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23 壽宴風波(二)
主桌上,趙容一臉擔憂地抱着小瑾,不停詢問。
小瑾遠遠見着林陌染和阿九走過去,一下子跳出趙容的懷抱就奔了過來,還不忘指着那個被押跪在地上的嬤嬤。道:“小瑾一直和定國公夫人,還有九王妃在那邊涼亭裡玩耍,這個婆子滿口胡言,竟然敢說我掉水了!母后,你一定要好好責罰她,看到底是誰給的她膽子!”
正邁步過來的林陌染,腳步微微一滯,微不可察地擡頭打量了一下面前這個和自己年紀差不了多少的女子阿九,沒想到她竟然襲承定國公府,是北燕開國功臣、先皇欽封的定國公唯一的嫡孫女!
阿九恍若不覺,回頭看着林陌染親熱地將小瑾摟在懷中,笑道:“幸而只是虛驚一場!十二公主沒事就好!”
趙容早就心疼不已,擡頭將兩人招呼到身邊。“十二公主所言可是屬實?你二人不曾離開小瑾身邊?”
阿九正色道:“回太后,阿九和九王妃,確實一直都在十二公主身邊,九王妃身邊這位婢女可以作證。當時情形是。我二人聽到不遠處這個嬤嬤大喊,九王妃先領着丫鬟過去查看,我將十二公主送回宴席後,纔跟過去,發現湖中並沒有任何人,全是這個嬤嬤在胡謅。”
林陌染附和點頭,“定國公夫人所言,便是妾身所見,還請太后嚴查!”
趙容略略思索,“除你二人外,還有誰在場?”
林陌染眉眼一折。瞬間猶豫之後,還是如實道:“太妃娘娘和婉瑩妹妹,當時也在。”
被點名的趙婉瑩面色瞬即一變,很顯然,她已經意識到,她和柳太妃的對話。大概都被林陌染聽到了!她冷冷站起來,掩飾着眼神中的不安,向趙容恭敬福身,“回太后,妾身當時確和柳太妃在湖邊不遠處敘舊。”
趙容淡淡點頭,卻將目光轉向了一直安靜坐在自己身邊啜茶的柳太妃,“妹妹當時也在湖邊?可是有所聽聞?”
柳太妃這才緩緩放下茶杯,先不動聲色打量了林陌染一眼,纔對趙容淡淡一笑,回道:“妹妹和婉瑩好久不見,當時正在湖邊小敘呢!倒也聽到了這個嬤嬤在喊,可畢竟走得有些遠,不知她喊的是什麼。”
想當然,她和趙婉瑩絕不會主動承認,這個嬤嬤是她們派去陷害林陌染的。林陌染苦於沒有人證。只能啞巴吃黃連。
她轉頭和阿九對了個眼神,阿九輕輕一笑,示意她不要操之過急。她便只好轉頭對太后道:“依妾身看,還是請人將嬤嬤押上來詢問清楚了纔好。”
“嗯。來人!”趙容揮手,喚人將那個嬤嬤押上來。細眼分辨,卻是中宮後花園守門的粗使嬤嬤,面生得很,應是剛入宮不久,她當即喝問,“你爲何說有人在湖中!”
嬤嬤一哆嗦,結結巴巴道:“回、回太后,老身是看錯了!”
趙容擡眼望那處一看,長廊內外皆有燈籠,還有不少宮女在期間行走。她眯縫起眼睛,帶着詢問神色望向了林陌染。
林陌染微微搖頭,轉向嬤嬤,一聲冷笑,“此處燈火通明,如何會看錯!太后問話,你膽敢不據實回答?!”
嬤嬤低頭一下子磕倒在地,兩聲求饒後——卻沒想到,竟然丟出了這麼一句話!
“太后明鑑!是九王妃指使奴婢這麼做的!!”
此言一出,衆人譁然——瞬間所有在場的目光都集中到林陌染身上!
林陌染詫異地皺眉,對上趙容等人的目光時,更是苦笑不已,朝跪地的嬤嬤正色道:“我從未見過你,指使你一事從何說起?”
嬤嬤窸窸窣窣從衣袖裡掏出一個玉佩,遞到趙容面前,振振有詞,“這是九王妃陪嫁侍女夏雪所戴之物,上面刻有‘林府夏雪’四字!昨日下午,老身出宮辦事,在王府側門遇到她,她就將此物遞給老奴,並指使老奴今晚這般行事……”
“你胡說!”黎笙厲聲打斷她,“九王妃和十二公主情同姐妹!如何會拿十二公主的安危開玩笑!”
“老奴所言都是實話!夏雪還告訴老奴,務必要趁九王府側妃娘娘在時喊,屆時側妃娘娘被吸引過來,便將她推入水中溺斃!再對外宣稱是爲救十二公主,不幸罹難……”
在場衆人盡皆一臉驚惶!
差點成了被害者的趙婉瑩,更是臉色灰白,幾乎站立不穩,被一旁的侍女扶着,才堪堪穩住,眼神悽楚地就望向了趙容,開口道:“太后娘娘明鑑啊!妾身自問並無做過什麼對不起林姐姐的事!竟不知、不知林姐姐爲何心懷如此大的怨言,一心要致妾身於死地!”
她這一哭訴,配上那張梨花帶雨的嬌俏面容,真是惹人憐得很!幾個不明事理的人,紛紛低頭竊竊私語,神色間對林陌染多了幾分鄙夷。
林陌染不動聲色站着,擡頭迎視衆人的目光,卻是忽地一聲,輕笑出來,望着那個嬤嬤道:“若我真心想害婉瑩妹妹,只需趁着無人時,將她直接推入水中便可,如何還會差你在此大張旗?地喊一嗓子,鬧得衆人皆知?”
嬤嬤旋即一愣。
周遭的竊竊私語,也是頓了一頓!
趙婉瑩生氣跺腳,“難不成你真有此打算,想找個無人的夜晚,將我推入水中?林陌染,你好黑的心!”
林陌染卻是聳肩一笑,“婉瑩妹妹,你仔細想想,害了你,我能得到什麼好處呢?我位份比你高,誥命比你高,就連在王府中的吃穿用度也是樣樣不輸於你……難不成殺了你,我還能獲得比現在更好的待遇?”
她語氣一頓,注視着趙婉瑩微微一訝的臉,和衆人有些瞭然的神色,接着續道:“可是反過來看,你若殺了我,卻是能獲得不少好處的。最顯而易見的就是,這正妃之位,非你莫屬了!”木莊豆巴。
聽聞此言,所有人當即醒悟過來!利益往往就是殺人的動機!林陌染沒有殺人動機,趙婉瑩卻有!這麼兩相比較,真的很難讓人相信欲害人者是林陌染而非趙婉瑩。
不料此時,一直靜坐看戲的柳太妃,卻幽幽然道了一句,“九王妃此言差矣。你和趙側妃相比,卻是少了一樣東西……”她眉眼一刺,“王爺的寵愛!這深宮後宅的女人們都瞭解,爲了爭奪一個男人的寵愛,沒有什麼事是幹不出來的!殺人算什麼,爲情而殺人的女人,還少了去嗎?”
此言太過囂張肆意,一時間竟沒有人敢附和!雖然柳太妃所言,具是後宅尤其深宮女人們的現狀。
可是誰願意承認,爲了愛情,一個人竟可以變得如此骯髒!
此時,趙容終於冷冷一咳,打斷了宴席中冷凝的氛圍,她扶着侍女的手臂緩緩站起來,神色肅穆地注視着兩人,語氣不怒自威,道:“將嬤嬤帶回清正宮,哀家要好好審查!九王妃你們四人到偏殿等候片刻,其餘人都散了吧!”
好好的壽宴如今鬧得不歡而散,而眼前上演的宮斗大戲,衆人又無緣目睹,都有些興致懨懨,不情不願隨女官嬤嬤陸續出宮。
林陌染和阿九則跟着小瑾一起,回到了清正宮的偏殿。
小瑾也是懨懨地歪着腦袋,不滿道:“小瑾還想去湖邊亭賞月呢!都怪九王府的側妃!還有柳太妃!”
“噓!”阿九一指壓在她脣邊,“我的小祖宗,你說話小聲些!”
小瑾就更沒興致了,乾脆整個人窩在太妃榻上,有一口沒一口地吃着婢女從宴席端來的剩餘的水果。
林陌染端坐在木椅下首,定眼望向阿九,笑了,“你是定國公的嫡長孫女,方纔見面時,竟然不告訴我。”
阿九羞赧一笑,“這有什麼好說的!外公沒有子嗣,定國公府只留下我這麼一個女娃娃,雖繼承了定國公夫人的誥命,定國公府也不再存於世間。這個頭銜,不要也罷!而今我只是翰林府的二夫人,和你是平級的!”
林陌染搖頭一笑,“我只是欽佩國公前輩當年征戰沙場的英姿。想來你身手那麼敏捷,也是拜國公自小教導吧!”
小瑾來了興趣,“阿九會武功!小瑾也要學!”
一旁的安逸冷冷打斷,“公主不需要學武功,宮中自有內衛保護公主安危!”
小瑾便朝二人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三人具是相視一笑。
說笑間,清正宮大殿忽然傳來一聲悽慘的尖叫——三人都是一震,辨出那是方纔胡謅的嬤嬤!
緊接着又是幾聲慘叫,還伴隨着重物擊打的沉重回響!
小瑾嚇得整個人縮到林陌染懷裡,惶惶不安地問:“那是什麼聲音?那個嬤嬤爲何叫得這麼悽慘?”
身後的安逸面無表情道:“那是打板子的聲音。如今聽來,已經打了五下。一般的責罰,是至少要打十個板子的。”
小瑾更加害怕。林陌染連忙捂着她的耳朵,安慰道:“那個嬤嬤幹了壞事,太后纔會賞她板子!這是罪有應得。小瑾乖乖聽話,不用怕!”
這樣的慘叫一直持續了一盞茶時間,然後就漸漸弱了下去,直到最後完全沒了任何聲息。
小瑾惶恐地瞪大眼睛,“她是不是被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