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宅門大戲
“的確都是他的錯。”
屋內衆人的目光都落在中央亭亭而立的水瓏身上。
付姨娘淚水盈眶的雙眸驚瞪着水瓏,似乎難以置信她說出這等話來,瞧見衛氏眼神的暗示,又見白嘯不動聲色的模樣,低聲哽咽的質問:“大小姐,泗兒性子有些頑劣,對白家卻向來恭恭敬敬,不知道泗兒做了些什麼,讓大小姐對他下此狠手。”
水瓏說:“憑他預謀刺殺我。”
一個小小的商府嫡系,殺人已算犯法,何況是刺殺一品大將軍的嫡長女。
付姨娘驚嚇得趔趄步子,說:“不會的,泗兒對大小姐向來敬佩,常說大小姐身爲女子,不但武功高強,還能做一般男子所不能做之事,實在是女中豪傑,日日都想能得大小姐青眼,能和大小姐做好友,豈會對大小姐動手!”
瞧着話說得,若是不認識付嘯泗的人,只怕真的要信了付姨娘這番聲色演出。
“這事各有說法,要知真相倒不如聽聽旁人的。”大夫人衛氏一副大公無私的樣。
付姨娘白着臉兒,輕輕點頭。
水瓏迷眼淺笑。
這是一出宅門大戲,裡面每個人都是出色的戲子。
衛氏朝安靜杵着的玉香幾人招手,說:“你們都是弄潮院的人,那日的情況也該瞧見了,如今且當着我們的面說說,那日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幾人裡面,除了玉香這個貼身伺候水瓏的婢女,還有水瓏的乳孃晴嬤嬤,三名小斯。
晴嬤嬤是個四十歲的老婦人,微臃腫的身子,肥胖的臉龐透着福相。這時候潺潺顛顛的身子似乎緊張過度,白着臉兒不敢瞧人,聲音更抖得厲害,“大夫人,那日老奴站得遠,看不太清。”
衛氏不怪她說些廢話兒,瞧向玉香,“我記得你是叫玉香吧,至小就貼身伺候在水瓏的身邊,那日你該站得近,也該瞧得清楚,且說說那日的經過。”
“是的,大夫人。”玉香沉沉的呼吸,壓抑着內心的緊張興奮。
她想,今晚過後便能讓那儈子手遭到報應,自己明日也該可以去大夫人那兒報道,一生榮華。
方纔高興不已,卻瞧見水瓏盯着自己,那冷靜的視線讓玉香有種被撕裂般的錯覺,全身的興奮熱量就褪散化爲了冰寒,紅潤的臉龐猝然煞白。
“水瓏!”衛氏冷冷斥話,“爲難一個婢女,莫非是心虛了?”
水瓏雙手環胸微笑,“說吧。”這話是對玉香說的。
玉香莫名的不安,卻還是顫抖着說了,“回大夫人的話,大小姐所言有假!”
“哦?那你說說,真相是如何?”衛氏說。
打破了初始,後面的話玉香說得就利落了,“那日三公子與付公子幾位公子來弄潮院尋大小姐,見大小姐回來後,三公子就怒斥大小姐不該傷親母,大小姐聽後就對三公子動手。”
衛氏掩眼輕嘆,“樺兒這孩子啊……”柔色方露不久,便冷厲得盯着水瓏,“接着說。”
玉香似害怕的輕泣說:“三公子被傷得嚴重,付公子看不下去,便開口勸說,大小姐卻說,卻說……你既爲他求情,便由你來替他如何,之後……便……”
啪!
衛氏驚怒的拍案而起,顫抖着手指直指水瓏,“孽障,你還有何好說!”
水瓏看着那根手指,兇光劃過眼底,迫使衛氏受驚般的收回手指,臉色驚怒不定。
水瓏看向玉香,說:“話由口出,說了就沒有收回的機會。”
玉香驚怕不已,“大小姐,這麼多年來,你對奴婢要打要罵,奴婢都能忍受。可是讓奴婢爲您掩飾罪行,滿嘴謊言,奴婢卻做不到!”
衛氏對身旁白嘯說:“老爺,事情真相已經明瞭,您看?”
白嘯雙眉隆起高山,並不急着定罪,對水瓏說:“你可有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
“老爺!”衛氏臉色難看。
一直以來,白嘯對待白水瓏和白千樺的疼愛袒護,都是衛氏心中最大的恨。
衛氏知道拗不過白嘯,冷笑不屑的盯着水瓏。
這場戲,沒有白水瓏翻身的破綻。
面對四周各色目光,水瓏輕笑,“我需要什麼證據?”
尚未等衆人回神,水瓏大跨幾步走到付姨娘面前,雙眼氤氳柔光後的冷殘讓她驚怕。
“你,你要做什麼?”付姨娘求助的朝衛氏看去。
水瓏拽住付姨娘的青絲,迫使她無法移動,慢悠悠的說:“我說付嘯泗預謀刺殺我,他就是。哪怕他不是,憑我的身份,一樣可以定他姦淫擄掠的罪,就地正法。”
付姨娘滿面灰白。
水瓏眼瞳一轉,想起什麼,說:“付家這些年來賺的錢財真不少,東南方流水山莊那塊地實在不錯,也不知道是用了什麼手段得到手。”
付姨娘瞳孔緊縮,尖銳的話語脫口而出,“你血口噴人,你這個儈子手!”
啊!
付姨娘尖叫,跌坐地上捧着亂髮。
水瓏淡淡丟棄手裡的一縷斷髮,對付姨娘說:“憑你姨娘身份,我一句話就能廢了你,讓你流落街頭,讓她連個將軍府庶女身份都沒有。”
小小的白淓芸嚇得跑到付姨娘身後,嘴脣還帶着血。
這是剛剛她想咬水瓏,反被水瓏閃避開,咬到自己造成。
付姨娘心中又驚又怕,滿腔怨恨被水瓏接下來的一句話打擊得支離破碎——
“你付家,同樣憑我一句話就能命重兵包圍抄家,滿門流放荒原。”水瓏淡淡瞧着地上的狼狽母女,輕聲說:“你有什麼身份來對我評頭論足,又有什麼資格質疑我說的話?”
以前的白水瓏對家人重情,連帶對後院女子也算寬容。向來只懂得用蠻力殘殺去解決問題的她,很少用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去處事,甚至連自己的官品權利有多少都不清楚。
如今的水瓏,卻懂得利用一切資源。
這番變故,全場皆驚。
“老,老爺……”付姨娘驚了怕了,只能向白將軍求助。
白嘯這時也爲水瓏的言行吃驚,表面沉默不言,叫人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他不說話,衛氏卻說了。
“付姨娘沒資格沒身份對你說教質疑,那爲娘可有?”衛氏冷冰冰的說:“你傷付家小兒也就罷了,那做出殘害親弟這等喪心病狂的事又當如何?”
“樺兒,那可是你唯一的弟弟,府裡唯一的嫡子。”
唯一兩字被衛氏咬得又重又穩。
“長姐教訓弟弟理所當然。”水瓏淡然處之。
衛氏斥:“教訓弟弟,能將弟弟教訓得雙腿殘疾,單臂難爲?我可憐的樺兒啊。”
水瓏輕輕挑眉,“殘疾?”似笑非笑,“我出手自有分寸,白千樺不會殘疾,若真殘了該是用藥不當。”
衛氏聽見用藥不當四字,表情閃過一絲不自然,“你還狡辯,不止玉香等人親眼瞧見樺兒被你傷得不能行走,全府中瞧見的人也不少。”
“呵。”水瓏輕笑,正要開口,少年森冷高昂的聲音先撞入衆人的耳朵——
“她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