府的護身符,只是一個體弱多病的老人,又能活的了多久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