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12 皇上是個小氣鬼① 王妃好忙 歷史軍事 書閱屋
他丟下這句話,轉身出軍帳。留下身後錯愕的林陌染。
她自問沒有說錯什麼......林肅是她唯一的親哥哥,也算是他燕樂晟的兄長了。他再怎麼動怒,也不能說殺就殺啊!他不看她面子也就算了,竟然還責怪她。說她讓他心寒!
果然伴君如伴虎!久居帝王之位的男人,性格就是難以捉摸!
可是誰讓她自作孽愛上了他呢?她只能認命地望着他的背影,長長嘆了一口氣。
直到身後,也同樣響起一聲輕嘆。
林肅望着她的面色十分平靜,眼眸微微斂着,看不出絲毫情緒,";你又是何必......";
";何必?!";
林陌染本來是默然的,咋聽他這句不鹹不淡的話,頓時氣惱,";你還問我何必?!你是我林家的人!是父親唯一的兒子!我不管從前,你因爲母親的緣故,有多討厭他,可他畢竟是你父親,林府畢竟是你的家!我們都等着你回去!你知道嗎,你不在的時候,家裡發生了太多事。我差點死掉,後來又被迫嫁給九王爺,萱兒也......";
她聲音低沉了幾分,無法繼續往下說。緩了緩語氣,難過道:";你若不回去,林府的氣數,也許......就真的盡了。";
此話已經說盡了林府目前的辛酸處境。
可是林肅卻絲毫不曾動容。
他閉上眼,語氣仍舊十分強硬,";林府的氣數盡否,與我何干!若那人從前能多尊重母親幾分,就不至於落得如斯境地!還有你!";
他扭過頭,";你忘了從前顧清媚那女人是怎麼欺負你的?!我身爲嫡長子,尚且要小心翼翼地周旋,才能護着你和母親不被趕出林府!試問當今世上,有哪戶大家族裡的正房。是活得如此窩囊!";
";好好!打住!";林陌染不想跟他吵,如今他剛失了摯友,心情本就不佳,她不必再次來給他添堵。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她低頭看一眼被燕樂晟狠狠擲在地上的劍,柳眉輕跳。";燕樂晟應該是不打算殺你了。你還一心要赴死嗎?";
林肅搖頭,";不。";他的眼神中,初次顯露出一絲帶着懷念的傷感,";我想替他守墓,三年......找個僻靜的地方,把這幅圖完成。";
他從地上撿起被撕成碎片的畫,心疼地將折皺撫平。
";你還要畫?!";
林陌染錯愕。她搶過去,一手就要扯他手裡的碎片,";林肅,你不能這樣!燕樂晟已經放過你了,你就不能放過他,非要謀反,奪他江山嗎?!!";
";我要畫!怎麼能不畫!";
林肅緊緊護着,眼眸微眯。神色卻十分堅定,";我答應過他,這是我能爲他做的最後一件事......";
林陌染搶不過他,緊緊盯着他的眼睛,難以置信道:";那麼畫完之後呢?你還要給虞家軍,讓他們用此圖去謀反?!";
一言至此,林肅忽然猛地沉寂下來,是那種哀莫大於心死的瞬間沉寂。
他呆呆地,有些無措地攏着手裡一堆碎片。扔盡找血。
半晌,苦嘆了一聲,嘴角溢出的笑容苦澀而心酸。
";虞家軍?呵!";他擡起頭,冷笑一聲,";這世上,哪裡還有虞家軍?他們都死絕了!虞一龍,他是最後一個......";
震驚!
徹底的沉寂!
林陌染一時間沒有辦法說出任何一句完整的話。
聽林肅這麼輕飄飄說出來,這短短的二十餘字,卻道盡了一族人夾縫中求生,最終卻抵不過命運的慘烈,不幸滅門的辛酸。
";那你爲什麼不告訴燕樂晟,還要在他面前,假裝揹負着虞家軍謀反的使命......";她愕然問出這句話,才發現,不知不覺中,自己也有些替虞家的人難過。
林肅輕笑,";我爲什麼要告訴他?我反而要以此來懲罰他!就讓他以爲虞家軍還有人,還盯着他那寶貝的王位!讓他時刻膽戰心驚,時刻爲了保住大燕的江山而勵精圖治!這樣......不是也挺好?";
林陌染搖搖頭,";只是對他來說,這懲罰未免太殘酷了些。";
然而她心中卻暗想,一會兒見到燕樂晟,一定要告訴他這個事實!
虞家軍已經沒有人了,林肅即便畫下那種圖,也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所以他就更沒有理由殺他了......
林肅收拾好碎畫,又將燕樂晟的劍撿起來塞到她手裡,神色恢復了一貫的清冷,";去找他吧。他是個好皇帝,也會是個好丈夫。方纔因爲我的事,讓你們鬧了不愉快,爲兄在此給你賠罪了。";
她悶悶地接過劍,擡眼看他,";那你呢?三年後,你就會回林府嗎?";
林肅疲憊道:";再說吧。世事無常,哪能算盡?";
就這樣將她半送半趕出了軍帳。
第二天。大軍撤營,一路凱旋返回江陵。
所有人都將物品收拾好了,唯獨不見林肅。
有人說,半夜似乎看到他,獨自一人,點着盞孤零零的小油燈,爬過了丘陵的山道,一路往嶺南的方向去了。
燕樂晟跨上馬,冷冷地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又回頭,面無表情地望了一眼林陌染,一夾馬肚,領着大軍率先離開。
林陌染遠遠地和他對視,心中一沉,只因他的眸光中,沒有半分曾有溫情。
他竟然這麼生氣?
昨晚她將劍捧過去時,他甚至沒有正眼看她,只沉沉道了兩個字,";放那!";就再也不理她。
她一個人呆呆地守在大帳裡,站了許久。
一直等到他和陸續進來的三個將領說完事,他都不曾看她一眼。
最後還是林奕將她送了出來,也是心疼她,猶豫着勸道:";皇上正在氣頭上,閣主還是回去早些歇下吧!";
她嘆了一口氣,和許媽媽找來一輛馬車,將不多的物品都搬進去,又喚來柳十八等人,讓他們打理好虞一龍的馬幫,留下一部分人跟着林肅,其他人也隨在大軍後面一同返回江陵。
吩咐完後,馬車才急急追上前面的大軍。
彼時,燕樂晟騎着高頭大馬,已經走出去好遠了。
他竟然不等她......難道他就不擔心她的安危?就不打算看一眼她有沒有跟上來?
許媽媽看出了她臉上神色有異,在一旁笑着勸道:";新婚夫妻,牀頭吵架牀尾和!偶爾鬧鬧脾氣,沒什麼大不了的!小姐且消消氣,過不了兩天,皇上就會主動來找你了!";
林陌染抄着手,撇嘴道:";誰稀罕他找我!";
此刻,在他們身後的山道上,一人白衣翩翩,負手而立,清冷的神色浮現出一抹釋然。
在他身旁,一身白色麻衣的林肅,默默提起腳邊的小油燈,愛惜地擦了擦,幽幽道:";柳十八他們一會兒便出發,你若是要去江陵,可以隨他們一路。";
";不了。";辰靳紈着手腕處的袖子,望了望遠處絕塵而去的馬車,自嘲地笑道:";我一個人自在慣了!難得不用再護着她,陪她到處瞎折騰,我終於能找個地方過幾年清閒的日子......";
他一笑回首,搖着手裡錦扇,道:";你呢?要去給他守墓?";
林肅默默點頭。
";他就在虞家村東邊的墓地裡。我把他葬在了虞保成的旁邊。";
林肅斂了袖,";多謝。";提着油燈,又不急不緩地走入山道。
半個月後,大軍日夜兼程,終於回到江陵。
正是白日午時,初冬陽光燦爛溫暖,江陵城門大開,百姓夾道慶賀。
無數人奔涌而至,見到親人的頓時熱淚盈眶,而那些不幸失去親人的則默默掩面垂淚,望之讓人哀傷。
林陌染默默放下車簾,回頭望一眼許媽媽,嘆道:";可惜肅哥兒沒能和我們一起回,不然父親定會很高興。";
許媽媽搖搖頭,";老爺得知少爺還活着,就已經很滿足了。再說,三年很快就會過去。這麼多年都等過來了,還在乎這短短三年嗎?所以啊,一會兒小姐回府,面上要顯得高興些好!府裡的人,心情也能愉快些......";
是啊,自從母親去世那一日開始,林府就已經都好久沒有如此歡樂的氣氛了。
可是林陌染原本想着,她已經嫁給燕樂晟爲妻,應該是要跟他一起回宮的。
不料坐在車裡,一路晃悠悠的,兩人卻被直接送回了林府。
車伕說,是燕樂晟的命令。
他不親自送她回家就算了!半個月沒說過一句話,如今連分別時,都不肯見上一面嗎?!
林陌染氣鼓鼓地月下車,神色惱怒地叉腰站在了林府的大門前,把請來迎接的林府家丁們給唬了一下。
許媽媽在後面下了車,大嗓門一吼,";傻愣着幹啥!趕緊去拾掇東西啊!車裡的東西可多了!咱這一趟出門,去得遠了些,物什也多了些......";
家丁們戰戰兢兢地應着,一邊搬,一邊不時扭頭看一眼還殺氣騰騰站在那裡的小姐,想問又不敢問。
許媽媽逮了其中一個,手腕一甩,就朝着人家腦門敲了上去,";看什麼看!咱小姐在想着皇上呢!";
";額?!";家丁揉着腦門,詫異皺眉,";許媽媽,你確定小姐這表情是想?可是小的怎麼聽說,一路上,皇上都沒怎麼搭理小姐......哎喲喂!";
";趕緊搬東西!再多嘴,仔細我扒了你的皮!";
半年未見,許媽媽氣勢上又威武雄壯了不少,家丁被她這一聲喝,嚇得就是狠狠抖了抖,待反應過來,捂緊腦門連忙開溜。
而林陌染在一旁,不動聲色地將家丁的嘀嘀咕咕,盡數聽在耳中,頓時一聲輕笑。
燕樂晟突然對她的這番冷待,早就被軍營中的人傳開了。恐怕這時都已傳入宮中......也就是說,柳琦也已經知道,興許此刻正在得瑟呢!
她晃了晃僵硬的身體,暗暗握緊拳頭,將這一且撇在身後,大步瀟灑地邁入府中。
她林陌染,今天從江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