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蟬一邊吃着剝好的仁,一邊看着紀嬤嬤口中唸叨什麼的到一邊去瞎忙活,便扯了扯雲衣的袖子,衝紀嬤嬤努努嘴,小聲說到:“一隻貓,她倒可惜上了。”
“主子,這沒什麼,其實說來還是那貓啊,有些不同。”雲衣說着一笑立刻解釋到:“主子應該也見過不少貓,但通體全黑的,您見過嗎?”
“通體全黑的?”柳玉蟬愣了下,一邊搖頭一邊詫異地說到:“我沒見過,不是說那通體全黑的貓,是不吉之物嗎?”柳玉蟬詫異是應該的,全體通黑的貓歷來都被視爲能通鬼神的妖貓,算不得吉祥之物,一般人家纔不養,養的也是那些神婆,神漢的。所以她一聽是隻通體全黑的貓兒,自然很是詫異。
“可不是,奴婢以前也是閃躲着黑貓的。可那董貴妃進宮之後不久,就不知道從哪兒救了這麼一隻黑貓,寵慣的就跟寶貝似的,皇上愛屋及烏,連那貓也喜歡。結果一隻黑貓倒在宮裡活的悠閒自在,每每在夜晚到處在宮裡溜達,弄的宮裡的宮女太監也都被它給嚇過。但是,時間久了,大家倒是有些喜歡它了,聽說還有不少人,喜歡衝着那黑貓拜求的呢。”
“黑貓可通鬼神,拜求倒是有的。但是宮裡這個也行?”柳玉蟬的好奇心又上來了,可雲衣只是笑笑輕聲回答到:“怎麼會不行呢?宮裡總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止不住誰做了些自己不願意做的壞事,便想借着拜求望上天寬恕呢,拜拜也不過是圖個心裡頭踏實吧!”雲衣說着就衝着紀嬤嬤忙碌地背影看了看,低了頭,似是自己想着什麼去了。而柳玉蟬卻是暗暗地抖了一下,沒再接話。
六月飛鶯七月蟲,八月荷花九月榮。轉眼又到了重陽佳節的好日子,到處都是菊花香,處處也都是喜慶。只不過,恰重陽這日裡正是細雨朦朧間,所有嬪妃便在帝王未到時自由自在的閒散在院中。因着是細雨纏綿,大多嬪妃都是撐着一把綢傘,手執着絲巾,長披的在園中輕步,實在是各自都在所謂的賞花中暗鬥芬芳。
柳玉蟬如今也是肚腹已起,走路開始有些不便了,但身邊雲衣和紀嬤嬤伺候的十分周到,倒也不令她覺得有什麼。此刻紀嬤嬤撐着一把油傘,雲衣扶着她小心翼翼地走在園中,縱然身邊花姿百態,芳香肆意,但柳玉蟬依然提不起多大的性兒來,只撅着個嘴衝雲衣責問到:“不過是些細雨罷了,偏我要打着難看的油傘。”
“貴妃主子,您的身子嬌貴,不容有一點閃失啊,那綢傘您看着是漂亮了,可萬一着了涼,那可就是大事了,我們這些奴婢可擔不起的。”紀嬤嬤再一次的強調着。
柳玉蟬聽着又是這些理由,也就撅着個嘴兒,不說了,一路上所遇嬪妃皆給她行禮,她也是敷衍了事,是人都知道她不高興。雲衣微微皺着眉頭伺候,忽然湊到柳玉蟬跟前說到:“主子,您這個時候羨慕她們的綢傘,您可知道她們又多羨慕您的油傘?快別不高興了,若是雨大,就是皇上都要打着油傘的。”
雲衣這張嘴兒,終於說的柳玉蟬心情好了些,她不在跟那油傘過不去,也就有了心情賞花,不一會倒也樂呵起來。只惹得宮裡的妃嬪都在小聲議論着貴妃的喜怒無常,而紀嬤嬤則和雲衣對了眼,她們更清楚,這貴妃還真真兒是個孩子脾氣。
轉了一陣子,估摸着皇上皇后的快來了,也就返身回閣裡。可是柳玉蟬才入了閣,她就又有些不高興了。因爲她看見了陸悠韻,此刻正挺着碩大的肚子半躺在墊了許多軟墊的軟靠上,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咳,陸姐姐你怎麼來了?不是說你還有個把月的就要生了,這會你怎麼不在宮裡歇着呀!難道說陸姐姐怕看不到皇上,就非要到這裡來躺起,那你可真舒服啊!”柳玉蟬口中酸着往她跟前去。陸悠韻見她來了,微微作勢要起來,但卻只是動了動身子,依舊躺着的說到:“貴妃娘娘您就別來逗我了,您瞧,我這想起來給您行個禮都難,哪有心思討什麼舒服啊。”
柳玉蟬扯了個笑容出來:“行了,咱倆姐妹的,沒什麼大礙。”說着湊到陸悠韻地跟前看着陸悠韻那已經有些浮腫的臉和手,便皺了眉:“陸姐姐怎麼腫成這樣?瞧着還真叫人心疼。”
“心疼也是沒辦法,誰讓咱們都要經歷上這麼一道,貴妃娘娘您現在還早,再過上兩三個月,只怕也是要腫起來的,那個時候纔多少都有些難受呢!貴妃娘娘您可注意着,別像我似的,弄的自己行動如此難受。”
柳玉蟬聞言只覺得也沒那麼不高興了,便關心到:“聽我姐姐說,您這都腫了些日子,太醫隱着有些擔憂,可是你怎麼不在宮裡歇着啊,這萬一有個閃失那可不好。”
“貴妃娘娘,我正想和您說呢,您一定要多走走,我呀就是在宮裡待着老不出來,老不動的,結果就腫了起來,如今動一動都難。”陸悠韻說着抓了柳玉蟬的手往自己的腿上按了一下,口中說到:“你摸摸,一按一個坑呢,太醫說,按這日子,我是還有個把月呢,可我這身子骨,只怕還有半月就撐不下去了,太醫囑咐我近日裡,每日都出來走走,爲的是將來好接生,可是我這個樣子也實在惱火,只好這麼走走歇歇了。貴妃娘娘,你我姐妹一場,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的,我的孩子就拖您給照顧了吧?”陸悠韻說着便是眼中滾動起淚花。
“陸姐姐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啊!”柳玉蟬到底心直,拍着陸悠韻的手就說到:“你可別胡說了,這不還有日子的嘛,你怎麼能咒自己?再說了,皇上,我姐姐可都是心疼人的人,等你生的時候一準的伺候周全,不會有事的。”
“貴妃娘娘啊,我可和你比不得,我現在壓根都不祈求什麼母子平安的話,我就希望我的孩子能好好地,我就是死了也值得。”陸悠韻說着立刻的眼淚就流了下來,抽搭上了。柳玉蟬忙是安慰着:“你瞧你怎麼這麼想呢……”
“貴妃娘娘,您別怨我家主子亂說話。”陸悠韻身邊的香凝撲通一聲下了跪,當下就說到:“我家主子臨近生產,太醫已和她說了有些危險,主子每日裡都擔心着,便是這般常常以淚洗面。”
“你也不勸勸你家主子,生產是好事,怎麼讓她弄的這般惱火。再說了,我姐姐當年只怕比她兇險都是無事,她也不會有事的……”柳玉蟬真沒當回事的勸着,但此話一出陸悠韻便是嗚咽着說到:“貴妃娘娘啊,我不過是一個昭媛,如何敢和皇后娘娘比?我只怕連產殿都進不了,萬一有什麼,救不下來也是正常啊!”
陸悠韻的話讓柳玉蟬算是茅塞頓開,她才明白,關乎着安全的竟是是否可進產殿,而陸悠韻和自己說了半天,估計也就是想進產殿吧。當下她便想說自己去求姐姐看能不能把陸悠韻給弄到產殿去生產,但她正拍胸脯要說話的時候,雲衣倒是立刻跪在了她的身邊,輕聲說道:“主子,可是胸口發悶,奴婢給您揉揉?”
柳玉蟬這些日子被雲衣和紀嬤嬤伺候的早就有了默契,見雲衣這般,當下便順着雲衣的話說到:“不必了,我拍了下好些了。”
這話一斷,柳玉蟬也不再上趕着許諾什麼了,只小心翼翼地和陸悠韻說了兩句關心的話,心中卻是想着雲衣幹嘛出來攔着自己。正這個時候太監唱諾,是德妃到了,她便也丟開這些,瞧望閣口,就看到德妃一臉疲憊的出現在衆人眼前,身後除了盤殿下跟着,還跟着抱着彤殿下的大伴。
“德妃娘娘來了!”衆人口中應着上前給德妃行了禮,德妃擡了手算是免了,便走到了柳玉蟬和陸悠韻的跟前,剛要行禮,柳玉蟬便開了口:“好了德妃姐姐,說到底我也比你小的,這裡還躺着陸昭媛呢,咱們這般行禮不是要逼她起來,得了,咱們就別行禮了。”
德妃聞言笑笑:“貴妃娘娘還真是親近,兩句話說的就親。”
柳玉蟬立刻笑着問到:“瞧你怎麼一副睏乏的樣子,難道昨夜裡沒休息好?”
德妃搖搖頭:“何止是昨夜啊,這幾月裡我可真沒閒着。”說着轉頭衝那大伴說到:“小心着點,抱着他在園子裡轉轉吧,免得一會皇上來了,吵醒了他。”
大伴應着去了的時候,柳玉蟬才注意到彤殿下是已經趴在大伴的肩頭睡着了。當下她便小聲問着:“德妃姐姐,聽你這話,可是很難帶?”
德妃拉着柳玉蟬的手就訴起苦來:“其實帶孩子倒也算不得上苦,畢竟心裡是甜的,當初盤兒還不是我給操心着帶大的。皇后娘娘讓我照顧着彤兒,也是想着我帶過,不會虧了這孩子,可是彤兒認人,見不着他娘終日哭鬧也就算了,現在是飯也不好生吃,乳孃們好幾個都被他給咬了,膳食丫頭弄的飯也叫他給打了。現在每日裡都是我和大伴親自哄着他,真正的是兇不得,只能哄。還好我有盤兒能和他玩上一玩,要不然我纔沒個消停呢!”德妃說着嘆了口氣,眼轉到陸悠韻處,瞧着她那浮腫的樣子,便關心地說到:“陸昭媛你可要注意着自己的身子,聽人說,浮腫的厲害的產婦,生產便是走一道鬼門關,我瞧着你也不太嚇人,好生注意着也就是了。”
可陸悠韻一聽這話,先前抹去的淚又冒了出來,一樣的抓了德妃的手按摸了自己的腿,這下德妃也是一臉憂色了:“原來你浮腫的如此厲害啊,那你可要多多小心啊。”
“德妃娘娘,我在小心有什麼用呢?已經是這樣了,現在我只求生產之日,我腹中的孩子能平安就是了,我剛纔還託付貴妃娘娘看在姐妹情誼的份上,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就幫我照看下孩子呢,只不過人家也是要做孃的人,未必答應了……”
這話一出,只把柳玉蟬弄了個下不來臺,可要是讓她帶,只聽着德妃剛纔說的話就是夠了,當下眼珠一轉說到:“瞧你,我不是說了,我姐姐當年都能沒事,你怎麼就能有事?你安心吧!”
德妃聞言搖了頭,口中輕喃:“皇后娘娘是產殿裡產子,所有的太醫,穩婆那是全部都在,處處伺候的周到,纔沒了事,你以爲是人便可以入那產殿嗎?我都沒能踏進去半步過。”
“不是吧,姐姐前幾日才和我說,等我生產時,便入產殿的啊!”柳玉蟬無心的言語,惹得德妃和陸昭媛對視一眼,眼中都流落着一份失落。話一出,柳玉蟬也察覺出了不對,當下便又急忙說到:“這樣吧,我去和姐姐說說,讓你也進產殿。”
陸悠韻聞言卻不是多激動一樣,只淡淡地一笑衝柳玉蟬說到:“多謝貴妃娘娘的好意了。”
柳玉蟬見她這般,知道她只當自己說出來敷衍,當下便大聲說到:“我和你說真的呢,我一準讓姐姐允你進產殿,她要是不允許,我就去求皇上去!”
“真的?”陸悠韻的臉上立刻浮現了欣喜,她甚至激動的要站起來似的。
柳玉蟬立刻點頭確認,而就在這個時候太監也唱諾着皇上和皇后駕到了。
衆人都跟在柳玉蟬的身後相迎,就連陸悠韻也被香凝和身邊的丫頭扶了起來,跟在人流之後只做做樣子。
皇上和皇后一進殿,便是看到柳玉蟬挺這個小肚子福身。兩人對視一眼,皇上便親自扶了柳玉蟬直身:“好了,快免了吧。”話語後,正看見人流之後被人攙扶着的陸悠韻那略腫的臉龐,自然也擡手衝陸昭媛說到:“你也快起來吧,挺着那麼大的肚子,就別行什麼禮了。”
“謝皇上疼愛。”陸悠韻說着起了身,但卻依舊衝皇后要福身,柳玉蝶立刻上前親扶:“瞧瞧,皇上才說了,叫你別行禮了,你怎麼還這般,莫不是要折煞我?”
陸悠韻一臉惶恐:“皇后娘娘,悠韻絕無此意,只是一見到皇后娘娘,便想到昔日皇后娘娘全心的關照,心中感恩,就……”
“陸昭媛客氣了,我是皇后,自然要操心你們的嘛。”柳玉蝶說着一笑,撤了手往皇上身邊走,而龍天舒也是說到:“皇后有一顆菩薩心腸,這是朕的福氣。”
“皇上,只皇后有一顆菩薩心腸,您就說是福氣了,那要再多一顆菩薩心腸出來,不知道皇上又要說什麼了?”陸悠韻此時出言,讓龍天舒一愣,自然就接話到:“此話怎講?”
陸悠韻一拉柳玉蟬地手說到:“皇上,皇后娘娘有一顆菩薩心腸,柳貴妃也有啊,適才,她還擔心悠韻這般浮腫只怕生產有難,還說要向皇上與皇后爲昭媛求得進產殿的機會以保母子平安呢?皇上您說,這是不是也是一顆菩薩心腸?”
“哦?有此事?”龍天舒聽着一臉樂呵轉頭就問柳玉蟬,柳玉蟬聽着陸悠韻這般好話的誇她,自然也是滿口應着,還特地衝皇上說到:“皇上,您就準了吧!”
龍天舒笑着點頭轉向柳玉蝶:“玉蝶,你的意思呢?”
柳玉蝶笑言到:“皇上,按宮規呢都是隻有皇后與妃子纔有資格進產殿,早先臣妾也知道陸昭媛的情況,早已囑咐了生產之日,多備些醫藥和多到幾位太醫穩婆的伺候。但不料今日妹妹念着姐妹情誼也這般上心,向皇上討求來着,臣妾若按宮規辦,便不盡人情,也讓妹妹難以下臺,倒不如就成全了吧。”
“好,玉蝶說的好,那就成全了吧……”龍天舒才說着,皇后又說道:“皇上,臣妾還有一句話說,這入產殿的事是允了,不過不能不顧宮規,臣妾的意思,不如就把產殿伺候的規格略降一個等級,這樣,既成全了衆人的美意,能讓陸昭媛安心,也能顧全了宮規,免得被人非議。”
龍天舒點點頭,贊同到:“皇后真是心細,就這樣吧。這事就交給你去辦。降個等級就是了。”
“是。”柳玉蝶應着看向了有些發呆的陸昭媛道:“陸昭媛,你可真是有福氣了呢。”
陸昭媛略有些尷尬的一笑:“都是託了貴妃娘娘的福。”
柳玉蟬聽陸昭媛這麼說,只覺得內心充滿了得意,當下就笑着擺手:“嗨,咱們誰跟誰啊,瞧你客氣的。”可話才一落眼遇上姐姐看向她的眼,不知怎的,她卻是打了一個寒顫。儘管姐姐立刻轉眼看向別處,並陪着皇上與衆人扯起了閒話,但是她先前的得意立刻是煙消雲散了,因爲她感覺的出姐姐與她目光相對的那一刻,雖是掛着笑容,但卻寒意連連。
我哪裡做錯了嗎?她心中想着看向了身邊的雲衣,而云衣投給她的卻是一個無奈的笑容。
(昨天把日期記錯了,還以爲存稿發到了昨天的,今天一看,傻眼了。所以這章多更些內容,以做補償,還請親們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