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69 總督府氣數盡了
初秋黎明。涼風襲來。
林陌染淡然坐在院子裡,感受着最後的一絲寧靜。此間風月,曾饋贈她半月清閒。然而日出之後,卻不知何時才能再享。
今日……將是怎樣的一場腥風血雨在等着她?
清晨睡醒時,黎笙來稟告。眼底沉着深深的烏黑,張口就是一陣嘆氣,“小姐,林府出事了。”
林陌染坐起來,“可是昨日趙朗坤帶領百官去午門靜坐,我爹拒絕參與?”
黎笙果然點點頭,“趙大人帶了幾個隨從,夜裡到林府做客。林奕領着商隊去城裡散佈消息時無意中聽到,說趙大人走後,林大人就一病不起。這會兒正滿城找大夫治病呢!”
林陌染真覺得頭疼,一拍桌案站起來,頓時又有些哭笑不得,“平常我爹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如今怎生這般硬骨!他即便不願和趙朗坤同流合污。昨日若是假意順了趙朗坤的意思,隨隨便便到午門哭鬧一番,今日也不會落得這步田地!”
黎笙猶豫道:“那小姐要回林府看看嗎?”她一邊給林陌染整理髮鬢,一邊不安地又補了一句。“昨晚趙府那邊也出事了,說是林府三小姐鬧着要回孃家探望父親,二公子不給,動手打了幾下,這會兒正鬧着要上吊呢……辰靳大人急得一大早便搬回去了!”
林陌染描眉的手堪堪一頓!
林萱?她想過趙家這番腥風血雨的,必然會有不少人站出來反對,可萬萬沒想到,這其中竟然會有林萱!
想當初她可是信誓旦旦要嫁入趙府的!
林陌染愁思萬分。
依林萱的性格,若旁邊無人勸阻,勢必會一直不停哭鬧。屆時不僅自己惹禍上身,還極可能被趙府的人拿捏到把柄!
可是她又不能去救。須知林府此刻的姿態。可是公然反對趙丞相和九王爺的!所以當務之急,她要穩住九王爺,就斷不能再跟林府有任何聯繫。
片刻後,林陌染決然道:“不回林府!我們就坐在此間,等九王爺!”
此刻滿江陵城,傳遍了三件事。都和總督府有關。
一是江陵總督病了,找了十幾位大夫,皆治不好,皇上給他放了三天的假,恩准他在家休息,不需前來早朝。
二是這趙府二公子新討了不到兩月的夫人,聽自己父親病了,鬧着要回林府,不惜上吊,鬧得整個丞相府不得安寧。一大早的,就有丞相府的丫鬟婆子跑出來嚼舌根,說二夫人行爲舉止頗爲失禮,配不上二公子,昨夜被狠狠打了五個板子,這會兒躺在牀上奄奄一息了。
這第三件。卻是和林府的嫡長女林陌染有關。說是昨日九王爺親自上門迎她回府,她二話不說潑了對方一身水,當晚卻莫名其妙病重得厲害。城裡的小混混都傳,這當年囂張跋扈的九王妃快死了。
三件事合一塊,當即有百姓深深感嘆一句,這有錢有勢的總督府,氣數已盡,終於要敗了。
彼時,燕樂晟正在政陽殿裡早朝。
文武百官將昨日靜坐一事又拿出來仔細說了,他微惱地撐着額,想起城郊小院中那寧靜安然的生活。
這時,魏喜忽然走上前,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麼。
燕樂晟面色一沉,顧不得百官還在下面等着聽他的決斷,猛地站起來,轉身就走!
“她如何病了?”燕樂晟壓抑着濃濃的不安,面目凝着顯而易見的怒容,宮道上迎面遇到的太監宮女,皆被震懾得連連退開。
魏喜也是一頭霧水,“昨日聽聞還好。是清晨突然傳出來的,說病得厲害。”
燕樂晟兩指壓着眉心,“林博犯病,林府庶女吵着上吊,她竟然也……!”重重一聲嘆,“備轎!去城西!”木豐嗎才。
誰都不曾注意,冷冷注視燕樂晟離開大殿後,掩在衆臣之中的燕肅祁,卻冷酷地揚起了眉,甩袖離去。
林陌染在四合院裡靜靜地等着。然而她卻沒想到,等來的第一個人,卻是燕樂晟。
後者氣急敗壞下了轎子,一路急闖進裡屋,人未到,焦灼的喊聲先傳了來,“陌染!”
一掀簾子,燕樂晟愣住了。
林陌染正風輕雲淡臥在軟榻上,閒閒地翻看手裡的小說。瞧那氣色,紅潤光澤,哪裡有半分病氣?!
“你不是!”燕樂晟頓時氣結,還是不放心,走過來一把握住她的手,觸手肌膚溫熱,繃緊的雙肩這才一鬆。
他皺起眉頭,“外間都傳你病了。”
林陌染擡眼看他,一笑,卻道了一句風牛馬不及的話,“你說,若林府氣數真的盡了,趙朗坤是不是就會放過我們?”
她涼涼的語氣,讓燕樂晟心中瞬間泛起不好的預感。他下意識緊緊反握她雙手,似生怕她下一秒就會做出些傻事來,“朕昨晚才說了,你切勿……”
話音未落,院外許媽媽張羅的喊聲,就將他打斷,“九王爺來了!老奴給九王爺請安!”
外間人聲嘈雜,想來燕肅祁帶來的人還不少!
燕樂晟頓時着惱,“他又來做什麼!”
“他自然是……”林陌染苦笑,“來接我回王府。”
燕樂晟瞬間明白了,“你對外稱病,就是爲了引他前來?!”他緊緊拽着她,“朕不許!陌染,今日你便跟朕回宮!”
林陌染不動聲色輕輕一嘆,“九王爺帶着這大隊人馬前來迎我,無疑是想告訴外界,他對我有多好多重視,以此來表明他是個愛妻顧家的丈夫。若我今日執意隨你入了宮,那落在百姓眼中,就是堂堂皇上搶奪自己親弟弟的愛妻!前日趙大人才演了一出午門死諫的戲,今日你若是再演一出搶弟媳的鬧劇,那就正中他們下懷,成了徹底的昏君了!””
說話間,燕肅祁步履匆匆邁了進來,一眼瞥見屋內,冷冷清清站着的燕樂晟,神色頓時一冷。
兩兄弟,這一刻對望之中,再無半點情分。
燕肅祁率先開口,卻是一手伸向林陌染,“跟本王回府!”
林陌染還未應聲,身後燕樂晟踏前一步,瞬間將她帶入懷中,沉聲道:“朕不允!”
“皇上!”燕肅祁眯縫着一雙寒眸,“陌染是我的妻子,我接我妻子回府,何時輪到你來應允?”
半月前,他還是唯唯諾諾、見錢眼開的無能王爺;今日,卻彷彿瞬間變了一個人似的,言辭咄咄地和當今皇上對抗。
燕樂晟沒有言語,卻死死拽着林陌染,不讓燕肅祁接近。
後者繼續踏前,冷厲一笑,“九弟我奉勸皇兄一句,還是認真想想怎麼擺平趙家那個老頭子比較實際,少在這裡談些有用沒用的兒女情長!”
燕樂晟護着林陌染,挑眉冷對他的目光,也是沉沉一笑,“九弟,朕也奉勸你一句,和趙家牽扯不清前,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實力,免得以後被人牽着鼻子走!”
燕肅祁目光冷爍望他一眼,卻不理會他的逼人氣勢,伸出手,轉向林陌染,語氣冷硬無比,“跟我走。”
在兩人灼灼的敵對目光中,身爲焦點的林陌染,卻是神色平靜地邁出了腳步,放開燕樂晟的手,卻也不碰燕肅祁伸過來的手,獨自一人,穩穩地步出院子,鑽入轎中。
至始至終,不曾回頭看一眼。不曾看燕樂晟,和他眼中瞬間沉澱下來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