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綾從來都是不過生日的,最隆重的一次也不過是在薛貴的預謀下做了個蛋糕,讓薛家姑姑吹了蠟燭,許了個願,而這個願望在薛貴看來,八成跟薛家的發展有關,
她是一個讓薛貴又愛又恨的女人,愛她的擔待,恨她的擔待,
這次若非老太爺出馬,她的生日恐怕又會跟往常那樣,親自下廚做兩道菜,然後陪着老太爺喝兩杯了事,
薛貴有點不爽薛白綾的做法,卻又實實在在地心疼她的生活,
她的生活太單調了,
單調到根本沒任何樂趣可言,
每天除了工作還是工作,連普通小白領的看場電影,談個戀愛,吃個火鍋都沒經歷過,
她已經三十歲了,
過了今日,她便滿三十一了,縱使放在燕京這座國際都市,也算是超齡剩女,生小孩都比年輕漂亮的女人風險大,
可她呢,
別說結婚對象,連對象都沒處一個,
薛貴再遊手好閒不務正業,在這之前也談了兩三個女友,雖說沒一個能習慣惡習成堆,又從不肯抽出時間陪她們的薛貴,但好歹是個有經驗也有過故事的男人吧,
她必須找一個了,
還算傳統的薛貴如是想,
而這些年薛貴沒對薛白綾的單身處境擔憂,一方面是沒出現讓薛白綾特殊對待的異性,另一方面則是沒薛貴看上眼的,
韓鎮北不錯,但年紀太大,還是兩個孩子的母親,
陳逸飛也不錯,但註定成不了一家人,而且那小子太陰陽怪氣,完美的有點假,神仙姑姑夠完美了,可她還不照樣一身讓人無法忍受的性子,薛貴不信這年頭有完美男人,即便有,也只是隱藏了比任何人都惡劣的陰暗內心,
看看林澤,多敞亮,
夠哥們,講義氣,還重感情,最重要的是能打,當初在刀劍閣的那場決鬥,若非林澤藏了幾手,薛貴絕對不止事後吐血那麼簡單,
那場惡鬥之後,薛貴就喜歡上林澤的行事作風了,夠霸氣,又沒太大架子,很對胃口,之後的相處他也會有意無意地幫襯林澤,反正他的態度是很難改變薛白綾抉擇的,不擔心落人話柄,
那會兒,薛貴就有把林澤介紹給薛白綾認識的衝動,但考慮到神仙姑姑的行事風格,他這才憋到了講和酒,
那一次,是薛貴第一次看到苗頭,
當中遞出手帕,燕京除了林澤,沒人可以享受這等待遇,薛貴那會兒就覺得這事兒靠譜,只是沒明說罷了,
之後的日子,薛貴越發覺得林澤跟薛白綾有戲,林澤不止對了他的胃口,還很對老太爺胃口,他們皆從林澤身上發現了可貴的品質,就薛貴和老太爺來說,薛白綾的伴侶不需要有可怕的野心,也不用有太勇猛的手腕,那些薛白綾有了,而且做的相當不錯,他們需要的,是一個薛白綾喜歡的男人,而這個男人,又可以爲薛白綾不要命的,
看,多配的一對,
可問題來了,這個問題還是自己造成的,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驕傲,薛白綾是,林澤也是,人們有時會爲了某些堅持並慢慢演化成固執的東西丟失更美好的東西,哪怕等到傷心落淚也自認爲沒錯,只是有點遺憾,可真是那樣嗎,
腦子沒那麼複雜的薛貴覺得明明觸手可得的東西卻因爲一些不太值錢的堅持而放手,根本就是愚蠢的行爲,
會所是薛貴親自安排的,人不多,他,薛白綾,未到的,,或者說已經在公共場所喝起來的林澤,
當兩人抵達會所時,一身筆挺西裝的林澤正左擁右抱跟兩位身材火辣,臉蛋嫵媚的妖嬈女子談笑風生,手裡端着一杯xo,嘴裡叼着的是上好雪茄,頗有幾分玩世不恭富二代的架勢,
林澤是夜場老手,別說是這種高檔場所的名媛,就連跟英倫皇室沾親帶故的皇室女人,他也有把握弄到牀上去,
別忘了,
有品位的女人,尤其是卡在一個青澀不青澀,成熟又沒熟透的女人,通常就好林澤這款,
男人身上的某種東西,從來不是靠臉蛋就能堆砌出來的,當然,過於醜陋的臉龐也是永遠沒機會的,
薛貴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這小子,,啥時候泡妞不好,偏偏等這個時候,分明給老子難看嗎,
薛貴表情詭譎,薛白綾卻一臉淡然,似乎並不覺得林澤做的有什麼不靠譜,男人嘛,好這口很正常,何況是林澤這類男人,薛白綾嘴角微翹,不止沒半點一場,反而媚笑起來,
“林澤,你小子幹什麼呢。”薛貴大步走上前,呵斥着驅趕那兩個面若桃紅的女郎,
她們是妖嬈嫵媚的,水汪汪的眼眸,腮紅抹的不濃,點到爲止得讓人想啃上兩口,單從挑女人來說,林澤的品味絕對一流,別說整天蹲在家裡擼管的宅男,連富二代三世祖也望其項背,
“咋啦。”醉眼微醺的林澤微微拉開領帶,瞥了一眼薛貴道,“哈,我來的早,見你們不來就先喝上了,咋樣,隨便挑一個,問過了,底子乾淨,這位還是某集團老總的小三,每年都有做體檢,待會兒不戴保護傘也不必有心理負擔。”
說的很男人的話題,薛貴卻頗爲尷尬,他本身對這方面的事兒興趣不大,但真到了逢場作戲的時候,他也不會擺架子,可今兒是給姑姑慶生,哪能搞出這種陣仗,
而且,薛貴也有點小懊惱,明明說好七點集合,現在都九點出頭了,臨走前姑姑收到一份緊急文件,非得看完不可,當然,薛貴也是沒問題的,那文件的重量的確太沉重,縱使薛貴在姑姑的位子,也非得浪費一些時間不可,
可如此一來,卻讓被邀請的林澤在會所空等兩個多鐘頭,唉,,爲何如此多災,
那兩個女人很顯然已經熱身完畢,皆是喝的有點嗨,完全沒搭理站在薛貴旁邊的漂亮女人是薛家女王,只顧着跟林澤玩兒喝交杯酒,還討論着待會兒是去誰家哈皮呢,還是***,其中一個大約二十五六歲的女郎呵氣如蘭地跟林澤做着頗爲親密的肢體動作,小手兒不斷攀爬在林澤身上,十分火辣,
“小子,玩夠了吧。”薛貴沒好氣地欲拉走林澤,後者卻一把推開他,提着酒瓶晃盪起身,左擁右抱地行到薛白綾面前,哈着酒氣咧嘴道,“薛小姐,可別說我不厚道,我是有備而來的,快,把蛋糕拿出來吧。”
林澤言罷,燈光忽地大亮,兩名侍者推着蛋糕向薛白綾走來,原本悠揚的音樂也換成了生日歌,很顯然,林澤的確如他所說,是做足準備了的,
薛貴被現場畫面給震住了,薛白綾卻仍是滿面媚笑,一言不發地盯着林澤,
林澤一巴掌拍在其中一個女郎翹臀上,笑呵呵地說道:“小妞,唱生日歌啊,今兒可是薛小姐生日,祝你生日快樂…”
可能是喝的有點高的緣故,林澤氣息不足,唱的生日歌不止跑調,還斷斷續續,難聽極了,
薛貴見已發展到這一步,也是跟着唱了起來,直至唱完,林澤方纔鬆開摟着女郎腰肢的雙手,滿身酒氣地笑道:“吹蠟燭,許願。”
“好的。”薛白綾媚笑着,微微閉上美眸,沉默了大約十秒後方才睜開,吹滅蠟燭,衝林澤說道,“謝謝。”
“哈,咱們總算是老交情了,這話說的生分。”林澤打了個酒嗝,極爲不雅,
“現在切蛋糕。”
“好,,唔。”林澤忙不迭捂住嘴巴,擺了擺手衝向洗手間,將生日派對的主人晾在當場,
毫不停歇的急喝兩個鐘頭,是頭牛也會趴下,何況是人,
當林澤雙腿發軟地從洗手間出來時,生日現場差不多散了,他腦子有些發暈的計算了一下,剛纔吐了三次,放了一泡尿,大概花了二十分鐘,嗯,應該是這個時間,
“人呢。”林澤揉了揉僵硬的臉龐,
“走了。”薛貴硬邦邦地說道,
“走了。”林澤軟綿綿地說道,“我還沒吃蛋糕呢。”
“你知道我姑姑最近並不安全嗎。”薛貴冷笑道,
“嗯,咋啦。”林澤沒心沒肺地點了一支菸,
“你媽的,還不去追,。”薛貴一巴掌拍掉林澤香菸,擰起他的衣領道,“我姑姑要是出了什麼事兒,老子一輩子不會原諒你。”
“去就去,你火什麼。”林澤淡淡推開薛貴,慢步離開會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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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白綾獨自行走在昏黃的街道上,她挑了一條行人不多的道路,吹着冷風,努力讓自己的頭腦保持清醒,
這或許不是一個最好的結局,但應該也不是最差的吧,
她如此自問自答,
她覺得自己可能永遠也不會有答案,當然,這種事兒她相信沒人可以有一個正確答案,不選擇一個,又如何知道是對是錯呢,
忽然之間,她很想回去睡一覺,最好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做,睡個一天一夜,這不止能讓腦袋放鬆,也能讓那顆不知道什麼滋味的心放鬆,
“作爲生日派對的主人,就這麼不辭而別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
身後傳來一道慵懶而淡然的聲音,薛白綾聞言,卻沒什麼轉身的打算,但這條道路實在太安靜,想假裝沒聽見都不太可能,微微轉身,迎向那張橘黃路燈下略顯模糊的臉龐,開口說道:“許了願,吹了蠟燭,切了蛋糕,生日已經結束了。”
“嗯,我的生日從沒蛋糕。”林澤迎風點了一支菸,腦子仍有些發脹地說道,“你比我幸運,有個時時爲你着想的家人。”
很輕鬆簡單的話語,卻透着一股讓薛白綾無法承受的壓力,
你有一個時時爲你着想的家人,
她又何嘗不是如此爲薛貴呢,爲了他,她不惜徹底斷了與林澤的聯繫,哪怕某種東西纔剛剛從心底滋生出來,
親手掐滅的感覺,實在不好受,
主動方尚且如此,被動方呢,
薛白綾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女人,她能敏銳地感受到這份不舒服,卻不會無限放大,更不會無病呻吟,淡淡道:“的確,不是每個人都能如此幸運。”
林澤那雙漆黑朦朧的眼眸在得到這個答覆後,不易察覺地掠過一絲黯然之色,脣角微微上翹,說道:“風大了,你背後那條道路不是回家的路,何苦在不可預期的風雨天繼續前行,回去吧,家人在等你。”
薛白綾聞言,眸子裡也跳躍過一絲複雜的東西,但迅即便淹沒了,平靜地掃了林澤一眼,平靜道:“是該回家了,再見。”
言罷,她挪開兩步,與林澤擦肩而過,
前方燈火通明,只需走十分鐘,便會進入薛傢俬家車,上了車,關上窗,就會與那條似乎走着走着,便會離家漸遠的道路徹底斷絕,
她的腳步很沉重,也很堅定,她不想做選擇,所以將這道本就只有兩個選擇的選擇題去掉一個,那麼,擺在她面前的便只剩一個答案,一個選擇的選擇題,又有什麼好爲難的呢,
薛白綾邁出雙腿,走上回家的路,
嗖嗖嗖,,
一輛打着強光的黑色轎車忽地從街道轉角冒出,如一頭黑夜中的洪水猛獸撞將上來,
薛白綾有些愣神,目光迷離地盯着飛速駛來的車輛,還有段距離,卻幾乎感受到了那輛轎車的凜然冷意,
風很大,
燈光強烈得她睜不開眼睛,
身軀也彷彿在逐漸加重,直至一隻手臂扯住她的胳膊,將她狠狠地摔到人行道,她才從這看似漫長,實則瞬間的走神中脫離出來,
撲通,
額頭撞在地面,卻沒有想象中的疼痛,餘光的方向,一條身形呈拋物線飛出去,毫無聲息地倒在了血泊中,一動不動,
疼,
撕心裂肺的疼痛,
不是額頭,是心,
疼得她渾身劇烈抽搐、痙攣,那雙永遠不會落淚的眼眸中滾下澎湃的淚水,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哀嚎,
不顧一切地奔到血泊旁,趴在身體旁邊,目光無神地死死盯着血泊中的男人,那永遠無動於衷的絕美臉龐幾近扭曲,撕心裂肺地哭道:“你可知我的願望是什麼,你祝我生日快樂,我祝你一世平安,爲什麼,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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