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天舒匆匆的往朝陽宮趕,此刻雪下的很大,他根本不必要立刻就過來,可是不知道爲什麼,他卻十分想過來看看產後的柳玉蟬更想看看那個才降生的嬰孩。
公主,身爲皇帝十幾年,雖然子嗣不多,但也是有幾個的,可個個都是皇子,公主卻是沒有一位。所以縱然他知道自己和玉蝶之間的那份等待以失敗告終,可是此刻他卻並不失落,甚至看着那蒼茫的大雪,心中竟翻騰着一絲舒暢的慰籍,好似有些欣喜。
“難道我一直在等着她嗎?”龍天舒的口中是輕聲的喃語,他的腦海裡是雪地裡那張絕美的容顏……
“落轎!”一聲太監的唱諾之音,讓龍天舒趕緊丟了對心中女子的懷念,他疾步下了轎輦,踩着厚厚的雪層往產殿前去。
“皇上……”殿外的柳玉蝶雖然笑顏如花,但眉眼間毫不掩飾的失落,讓龍天舒意識到,他的確不該是欣喜的,因爲他將要面對的是太子之位的風波。
“朕,看看玉蟬。”龍天舒說不出更多的話語,只能擡手拍拍柳玉蝶的肩膀。邁進殿門,繞過兩扇屏風,他進到了內殿,看到了昏睡過去的柳玉蟬和身邊那粉嫩玉琢的小小人兒。
此刻粉嫩的小臉上精緻的五官正在恬靜的散發着可愛,看的龍天舒忍不住伸手下去,十分笨拙的將孩子抱起……身邊伺候的穩婆見狀連忙起身幫着將孩子送進了皇上的懷裡,教他抱好,而後又趕緊跪下。
龍天舒看着眼下那小小的嬌嫩,看着那粉色的肌膚,看着那因呼吸而動的小鼻子,他忍不住的低俯下去,親了那小小的孩子一口,可許是鬍子掃到了她,又或者她睡的並不沉,只小鼻子一犟,便立刻哇哇地哭了起來,這一哭,哭慌了龍天舒,也哭醒了柳玉蟬。
孩子很快就被奶媽接了過去哺乳,沒什麼奶水的柳玉蟬有些不安地看着面前的皇上,她很怕,怕一位公主帶給她的將是衆人的不滿。
可是,皇上的手掌帶着熱溫將她拉着攬進了懷裡,那寬厚的胸膛裡有他並不掩飾的欣喜:“玉蟬,朕謝謝你爲朕生了個公主……”
“啊?”靠在龍天舒懷裡的柳玉蟬很不合時宜的愣了,因爲一直以來她所知道的,就是皇上與皇后姐姐等的是一位皇子,所以她開了口:“可是皇上,我,我沒能生下一位皇子啊……”
“朕知道,皇子朕有不少,公主卻無,儘管我們都希望你生的是個皇子,可是如今你生了公主,朕也是高興的,真的。”龍天舒說着眼已經看向了在旁邊吃奶的孩子,他的臉上浮現着笑容:“她可是朕的第一位公主……”
“太好了,你們不生氣就好,我,我好怕你們會不高興呢!”柳玉蟬聞言立刻就眼中涌淚而笑,那含着變調的聲音讓龍天舒拉起了她看,當看到柳玉蟬那似哭似笑的樣子,他開心的出手點了她的鼻子:“你呀,都爲人母了,怎麼還是個孩子樣!”
柳玉蟬抽吸兩下,便說到:“皇上,快給咱們的女兒起個名字吧?”
“名字?”龍天舒微微一頓,便輕聲說到:“她是雪夜裡,老天給朕送來的珍珠,不如,就叫她珍珠吧。”
屏風外,柳玉蝶的手緊緊地攥在一起,她的眼裡卻浮現出了一絲盛怒。
龍天舒在朝陽宮裡待了片刻,便退了出來,畢竟他還是知道柳玉蟬那小小的身子更加需要的是休憩,所以他看着珍珠睡了之後,也就出來了。一出殿看到皇后那有些單薄的背影,心中有所觸動,便上前擁了她:“朕到你宮裡宿下吧,明日裡只怕朕就要做個選擇了。”
柳玉蝶此刻心在谷底,但皇上這般溫情的擁住自己,她便也點了頭,親自引着皇上步行過宮,到了安坤宮裡,又親自伺候着寬衣解帶,兩人上了牀塌。
沒有親吻,沒有激情的動作,有的是彼此的相擁。柳玉蝶將頭枕在龍天舒的胸口輕聲問着:“皇上,您的意思選哪個?”
“若論眼下,盤兒大些有禮知體,玄兒不在,他便算的上長子了。可是其母身份一直是朝臣們所忌的,只有皇后你過繼了,才……”
“皇上,臣妾的意思,倒想過繼了佑兒。”柳玉蝶聽的出來皇上的意思,趕緊說了自己的想法。
“佑兒……可是淑妃不是玉蟬,與你並不同宗,她又怎願過繼?再說了,朕覺得佑兒還太小,不能……”
“皇上,還記得當日您願意給臣妾一個機會而同意了玉蟬進宮的事嗎?”柳玉蝶說着仰起頭看着龍天舒的眼眸:“那時候,皇上因爲對臣妾的愛憐,願意等玉蟬誕下一子便允我過繼爲子,以立太子。不也不去考慮太子年齡了嗎?皇上您還年輕,太子的年紀不用擔心,我只所以選佑兒是因爲淑妃的出身好歹也是官宦家的,不似德妃會被朝臣們拿來反對,而爲了朝綱國祚,彤兒也只能做個閒散王爺,一生無憂。佑兒雖小,可小有小的好,臣妾願意將她過繼過來,細心教導,讓他能擔負天下,至於淑妃那裡……臣妾覺得,淑妃是會願意的。畢竟,太子的教導容不下一絲馬虎,淑妃雖是淑德之人,但到底無甚才華,與太子教導,只怕有心無力,而臣妾用心輔導,使其子能貴爲太子,她這個做孃親的又怎能不願意?”
柳玉蝶的一番話句句說在點上,龍天舒也是清楚,所謂的太子之位之選,也只能在盤兒與佑兒之間,其實他的心底裡也是希望能是佑兒的,可是他卻知道淑妃與德妃不同,德妃出身卑微,若皇后過繼,在情在理,那德妃都是感激不盡,而皇后要過繼了佑兒,卻難有什麼好的理由,因而他不想讓皇后爲難,才下定注意先立盤兒,可是如今柳玉蝶的一席話說的他的擔憂全無,他便也點頭算是認可了:“即如此,那就先定下佑兒吧……”
“皇上,臣妾說了願意立佑兒,可臣妾希望皇上以深思爲由再拖上一個月,畢竟立太子是大事,臣妾今日裡才答應了皇上要查清楚那賊人下落的,好給淑妃正了名聲,臣妾的意思,待臣妾查個清楚,告知了天下臣民淑妃因何而早產,讓那流言蜚語徹底消散掉,那時皇上再宣佈立了淑妃爲皇貴妃,我過繼了其子於膝下,冊立爲太子不是更好?太子出身沒有非議,生母貴爲皇貴妃,想來也算是圓滿的了了這樁大事,您說呢?”
龍天舒將柳玉蝶的臉摸了摸:“朕說過,你是個心思細密的人,你瞧你這番話,把什麼都想到了,朕還能不應嗎?那朕就再拖上一個月,反正下個月龍擡頭那天,朕要去封禪祭祀,不如就說朕已有了選,待封禪歸來便下立儲詔書好了。”
“恩,不過皇上可要在淑妃面前先保密這事,畢竟臣妾在查那事,免得別人以爲我是在做做樣子……”
“好,依你。”龍天舒點頭應了。
“皇上,時辰不早了,您快休息吧,將就着您還能休息一個時辰。”柳玉蝶說着給掩好了被子,就笑看着君王睡去,當身邊的呼聲有節奏的響起時,柳玉蝶則已經明白,現在已經到了她該動手的時候了。
翌日,龍天舒早早起來上朝去了。雖然早已猜到太子之事會被提起,但也沒料到,大臣們手裡卻都捧起了份份奏章。
朝臣們聞得昨夜裡柳貴妃產下一女,先前那有默契的等待柳貴妃產子的心思全然瓦解,一個個再不能達成同盟。於是揣測帝王心思的便猜度着帝王鐘意的是誰而上書。奉行着長子理論的,自然擁護的是盤殿下,而那些還惦念錢家恩情的一些門生,也還是上書提議着彤殿下,一時間大雪紛飛的早間,正殿內倒是爭的沸沸揚揚,那些於晚間纔出的奏章帶着溼潤的筆墨之痕遞送到了龍天舒的面前。
龍天舒不出聲的聞聽着大臣們的爭辯,將眼前的奏章看了看,過了半晌,等大家都不出聲等待着聖意天裁的時刻,他才說到:“諸位愛卿,昨天朕一夜無眠,深思之後,心中已定太子人選,下個月初二,是龍擡頭的好日子,朕將封禪祭祀,朕欲在歸來日於殿上宣讀立儲詔書,爲天朝太子增一份福佑,諸位可有異議?”
皇上說給太子增福佑,這誰敢有異議,自然只有附和,於是龍天舒便將這事算是做了了結,大聲說到:“那就這樣吧,太子之事,二月初二之後,便知。咱們還是先談下兩江開春之後賦稅修正擬定的事,戶部尚書,你說說你的主意吧!”
朝堂上大事已定,羣臣也不好在這之上糾纏,反正也就一個月便也水落石出了,大臣們也就隨着皇上的話題去談賦稅的事了,太子的事也就一味的等了。
朝堂上這事過去了,可宮闈裡這事卻正是開鑼的時候,如今柳貴妃產下一位公主的消息早已傳遍各宮各院,這些妃嬪們自己立刻就做着盤算:誰會被立爲太子?誰將是我要巴結的人?
於是大早上的,各宮院的妃嬪們便開始互相走動,串門閒話,無非是想撲風捉影的套個近乎,而安坤宮裡的柳玉蝶自然也是被頭號拜訪的對象,誰讓她是皇后,怎麼也該知道自己是該做個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