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佛寺內,膳房內
“展護衛,您這不讓我做飯,這寺裡的人吃什麼啊。”
“我沒有不讓你做飯給寺中的人吃,只是不讓你用水。”展楓環視一週,“你這膳房裡不都是材料嗎?隨便做一些得了。”
廚子急得直撓腮,“這,不讓用水,饅頭、粥,可不就是什麼都做不了嗎。”
“殿下交代了,這水裡有毒,萬萬用不得。”展楓仍舊阻攔道。
“展護衛,”聽聞聲響,顧櫻之從膳房外進來,“家父此前因擔憂我守靈,送上山一車的點心吃食,可以分給大家當作乾糧。”
“這樣萬師傅只需要做一些平常的菜式供我們免於飢餓即可,這幾日大家都忍一忍,不飲水。想必應當可以撐到鄺王殿下與蘇小姐回來。”
“兩位覺得這樣做可否妥當?”她輕聲問道,灼爍的目光讓兩人不自禁的願意信任、依靠她。
“多謝顧小姐援手,那我們就照顧小姐說的辦。”
顧櫻之點了點頭,而後對一旁婢子道,“七七,帶展護衛去拿吃的分給大家。”
“是,小姐。”
“有勞姑娘了。”展楓隨着七七離開,膳房裡的萬師傅也開始琢磨今天的晚膳。
顧櫻之緩緩鬆了口氣,轉身跨步出門。
“喂,不是不讓你瞎出頭嗎,”李子言從一側的小徑上突然冒出來,驚了顧櫻之一跳。
“姑娘家家的,叫人害了怎麼辦。”他上下比量着她,見她氣色不錯,想來昨日應是沒有被嚇到。
顧櫻之叫他那麼一看,耳根不自覺的紅了起來。
原來,他是在擔心自己的安危,還以爲,他是嫌棄自己笨手笨腳的,比不上穆冉伶俐。
她心裡高興,嫣然一笑,俯身施了禮,“櫻之見過二殿下。”
李子言隨意揮了揮手讓她起來。
“國難當頭,匹夫亦有責。而衆人蒙難,櫻之一個弱女子自然也能出手相助。”顧櫻之一字一言道,認真地回答着他的問題。
“若受人蒙害也不足爲懼,我自有擔當。”
“文縐縐的,”他蹙起眉頭來向她走近幾步,“不過,挺有道理的。”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裕小姐?”顧櫻之忽而出聲。
李子言扭過頭去,前面石板路上一素衣女子垂首走過,另一素衣男子繼而跟了上去,“子路?”他喃喃道。
“唉,真是一對苦命鴛鴦。裕侍郎一去,瑩兒須守孝三年不得嫁人。這婚期不知何日纔到啊。”
“二殿下寬心,五皇子是重情之人,想來等上三年也是無悔的。”
李子言看着兩人走遠,眼裡淡淡蓄起了唏噓和同情,裕侍郎怎得就慘遭迫害了呢。
“不過,這麼晚了,他倆是要去哪裡啊?”
……
空無一人的街道到了夜間更顯孤寂,路上亮起寥寥幾燈,只有瓷窯的燈火徹夜通明,裡頭的工人要連續換班幹活,每個人的休息時間不過一兩個時辰。
藉着空蕩無人,蘇穆冉與李懷瑾索性直接光明正大的在街上遛起彎來。
“咳咳,蘇少主,初次相識,不知師承何處、家住何方啊?”李懷瑾故意挑逗起她,微微向旁邊側頭偏過去,恰好可以看見她微抿的嘴脣。
喲,生氣了。
她不開口,李懷瑾眼底笑意卻愈發濃烈。
“我說呢,穆冉一個隱居十年的女子,怎麼對江湖之事瞭如指掌。不僅在景佛寺裡有內應,連皇宮都是說去就去。武功了得,各種消息總能快速的到手。”
“原來我們的穆冉小姐是一位少主啊。”李懷瑾轉身倒掉着走,臉對向橫眉冷眼的蘇穆冉,挑逗的笑着。
“不知小姐是哪位江湖組織的神秘首領呢?”
他忽然定住,擋在她的面前,眼前的月光被李懷瑾遮去大半,蘇穆冉不悅的對上他的視線。李懷瑾清淺一笑,雙眸中盛着淡淡的歡喜,如墨夜色彷彿被揉進點點星光。
他緩緩垂下頭,一束冷白月光跌落進她的眼底,好似照映了心底,
“嗯?”一聲輕軟呢喃,撞開了那鋼筋鐵板一樣的心。
“殿下不能裝傻嗎?”蘇穆冉終於開口應道。
李懷瑾輕輕搖了搖頭,“嗯~ 暴露的太明顯,裝不了。”
說到底,還不是怪嫿盿說露了嘴。白景霄可以糊弄過去,畢竟一個王爺壓過去,他已經想不了別的了。可一個早就發現重重疑點的李懷瑾怎麼會輕易上當呢。
蘇穆冉輕嘆了口氣,妥協在了嫿盿的壞事能力上。
她繞過擋在眼前的李懷瑾,兩人並肩而行。
“既然殿下如此聰明,不妨猜一猜。”她鬆口說道,並沒有直接要告訴他的意思。
“稱霸水運漕幫的青石盟?武學聖地天下第一莊?額,還是善用毒藥蠱蟲的石門?”李懷瑾一一列舉道,但蘇穆冉都沒有任何反應。
“難道江湖上只有這三大門派?”她出聲反問道。
“十年來能被人們叫得出名字的,好像只有這三個,不過,十年前倒是有一赤夜門,專門培養殺手和諜者,與這三大組織齊名。”李懷瑾回想道,他對江湖軼聞也算是瞭解一二。
一側的蘇穆冉眼神微動,她抿了抿嘴,開口道,“能培養殺手和諜者的又豈止是一家破落了十年的赤夜門。”
李懷瑾忽而想到了什麼,近年風頭正盛,來歷頗爲神秘,行事狠辣的……
“千煞門?”
“哦,答對了。”蘇穆冉倏的停住,挑眉笑道,復而繼續走着。
留下李懷瑾一個人在原地愣住,他哪個都想到了,可萬萬沒想到是殺人不眨眼的千煞門。
果然,脾氣不好惹也是有出處的,以後行事可千萬得謹慎了,未來王妃惹不起啊。
……
“走了這麼半天,我們都快將村子繞上一圈了,也沒有發現其它可疑之處。”李懷瑾吹了吹兩個石凳上的灰塵和落葉,清出來一個乾淨的讓蘇穆冉坐下。
“嗯,意料之中。”蘇穆冉點點頭,雙眼四處環視着眼前的這間草屋。
“嗯?”李懷瑾不解的看向她,“那你爲何一路上讓我找個偏僻、不起眼的房子。”
“自然是爲了審案。”
“沒有證據,也沒有犯人和刑器,審什麼?”
蘇穆冉狡黠一笑,“明日將王華才抓過來,自然就什麼都有了。”
“用千煞門的手段,還怕他吐不出半個字嗎?”
“王華才所犯罪行不是已經被白景霄記錄在冊了嗎?爲何還要再審?”李懷瑾繼而問道。
蘇穆冉正身,對上他的視線,“自然不是爲了這些,咱們追查的是毒蟲,那些東西自有徐青天追的緊呢。”
“毒蟲?青河之毒,不是因爲毒蟲屍體被扔在了河水中處理,纔會污染河水,致使有毒,才導致山下的村民中毒嗎?難道此事還另有蹊蹺。”
蘇穆冉下意識的搖了搖頭,“我們查到的事情的確是這樣,但我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
“殿下,你覺得王華才爲什麼會把中毒的人關起來?爲了不讓其它人被咬傷嗎?這村子裡最容易要別人命的可就是他自己。一個利慾薰心的人,怎麼突然這麼熱心腸。”
李懷瑾後知後覺,此刻才發現出不當之處,“依王華才嗜財如命的性子,他應該直接將中毒幹不了活的人打發走。反而將他們留了下來……”
“這說明留住那些人對他一定是有利可圖。”蘇穆冉接上他的話。
“走吧,有些事我們還得再去問問白景霄。”
……
瓷窯,白景霄房內。
“小心點,小心點,來來來,把手給我。”白景霄費勁的推開門,小聲說道。
嫿盿撐住身子,將那人的手遞給他,兩人一頓操作纔將人從牀上放定。
吱呀——
李懷瑾推開門,將屋內的兩人嚇了一跳。
“王爺殿下,您走路沒聲的嗎,嚇着我們了。”
隨後進來的蘇穆冉不悅的瞪了她一眼,她可還沒消氣呢,方圓十米內都是嫿盿的危險區域。
“呵呵,蘇小姐也回來了,哈。”
蘇穆冉瞥了眼牀上的人,側身靠坐在一旁軟榻上,“一個研究的工具,直接扔地上不就好了,睡什麼牀。”
“小姐,我腰不好,體諒一下啦。”嫿盿討好地應道。
白景霄瞳孔微微放大,將人直接扔在地上,她們還真是,不拘小節啊。
嫿盿說罷,就開始解那人的衣衫。
“喂,你幹嘛?”白景霄立馬攔住她手上動作,想了想,又捂住了她的眼睛。
羽扇般的睫毛忽閃忽閃地掃過他的掌心,面上忽而微紅,他本就白透的臉龐將其襯得如桃子一般粉嫩。
嫿盿擡手將眼前的屏障拿下來,冰涼的細手將一溫暖掌心包裹在內。“小書生,”嫿盿一臉無奈的說道,
“不替他寬衣我如何施針呢?”她一把撒開那礙事的手,“別光看着,幫忙啊。”
“哦哦。”白景霄纔回過神來,忙接過嫿盿手中的衣衫。
兩人在那忙活,殊不知,後面的二人,正看的熱鬧。
蘇穆冉不禁笑了笑,頗爲無奈的搖了搖頭,“招蜂引蝶啊。”
李懷瑾看着白景霄慌亂的手腳,也啞然失笑,一同無奈的搖起了頭,“美色誤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