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神夜祭（下）
大浴場內一片死寂，半隻腳擡在空中的白燁維持住了這個高難度姿勢，眼前半個身體浸泡在大池中的女性是林朵朵，還是林姍姍？白燁能看見的只有對方憋紅了的臉，沒有表情和馬尾的標誌，這對姐妹還真是無法分清楚，等等，現在不是計較這種小事的時候，該怎麼解釋？無論怎麼想，自己現在光着身子朝前衝的樣子都像是個變態，難道，自己從此以後掛上如此屈辱的稱號！
“必須要矇混過去！如今再後退的話，就太可疑了，唯一能夠破解眼前尷尬局面的方法只有一個！”捏緊毛巾，白燁深深吸了口氣，然後終於落下了腳，整個人迅速的落入了池中，濺起的水滴不少撒到了角落少女的身上，後者的表情已經從最開始的驚訝轉化爲了殺意。
“有那麼明顯殺意的人，應該是妹妹林朵朵了，那麼開始下一步吧。”吞下一口唾沫，白燁開始將視線漫無目的的飄開去，“真是不錯的大浴場，就像是隻屬於我一個人的世界。”對方的林朵朵顯然有了身體的抖動，好像在思考什麼，“這麼好的地方就我一個人來泡會不會太奢侈了呢，管他呢，好好享受纔是最重要的，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霧氣太濃，簡直看不清一釐米外的東西！”最後一句話用盡全力的擴散開去，力求對面那接近暴走邊沿的女人能夠清楚聽見。
“沒錯，就當成我們彼此都沒看到對方，靜靜的離開，以你的智商應該可以明白我的用意吧！”內心中默默祈禱着，隨後耳邊響起了流動的水聲，林朵朵好像在漸漸遠去。
“呼……這樣一來，就能避免被當成色-情偷窺狂的下場了，說起來那個侍女分明就沒提醒過我現在有人嘛，真是受不了她們的素質……”轉過身準備游去更裡面的位置，伸出的手卻是按在了軟綿綿的東西上，“等等，這個東西的形狀很微妙啊，捏捏看。”手上又用力幾次，接着，霧氣散開，眼前的是雙眼噴火的林朵朵，自己手按住的位置是她的——胸部？
“你這個……”“啊啊啊！”比林朵朵更快一步的慘叫起來，白燁的意識中斷了。
半小時後。
大浴場門口的長板凳上，白燁身上換上了浴袍，坐在那，手中捧着熱茶，而對面的長板凳上，也相對的坐着臉上紅暈未退的林朵朵，重新紮上了馬尾，也換上了那件常見的輕甲，看到白燁的目光，立刻驚慌的避開去，沒有了往日那冷漠的氣勢。
“我的浴巾，是你換上的？”“閉嘴！”臉頰更加火紅的林朵朵用力咬住嘴脣，一隻手已經握住了刀柄，“我只是想告訴你，不要在意啊，我被看了也不會責怪你的。”“你再多廢話一句，信不信我宰了你。”露出潔白的牙齒，像只發怒的兔子，讓人感覺不到恐怖。
“好了，我想可以解釋一下，我詢問的侍女並沒告訴我這個時候會有人在入浴，門口也沒掛上提醒牌。”白燁整理了一下思路，發現自己好像沒犯什麼大錯。
“不能怪那侍女，平常會來入浴的只有歌姬大人，我只是……偶爾來泡泡……”最後半句聲音漸漸輕了下去，缺乏太強的說服力。
“城主大人一般也不會來這裡，沒放提醒牌也是我的失誤……”但是一想到自己被看光的事實，還有被襲胸的事件，怒火就立刻吞噬了理智，“果然還是殺掉你比較好啊。”“女孩子可不能那麼暴力，我會叫救命哦！”白燁估計在這裡呼救祈語應該聽的見。
“哼，那就等着吧，看你喊了救命以後，大家會相信誰，倒是還有一個問題，我很奇怪，被抓……那裡的人是我，爲什麼叫的那麼慘的人反而是你。”閉着眼，紅着臉的林朵朵把頭扭向了另一個方向。
“這個嘛……是秘密吧……”女性恐懼症這種丟臉的反應當然不能讓更多人知道，白燁撇了撇嘴，“時候不早了，我要去睡覺了，明天還要準備神夜祭，哦，另外你放心吧，你的尺寸完全不能讓我記住，所以，不用……”“哦……是嗎……做出了這種不知廉恥的事情以後，還洋洋得意的評價我……不能讓你記住的尺寸啊……果然，還是殺掉你吧！”拔刀的瞬間，白燁已經起身飛奔起來，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嘖，跑的倒是挺快……讓我看到那種東西……”拼命把腦海中那骯髒的畫面抹去，然後收刀入鞘，“有點累了……我也去休息吧……”明天就是神夜祭，只要安全的度過明天，今年這座城市就會引來新的未來。
“不會有事的……歌姬大人，不會失敗。”蒼白的五指攥緊了刀柄，無限的用力用力再用力着，彷彿是在不斷暗示自己。
不會有事。
一夜時間，很快的過去了，神夜祭的早晨，悄悄降臨。
在外套裡換上輕甲的白燁走到走廊裡，舒展着四肢，然後走向食堂，路上經過廚房的時候，被一陣悉悉索索的議論聲吸引住了。
“聽說了嗎？”“好像是真的，昨天有受到歌姬大人鼓舞的南雲家媳婦，就在浸提那凌晨上吊自殺了。”“哎，可是明明在現場聽過了歌姬大人的歌。”“歌姬大人的歌，不是能夠拯救我們的心靈嗎？”
“昨天那個男人的妻子，死了？”想起那女人陰鬱的神情，本來自殺了也不奇怪，但重要的是，對方在聽了林姍姍的保證和歌聲後，還是選擇了自殺，如果被林姍姍聽見的話……
“怎麼可能會沮喪，那個女人，不是這種會被動搖的人。”白燁沒有理會的走進了餐廳。
只是短短一頓早飯時間，謠言就在天界城擴散開了，愈演愈烈的趨勢讓白燁終於感到了警惕，一吃完東西甚至來不及招呼祈語，就管自己衝向了林姍姍所在的靜室，而當他趕到的時候，林姍姍正坐在門口，入神的思考着，好幾分鐘後，才發現白燁站在眼前。
“你來了……也是聽說了那件事情嗎？”
“傳的整座天界城都知道了，你當我是聾子？不對，我想現在……應該是整座天緣城都知道了。”
“你還真是鎮定。”雙手握緊在一起的林姍姍苦笑起來。
“廢話，和我又沒關係，我只是來看看你狼狽的樣子，害怕了？”雙手隨意的插在口袋裡，歪斜的站在這座城市最偉大的女人面前，無情的質問。
“害怕？對，這種感覺原來是害怕……”如同身處在寒冬中，林姍姍將雙手鬆開，交錯在胸前，整個人也緊縮起來，“這樣的感覺，已經好幾年沒有體會到了。”“什麼嘛，我還以爲你會像之前一樣精神飽滿的和我開玩笑，你的程度，也只有如此而已。”白燁沒有安慰的意思，反而加大了諷刺力度，“一個人，揹負了整座城市居民的期望，你是他們塞入恐懼，悲傷和痛苦的垃圾箱，就算你今天不崩潰，遲早有一天，你也會因此瘋狂。”“我……不會瘋狂，我會守護這座城市。”聲音漸漸找回了往日的堅定，林姍姍倔強的仰起頭，“我會用我的一生去守護這裡！”“了不起的發言。”鼓起掌來，白燁的臉上卻只有虛僞的笑，“讓我想發笑。”“想笑的話，就笑吧，我就是那麼膚淺的女人……”站起身來，高度和白燁幾乎一致，兩人的視線也交錯在一起。
“我的雙腿現在明明就在發抖，可我也不得不去面對接下來的可能會出現的混亂。”手臂輕輕晃盪在左右，林姍姍遠沒看上去那麼鎮定。
“接下來也許會是民衆的騷動，不信任、懷疑和恐懼，對你的愛將會變爲失望透頂的恨，這些負面情緒一旦爆發，最壞的結局便是你會被殺掉。”白燁用手指戳着林姍姍的肩膀，隨後警惕的張望起來，如果被林朵朵那女人看到，估計又要發瘋般的拔刀了。
“你不知道這時候好男人應該安慰我嗎？”
“我只是骯髒不堪的污泥而已。”
“明明我還想約你今天好好進行一次的約會的。”
“等到神夜祭結束，我再陪你去。”
“那時候，你早就逃之夭夭了，騙人可不好。”
“哎呀，被看穿了。”
“不過，我的心情，似乎也好了很多，謝謝你……我的戰鬥，纔剛開始。”林姍姍轉身走向開着門的靜室，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麼，側過頭來，“今天要麻煩你還有祈語了，朵朵應該在門口了，我馬上就來。”“你妹妹今天不睡覺了嗎？”“神夜祭可是至關重要的一天，她也睡不着吧。”輕輕拉上門，最後傳來的是一聲恍如錯覺的再見。
“是我聽錯了嗎？”白燁挖着耳朵，搖搖頭，走向另一處大門，到的時候祈語已經在那等候了，抱怨了白燁幾句，那滿嘴的醬菜味道讓白燁想一拳揍過去，但是對比了一下彼此的戰鬥力，他決定臥薪嚐膽的忍了。
很快，一身輕甲的林朵朵也到了。
“那件事情聽說了嗎，南雲的妻子……”林朵朵的面色有點蒼白，反應比起姐姐更加激烈，“怎麼可能……聽了歌姬大人的歌，怎麼會……”“我說你冷靜一點……事情還沒徹底惡化，至少你的姐姐還沒倒下。”白燁也只能如此安慰道，不過，從早上開始天界城就瀰漫開了異樣的氣氛，外面應該更糟吧。
“如果這是對方設下的全套，那麼我就只能膜拜對方了。”選擇了最難以防守的一個攻擊路徑，也是最容易摧毀掉歌姬存在的手段！
在白燁的勸說下，林朵朵終於冷靜下來，可還是不安的來回走動着。
“這樣也好，能忘記昨天晚上的事，省的咬住我不放……嗯，林姍姍那女人準備的時間也太長了吧？”內心中的不安再一次涌起，這是比任何一次都要強烈的不詳。
“林朵朵，祈語，跟我一起去靜室！”“哎，怎麼了？”祈語和林朵朵還沒反應過來，白燁已經拔腿跑了起來，一路狂奔到了靜室們口，就和離開時一樣，關着門，鞋子也在。
“林姍姍，喂，你在嗎？”放大音量的喊道，可是靜室內死寂一片，白燁的心跳更是不手控制的加快起來，“那個女人，難道……”“怎麼了，白燁，歌姬大人她……”“跟我進去！”擡腿一腳，那扇不怎麼牢固的木門轟然倒地，“白燁，你在做什麼，不能對歌姬大人的住所那麼無禮！”林朵朵慌張之下忘記了阻止，祈語在白燁之後也跟着衝進了靜室。
房間裡只有一扇屏風和一張老式的木牀，然後……
歌姬不見了。
“白燁，我說了你怎麼可以隨意……進來……”林朵朵在踏進靜室後，聲音戛然而止，這裡空無一人。
“歌姬大人呢？”林朵朵感到了莫名的恐懼。
“媽的，還真的發生了……女人，這附近還有其他的出口嗎？”自己三人一直站在門口，林姍姍絕對不可能無聲無息的越過他們，“有一個侍女專用的後門……難道歌姬大人她因爲那個謠言逃走了嗎？”“管她是不是逃走了，你現在立刻去後門查看，並且詢問一下那些侍女，我去見呂轅……”如果再不制止，恐怕今年的神夜祭將會是天緣城的忌日。
呂轅的房間裡，百里蹲在一邊切着城主的脈，但是當聽到白燁說完前因後果以後，也忘記了自己該做的事，張大嘴在那不知所措的愣住了。
“抱歉了，這是我的失職……”白燁用力咬住嘴脣，狠狠的說道，自己太過高估了林姍姍的承受能力。
“現在不是道歉的時候，而是要立刻封殺住消息，不然……這座城市說不定在今天就要毀掉了……我會安排陳通協助你搜索城內，白燁，沒有我的命令，她絕對不出了天界城，務必要在神夜祭開始前找到她！”“我會的。”沒有做什麼保證，白燁只是簡單的點點頭，然後便和祈語匆匆的離開。
之後，一道道指令傳達了諸位武修。
“搞了半天，沒能夠殺人過癮，反而落到找小女孩的地步。”走廊中，袁智辛冷冷的抱怨起來，反而是走在前面的羅允修一副興奮的樣子，“喂，允修，你怎麼看起來那麼高興？”“爲什麼不高興呢，這可是我們所期待的戰場啊，袁哥，我已經嗅到了……鮮血的味道。”舔了舔乾裂的嘴脣，那張側臉在瞬間，甚至連袁智辛都感到了脊背發冷，自己在外面認識的這個小哥，簡直是一頭嗜血的兇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