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惜雪還記得他們最初相遇的時候。
當時的她正在和九月木戈以及南燭接受顏恕的訓練,在森林裡追尋着獵物的蹤跡,結果一不小心跑到了森林的外圍,然後就看到了他。
那時候的陳諾剛及弱冠之年,和幾個同齡人結伴到森林邊緣賞景作詩,他的才華讓同伴都爲之折服,也讓當時的納蘭爲之傾心。
回去後的納蘭始終忘不了那個拿着酒壺口吐詩篇的身影,糾結了一段時間後,她告別了顏恕和陪伴她長大的兩個姐妹,獨自一人來到人世間。
說起來還是要感謝顏恕的,她作爲部落的公主,若不是顏恕以妖主的身份讓部落的長老們無法反駁,她也不會有機會離開森林。
來到人世間的納蘭第一次見識到人間的繁華,這裡有太多太多森林裡沒有的東西,但她並沒有花了眼,因爲她的心思全部在陳諾身上。
她身上戴了一片臨走時顏恕送她的葉子,掩蓋了她身上妖族的氣息,讓她能夠毫無阻礙地在人間行走,而不被人類修行者發現。
她就一直跟在不遠處看着陳諾,看着他挑燈夜讀,看着他月下獨酌,看着他與友人寫詩作對。
他是那麼愛讀書的一個人,他的生活裡似乎除了書之外再無其他,他兢兢業業地做學問,也確實年紀輕輕就有了不凡的學識,在當地傳爲佳話。
納蘭感覺自己很幸福,雖然一直都是她在單相思,雖然他都不曾知曉她的存在,雖然她都不能靠近他。
是的,她只能遠遠看着他,絕不能靠近。
因爲她是妖族,而且是天賦異稟的妖族公主,她即使不在修行,她的身體也會無時無刻不再吸收天地靈氣反饋給她。
她可以剋制自己的身體不去吸收靈氣,但如果靠他太近,她怕自己心神失守,失去了控制,那樣的話一定會慢慢把他吸乾,要知道人類體內的氣對於妖魔來說都是很補的。
但,人總是在得到某樣東西的時候,就渴望得到更多,一向被認爲最是貪婪的妖族自然也不例外。
偷偷跟了陳諾一段時間後,納蘭不甘於只能在暗中看着他,她希望能夠站在他的身邊,告訴他,她的思念和依戀。
考慮了幾天之後,納蘭離開陳諾所在的城,在城外的一座小山頂上,念出了那句讓她心痛欲碎的咒語。
那句咒語的作用,是自逐妖族!
她念出那句咒語之後,她就不再是妖族的公主,從此之後,便是沒有歸宿的孤魂野鬼一般。
但,這不算完。
納蘭拿出了那片顏恕送給她的葉子,這片由妖主施法的葉子自然不會只有掩蓋氣息的作用,它還是一道威力極強的封印,是顏恕給她讓她可以暫時封印修爲用的。
她知道,那是顏恕疼她,不想讓她整天魂不守舍地不開心,所以讓她能夠將修爲暫時封印,留在他的身邊,體會一下愛情的滋味。
不過她今天當然不會按照顏恕說的方法去用這片葉子,因爲即使封印了修爲,她的身體還是會吸收四周的靈氣,雖然那速度慢了很多很多,幾乎不會影響到周圍的人。
但是,她不願。
幾乎不會影響,那還是會影響的不是嗎?
納蘭拿起那片葉子,貼在眉心,讓它慢慢沉入體內,融入魂裡,將她的妖魂封印!
封印了妖魂,她就不會再自動吸收靈氣了,她的修爲,也會變得極弱,而且最重要的是,封印妖魂是一個極其痛苦的過程。
但,爲了能和他在一起,而且不傷害到他,納蘭咬牙堅持了下來。
在那座山頂上調養了幾天,剛剛恢復了一些力氣的納蘭便迫不及待地回去繼續守着陳諾。
後來她終於找到機會,在一次得知他準備出遊的時候,她自封修爲在他必經的那條小徑上等着他。
那是個冬日,就在她等的無聊的時候,天上飄下了幾朵雪花。
納蘭素愛雪,她喜歡雪的純潔,喜歡雪的美。
她仰頭看着下得越來越大的雪,伸出雙手想要接幾片雪花,雪卻一觸及她的手便化了。
不過她沒有放棄,再多接幾片,加上這寒冷的氣溫,她的手應該很快變涼了,到時候,雪就不會化了吧?
一心在賞雪的納蘭沒有注意到,不遠處多另一個身影,正是已經來了好一會的陳諾,他呆呆地看着面前那個美貌的女子,幾乎忘記了思考。
“哈啾!”
陳諾到底只是個凡人,身體素質怎麼比得了納蘭,在雪天站了幾刻鐘之後,便連着打了幾個噴嚏,好像有點要感冒的徵兆。
而因爲他的噴嚏聲,納蘭也被驚醒,看着一邊的陳諾,暗自責備自己太大意,差點誤了正事。
“姑娘,抱歉擾了你的興致。”陳諾滿含歉意地對納蘭作了個揖。
納蘭屈身還了一禮:“公子不必自責,小女子也沒什麼興致,只是無家可歸,在此處與雪花說說話罷了。”
“還恕小生唐突,但姑娘你怎麼會無家可歸呢?”陳諾看着她凍的通紅的小臉,心裡有些心疼。
“唉,小女子是前幾日被賊人擄至此地的,趁他們不注意時跑了出來,至於以前的事,不知何故我一點都記不起來了,可能是那賊人將我搶來時令我受了傷,失去了記憶。”納蘭低頭假裝垂淚,卻是暗自觀察着陳諾的反應。
陳諾聽到納蘭的遭遇,心頭更是疼惜不已,他將自己的貂皮襖脫下來給納蘭披上,然後問道:“姑娘可曾記得自己的芳名?”
“不記得了,只是之前在身上看到一塊手絹,上面繡着納蘭二字,我應該是姓納蘭的吧。”納蘭見陳諾對自己很是上心,心頭的緊張便少了幾分,想來她和陳諾應該是有些緣分的,要不怎麼會讓他們遇到呢?
“納蘭……”陳諾皺眉沉思片刻:“在這方圓百里我可以說是瞭如指掌,但不曾聽說有哪一家是姓納蘭的,姑娘的家應該在更遠的地方,不如姑娘先跟我回去,我派人去打聽姑娘家人的下落,找到後再送你回去,如何?”
“好。”對此納蘭自然是欣然應允。
聽見納蘭答應,陳諾也是喜上眉梢:“姑娘肯光臨寒舍真是小生之幸,不過總不能一直姑娘姑娘的叫,叫納蘭又顯得太生硬,小生斗膽爲姑娘暫取一個名字代替如何?”
名字?她終於要有名字了嗎?難道他就是爲她取名的有緣人?納蘭矜持地點點頭,心頭卻是萬般激動。
陳諾沉吟片刻,然後靈光一閃:“方纔見姑娘對雪花情有獨鍾,不如就叫惜雪如何?納蘭惜雪。”
惜雪,很好聽的名字,不是嗎?
可她一直沒有問他,到底是她惜雪,還是他惜她。
就這樣,她有了名字,卻丟了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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