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29 陌染,我是你的夫君 辰靳番外上 王妃好忙 歷史軍事 書閱屋
謫仙何處,無人伴我白螺杯......那,若是在夢中呢?
辰靳被迫成了有家室的男人這一天,依舊早早起來,先到廂房。看新娶進門的娘子還未起身,便換一身白玉長袍,拿了他的錦扇,又逛到江陵城中的玉樓春。
玉樓春正是早市,往來小販在外吆喝,絲竹喑啞在內彈唱,熱鬧非凡。
他搖着錦扇,尋了個好位置,叫上一壺武陵的鐵觀音,點了幾個宮廷點心,神色悠閒地聽臺上唱着黃庭堅的ょ水調歌頭ゆ。
";我欲穿花尋路,直入白雲深處,浩氣展虹霓。";
他眯了眼,跟着哼了幾句。也不知是一大早嗓子沒開,還是想到了自己的處境,竟一時聲音啞了,哼了哼覺得實在沒趣。又默默地拾起桌上的杯子,心事重重地抿了一小口。
這時,臺上的小倌開始唱起下闋。
";謫仙何處,無人伴我白螺杯。我爲靈芝仙草,不爲朱脣丹臉,長嘯亦何爲?";
他一口茶輾轉在喉間。聞見此句,又是悲寥又自嘲的,竟覺得喉間的茶也苦澀了幾分。
長嘆爲何?
若她能聽到,聽到後還會對他產生幾分憐憫......他倒是不妨多嘆幾聲。只是,那人深居宮裡,莫說聽,就是平常想見一面,也是極難。
辰靳舉杯飲罷,將口杯往桌上一扣。滿目人海潮涌,他卻宛如隻身漂泊,實是寂寞得很!
一曲絲竹唱罷,又悠悠地轉了腔調。這一次,卻是唱起了另一首更加爲人所熟悉的ょ水調歌頭ゆ。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敢情今天一大早的,玉樓春就在趕客人走吧?怎麼盡唱些悲傷切切的曲兒?!
辰靳再也沒有心思坐下去。將兩枚銅板丟在桌上,起身便搖着錦扇,搖搖晃晃往小院走。
小院門開着,前些月買回的一個小丫鬟,正舞着掃把在院裡艱難對付着滿地的落葉。
辰靳習慣地擡頭看了看隔壁小院,一樹枯葉越過了牆頭。
又是一年秋啊!這個惹人苦惱的季節。
廂房裡,小娘子剛起,正在指點着陪嫁丫鬟替自己梳妝打扮。
望着窗紙隱隱映出的人影浮動,聽那一聲聲輕言細語,辰靳眼中神色複雜。不由想到,她本可不必如此大費周章,不管她打扮得多漂亮,在他心中,也終究抵不過那人一分一毫。
可是仔細一想,又覺得她實在可憐,原是宮裡的昭儀,堂堂陳府嫡女,被無緣無故打發到他這間小四合院裡,同他這個窮人一起過上了荊釵布裙的生活。
嫁過來這麼些日子,倒是沒聽她抱怨。每日裡默默替他做飯洗衣。夜裡他躲去偏房睡,她也不曾過來質問一句。
一念至此,辰靳倒覺得有點對不住她,腳步一拐,不由得就往廂房走了過去。
不料才邁了幾步,卻聽得從屋裡傳來一聲低低的說話聲。
";你整日裡哭着那張臉做什麼?本小姐倒是覺得。在這裡的生活,要比在宮裡好!起碼在這裡,孃親給我準備的那些個毒物都用不上,我不必去害人......";
她輕笑一聲,聲音染上幾分羞怯,";在這裡,只有他和我兩個人,一夫一妻,一心一意,生活簡單而安穩......";
一夫一妻?一心一意?
呵!辰靳嘲笑地揚了揚眉,心裡又浮現那個人的影子,這邁出去的腳步,是怎麼都不能繼續了。
在半空中僵硬地一抖,又掉頭返回了自己那座小屋。
將門一關,和衣便躺倒在木榻上,屋裡有早開的淡淡梅花香,讓他更加想念起某人,和着他身上的茶香,倒也不失爲一種催眠的好薰煙。
臥了半晌,正迷迷糊糊間,忽聽得門外有人激烈地叩門,把木榻都震得抖了起來。
他猛地坐起,幾步衝過去,將門一開——
只見屋外赫然站着一個神色焦急、渾身浴血的人!
細眼一看,竟然是燕樂晟!
他大驚失色,立即伸手撐着他腋下,";你怎麼了?!爲什麼會傷成這個樣子!";她呢,她可曾有事?!
然而這後半句話,卻生生嚥了下去......
因爲他敏銳的洞察力正告訴他自己,眼前這個曾經英武不可一世的帝王,已經不行了......
燕樂晟嘴邊溢出血沫,一股股,豔如殘陽,心驚動魄!
他虛弱地伸出手,指着玉樓春的方向。
辰靳立刻會意,林陌染在那裡等着,情況危急!
";你且放心養傷!我這便去玉樓春!";
他話音剛落,燕樂晟似了卻心願般,終於沉沉地闔上了眼睛。
良久,再也沒有睜開。
辰靳顫巍巍地伸出手指,去探他鼻翼,觸手沒有絲毫的空氣微瀾。
他的心,在這一瞬間,狠狠地扯痛!
到底是什麼人,把燕樂晟傷成這樣!這可是弒君啊!
陌染......陌染!
他的心,驚慌失措地默唸着這個名字,腳步一躍,旋即奔出院子,直徑奔往玉樓春!
早上還繁華熱鬧的大街,此刻宛如末世!百姓攜家帶口奔逃出城,城門方向擁堵成黑壓壓的一片,而燕宮方向更是硝煙四起!
有人謀反!這是辰靳的第一個念頭!
然而當看到玉樓春陷入一片火海時,他瞬間什麼念頭都沒有了!
她還在裡面!他能仰頭看到她小小的一張臉,驚恐地探出三樓窗外,正茫然絕望地看着自己!
";陌染......";他低咒一聲,迅速撥開人羣,飛蛾一般扎進了火堆裡。
樓外大火肆虐,樓裡竟然還未波及,看來是有人故意縱火,要封鎖樓裡某些人的出路。他毫髮無損地輕鬆竄上了三樓。
";陌染!";
伴隨着他嘶聲大喊,窗邊的女子回過了頭。他盡每亡。
這時他纔看清,她額上被什麼擦傷,鮮血直流,往日裡那本就無辜的大眼睛,此刻更是茫然失措。
辰靳頓時心疼莫名,來不及細想,跨前一步猛地就將她擁入了懷中!
擁緊之後,腳步輕躍,幾個縱跳,從窗戶躍了出去,抱着她穩穩落在地上。
";沒事了!";
他第一時間捧起她的臉,細聲安慰。
而她卻依舊是那副茫然的神色,似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好半晌,才客氣而生疏地擠出兩個字,";謝謝。";
那語氣,就像在跟陌生人說話。
辰靳的心一涼。
然而情勢所逼,容不得他細想,抓緊她的手,帶着她藏進了嘈雜的人羣中。
兩日後,他們隨着人羣出了城,一直往南奔逃了數十里,才尋了一間破舊的山中小院,暫住下來。
這期間,林陌染始終沒有說話,也沒有問他燕樂晟的去向。
他雖然心中存疑,卻始終沒有說破。
直到方纔,他從山溪取了水回來,讓她梳洗乾淨。
她解着髮釵,突然揚起臉,滿眼疑惑地問道:";你到底是誰?爲什麼對我這麼好......";
辰靳這才肯定,她果然失憶了。
";我從前,認識你嗎?";眼前的小女人還眨着那雙無辜又茫然的眼睛,固執地追問着。
她不知道此時此刻對辰靳來說,她的樣子有多迷人!
衣衫半解,風塵僕僕,面容卻依然如中月般皎潔,碎髮凌亂散於胸前,半遮着白玉無瑕的脖頸......
辰靳聽見自己心猛地跳慢了一拍。
在那雙黑曜石般眸子的注視下,他頓時有些六神無主,
鬼使神差般,他張了張嘴,聽見自己堅定而溫柔的聲音,清晰地回答她道:";陌染,我是你的夫君,辰靳。";
話音剛落,他覺得脣焦口燥,心跳狂烈。
原來得到她時,是這樣一種感覺?原來想要獲得甜頭,也不過是說一句謊言而已。
然而下一刻,他卻沒料到,還有更加巨大的狂喜等着他!他幾乎難以自抑,甚至寧願就在這一刻死去算了!
林陌染眨了眨眼,歪頭思索了片刻後,竟然抿脣一笑,梨渦淺淺如梅盛開。
她輕聲,帶着點嬌羞道:";原來我的夫君,長得這般好看......";
他是在做夢吧?曾經夢寐以求的人,如今就在自己面前,喊着自己";夫君";!
辰靳激動地執起她的手,";娘子可是餓了?爲夫替你獵些野味來!";
說罷,不顧她微微驚訝的神色,將小院門鎖好,交待了一句,";我回來之前,千萬不要離開小院,好好照顧自己!";
晚晴飛揚,秋高氣爽,正是一年好時節!
他心情愉悅無比,獵起野物來,竟然也是從所未有的得心應手!不過小半個時辰,就一手提一隻野雞返回了小院。
見林陌染已經梳洗完畢,正挽起袖子,拿着院中被主人遺棄的掃帚,仔仔細細整理着院子,心中又是漾起一股暖意。
從今以後,他和她就要這樣生活在一起嗎?他打獵,她持家,荊釵布裙,一世安穩。
原來陳昭儀所言極是,只不過,他想要一心一意對待的那個人,只有林陌染而已。
林陌染瞧着他滿載而歸,喜上眉梢,原就俏麗的容顏,一笑之下,彷彿梅花瞬間綻開。
看得辰靳更是心神盪漾,當即三下五除二將野雞弄好下鍋燜煮,不一會兒,就端上了一鍋香噴噴的油燜雞!
這一夜,兩人吃得飽極,神色滿足地並肩臥在四合院堂屋裡。原主人的牀,他們思來想去,還是沒有睡,而是找來被子鋪在地上,和衣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