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在我們面前的,是一條絕無僅有的死路,如果我們這最後一道防線被攻破,大奉,將國不再國,家不復家,橫屍遍野,生靈塗炭!”
楚寧高昂的話,直接刺穿了風聲,刺穿了雨聲,刺穿了已經憋悶了許久的人心,眼看着失敗,眼看着無望,眼看着瘟疫即將攻破大奉的每個角落,卻沒有人能提起精神,一戰到底!
他們絕望過,痛哭過,在這種黑暗中,不知道前路何方,不知道前途驚險,他們需要一個堅定的身影,一個誓死帶領大奉子民衝出去的決心!
哭!衆人哭聲震天響!憋屈,壓力,絕望,無助,在這一刻,在十八個大男人的身上,完全爆發,藉着風雨,藉着雷聲,所有人……痛快的釋放!
“這場戰爭,是屬於我們的!雖然我們只有十八個人,雖然我們面臨的敵人強大而無形,雖然我們連武器都不知道在何處,但是!我要你們記住!大奉千千萬子民,每日都在祈禱,都在指望,他們的指望,都在我們的肩上!”
“就算我們用十八具血肉之軀,也要爲千千萬子民!守住家園,守住親人!”
“勇士們!”
“在!”
“此時烽火驟!最後關頭,關乎千萬條人命的生死存亡!我們守住這最後一道防線,守住大奉最後的希望!守護家園!”
“守護家園!守護家園!”
十八個男人,從淚水中擡起頭,啞着嗓子,喊破了喉嚨,在一聲炸雷中,揚起鬥志,激發豪情,齊齊跪在了楚寧的身前!
仰起臉,迎着瘋狂捲來的風雨,楚寧重重閉上了眼睛,最後七天,士氣低落,不這樣做,她又能如何?
小豆包已經哭成了淚人,秋隱站在楚寧身側,感受着從她身上爆發出來的定力與氣度,很難得,他竟然感覺眼底溼熱,轉頭看向這個還沒有他肩膀高的小女人。
未及十五,亭亭玉立,美人如玉,她身上的才情與睿智,正在一點點顯現,繪製天罡火雷圖,她一戰成名,躋身朝堂。
領旨退瘟疫,她將天下人的命揹負在了自己身上,經此一役,誰還攔得住她?
從來以爲,她一介女流,嬉皮笑臉,厚顏無恥,僅爲自保,胸無點墨,身無大志,女子無才便是德,也正如他所料,楚寧確實無才。
琴棋書畫,詩詞歌舞,大家閨秀所擁有的才,她一樣不會!
卻任誰也沒想到,她的才,是解救黎民蒼生的大才,罕見的大才!
自古,推波助瀾易,力挽狂瀾難!
她不是正常的女人,她不應該被當做女人來對待,她應該站在廟堂之上,站在殺伐中央,站在風口浪尖,她的天下,不應只有四方天!
聽着陣陣滿腔熱血的豪邁聲音,震天響!睿王長身玉立,站在營帳的另一側,看着眼前羣情濤濤,鬥志洶洶,他目光加深。
此刻,楚寧就像一個領軍打仗,揮斥方遒的將軍,如她所言,這是一場無硝煙的戰爭,能打贏這場仗的,也只有她。
這場戰役的價值,絲毫不遜於大奉遭遇的任何一場惡戰,關係江山社稷,關乎黎民蒼生,可是
在這麼兇險的戰場上,領軍打仗的是一個十四歲的女人。
睿王的目光落在楚寧身上,迎着風雨,她堪堪站穩,卻爲何給他一種罕見的堅定與從容之感?她身上,還有多少面他沒有挖掘到?
玄九也安靜的看着楚寧,在他眼皮底下長大的小姑娘,一直都是平凡無奇,但最近半年,她從一個淺顯無知的跳脫女人,一點一點的顯現,直到現在的遊刃有餘,從容老辣,玄九覺得他還是沒有看透楚寧。
她看似簡單,實則深不見底。
這一天,就在不斷試驗,不斷開會總結,再去不斷試驗中,到了黑夜,一下午,睿王都坐在楚寧的營帳中,看着她與圍在一圈的醫術高手們談論,羣情激憤時有之,爭的面紅耳赤也有之,而她,始終淡定從容。
得出結論,旁人散盡,玄九走到楚寧身邊。
“他們所有人都是你的下屬,你怎麼能容忍他們一次次頂撞你?”
楚寧轉頭看了眼玄九,在古人眼中,上下尊卑的思想根深蒂固呀。
扯開疲憊的嘴角:“玄護衛,你覺得,我是想把這件事情做好,還是來證明我是對的?”
一句話,一個笑容,楚寧飄然而去,留下玄九久久不知怎麼回答。
睿王捏着茶杯,不斷轉動,眼底卻溢出笑意。
我是想把這件事情做好,還是來證明我是對的?
這種胸襟,成大事者!
深夜裡,一道影子躍進了一座深府,深宅大院守衛森嚴,而此人卻如過無人之境一般,直接到了內院。
“誰!”
屋裡的人厲聲喝問,落於門口的影子立即迴應。
“抱歉打擾洪公公休息,我家夫人請公公明日十里長亭一敘。”
洪公公難得出宮休沐,有人找上門是意料之內的事情,當即道。
“你家夫人?”
門外的身影從門縫中塞進來一張紙條,一拱手。
“告辭!”
隨之,身影消失。
洪公公撿起地上的紙條,打開來看,隨後,眯起眼睛,勾起一邊嘴角。
“楚沛……倒是找了個聰明的夫人。”
一句自語後,洪公公燒了紙條,轉身去睡覺。
還有四天,南陽使臣就要到達京城,宮裡的人都在準備迎接使臣的事宜,暫時沖淡了對瘟疫的緊張。
不過,南陽使臣選擇在這個時候訪大奉,到底抱着什麼目的,衆說紛紜。
各位權貴也都召集了自己的門客謀士,針對此次南陽使臣來訪的事情進行分析,若真是一個開戰的契機,早作打算纔是真格的。
而這次,馮太后難得的跟睿王站在了一個戰線上,一大早,就派人去宣睿王進宮。
老太監站在睿王旁邊,滿臉堆笑,比對太后都要諂媚。
“本王昨日淋了雨,身體不適,恐過了病氣給太后,就不進宮了。”
老太監一邊諂媚一邊擦汗,看了眼睿王紅潤透亮精神頭十足的臉色,心裡苦。
“求王爺……”
“啪”睿王手裡的白玉棋子化成粉
末。
老太監吞了口口水,拱手:“王爺保重身體,老奴告退。”
沒請動睿王,回去免不了要被太后打一頓屁股,可是……看看那顆已經粉碎的棋子,默默轉身,屁股疼就屁股疼吧,總好過掉腦袋。
來請睿王,請一次他壽命短一截兒!
沒請動睿王,馮太后自然是勃然大怒,直接反應就是把祥寧宮給砸了一半兒,砸完了,出氣了,還得去請自己的本家,馮太公出馬。
馮太公帶着馮潤急急趕來祥寧宮的時候,馮太后剛剛順了被睿王堵住的這口氣。
“父親,大哥,這次勞動你們過來,實屬無奈。”
馮潤趕緊上前:“太后說的什麼話,一家人怎麼說兩家話。”
馮太公接着問:“這麼急着找我們過來,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馮太后眉頭皺起,頗有很棘手的意思。
“父親,南陽太子云崢失蹤了。”
馮太公眉頭一跳:“失蹤了?怎麼會失蹤的?”
馮潤也驚訝的瞪圓了眼睛:“那這次南陽使臣來,豈不是要有大麻煩?”
馮太后點點頭:“使臣來訪,定然要見他們的太子,可是南陽太子在大奉做人質期間失蹤,這事可大可小。”
馮太公沉思,摸着鬍子:“如今南陽的雲屹兵馬充足,雲崢失蹤,足以給他一個發兵大奉的理由。而此時大奉軍心不穩,四面楚歌……”
“這正是哀家所擔心!”
“攝政王和睿王對此有何說法?”
馮太后一提這個,馮太后就氣不打一處來:“別指望他們!他們的大爺脾氣比國家安危重要的多!”
“穎兒,此時可不是鬧脾氣的時候,雖說我們與沈氏之間的制衡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但現在國難當頭,我們應與沈氏同仇敵愾,大奉若是覆滅何來沈氏與馮氏?”
“父親以爲這個道理哀家不懂?只是不知道攝政王與睿王到底打了什麼算盤,三催四請也沒請來他們兩位,就像這大奉不是他們自己的江山一般!”
“沒請來?”
馮太公撫着鬍鬚,又陷入沉思。
馮潤瞧着馮太公的臉色,湊近:“父親是覺得沈氏這次有什麼貓膩?”
“不確定就沒有,沈氏有這個反應,定是做給我馮氏看,難道他們這次擺明了坐看我馮氏與南陽鬥?”
“可是不鬥不行啊!他們坐得住,哀家怎麼坐得住?”
馮太公皺起眉:“怎麼坐不住?這江山現在還是沈氏皇族,他們都不着急,太后急什麼,越是這種時候越是不能急,你急了,得逞的就是沈氏。”
“可若是他們真豁的出去,眼看着南陽發兵也不出面解決問題,難道哀家就要眼睜睜拱手讓江山?”
“這……”馮太公繼續撫須:“這也未必,沈氏必有後招,我們且靜候看看,現在時局難辨,切不可亂了陣腳。”
馮太后深吸口氣,鎮定下心神:“是,聽父親的。”
馮太公和馮潤離開皇宮時,已經日上三竿,宮裡的各個司管都在忙碌,看似一切都很正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