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休王打頭,冷寒斷後,領着三域人馬向南突圍。因爲隊伍中丹境佔大多數,他們是不能御空飛行的,因此大家都是徒步前進。
三域人馬,計七萬餘衆向南突,這個動靜可不小,早已驚動了把守正南方向的皇城三長老張保山。
大部隊離着老遠,就見正前方黑壓壓一羣,幾千人嚴陣以待,擋住了去路。
皮休王心裡“咯噔”一下,急起空中,御風來到擋住去路的皇衛隊伍前,按下雲頭,與手提兩把開山大斧的張保山對面而立。
皮休王沉聲問道:“張老弟,你當真要執迷不悟,做血煞的幫兇麼?”
張保山含笑不語,看上去高深莫測。卻見一人從其身後閃出,赫然便是晉申,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偷偷離開慶豐廣場,來到了這裡。
“王上,根本不需要我這個說客,晉某到來時,張長老已恭候多時,卻並非攔路,而是想接應大家向南突呢!”
“張老弟,這是真的?”皮休王盯着張保山雙眼,猶自不信。
張保山一揮手,身後隊伍閃向兩旁,露出了藏在隊伍後的幾百條小舟。
“這是……”皮休王迷惑不解。
張保山笑道:“過了三樹坡,就是大河,大河濁浪濤天,很難游過去。老皮,你能御風,自然是沒問題,但你那些丹境部下怎麼辦?莫非你也要獨善其身,拋棄他們不成?”
皮休王醒悟過來,突然向前一步,一拳擂在張保山肩窩,大笑道:“好,好,好兄弟,我老皮沒看走眼。”
張保山一側身,笑着伸手相肅:“甄少俠,請!”
皮休王頓時明白怎麼回事,向甄男微微點頭,然後衝身後一揮手:“都跟上,速度快點!”
隊伍向前,五千皇衛打頭,四人擡一隻小舟。皇衛都是金丹境以上修爲,雖然負重,速度卻並不慢。
神魂之體,體質特異,雖是步行,但速度卻是奇快,工夫不大,就見前方一道緩坡,坡頂呈品字型生有三棵古鬆。
三樹坡到了!
翻過三樹坡,是一道溝谷,溝谷中兩岸夾峙,一河東去。只要過了大河,就脫離了血瞳的攻擊範圍,也就暫時安全了,衆人都暗自鬆了一口氣。
正在這時,耳中隱隱一聲唳啼,繼而西南方向的天空,紅光迸現,將那方天地濃厚的烏雲染成了血一般的顏色,猶如有一顆太陽要極力掙脫烏雲的包圍,躍出西天。
日出西天!
但那日頭,分明是血色染就!一股不祥之感轟然瀰漫開來,隊伍無令自停,衆人駐足遠眺,看那霞光猶如大朵血花洇洇而開,充塞了西南天際半個天空。
萬馬齊諳,幾萬人的隊伍黯然肅立,竟連一聲咳嗽也沒有,只聽到輕微的“簌簌”聲四起,那是幾萬人身體一齊發抖而引起的衣服摩擦聲匯聚而成。
又一聲唳啼響徹天際,隊伍中響起一連串“咕咚”聲,有人嚇得癱坐地上。
血光、唳啼,越來越強烈的讓人喘不上氣來的壓迫感,甄男清楚地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一躍升空,揚聲道:“血煞王就要來了,大家趕緊過河!”
……
七萬餘人的離去,令慶豐廣場空曠了許多,但黑沉沉的烏雲罩頂,卻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幽靈皇和胖大和尚、朱無道和尹長生,兩兩對峙。孫立邦的北域二萬餘衆、混進慶豐廣場的數萬血煞、警戒慶豐廣場的兩萬皇衛,相互之間也是劍拔弩張。
此刻的廣場,猶如一個巨大的**桶,只需要一個火星,就將引爆。每個身處其中的人,都生出一種即將粉身碎骨一般的危機感。
火星來自孫立邦!
“殺呀,殺盡這些血煞!勤皇斬煞!”孫立邦躍身空中,振臂高呼,率先衝進人羣中。
域王都衝上去了,來自北域的人馬不知道孫立邦血煞的身份,自然不能落後,呼喊着“勤皇斬煞”的口號,跟在後面義無反顧衝了上去。
殺聲四起,幾萬人陷入混戰中。幽靈皇與胖大和尚、尹長生和朱無道,四大高手兩兩相對,互相牽制,並未加入混戰中。
北域的人馬與皇衛聯手,三萬餘衆對付混進慶豐廣場的不足兩萬血煞,本來應該是呈一邊倒的輾壓之勢,但竟然討不到多大便宜,死傷之人一點也不比對方少。朱無道冷眼旁觀,頓時看出了其中的詭異之處,問題就出在孫立邦身上。
孫立邦口中喊着“勤皇斬煞”,暗中卻對皇家一方勢力下殺手,而且專門對付高手。孫立邦攜聖境一重修爲,衝進一幫金丹境人羣中,猶如狼入羊羣,只要他趕到哪裡,那裡皇城一方本來的優勢頓時逆轉。
而再找邱爾班和晉申,竟然不知所蹤!
朱無道心急如焚,但又擔心自己若參與其中,尹長生乘機聯手龍葵對付幽靈皇。情急之中,朱無道決定先殺尹長生,再除孫立邦,回過頭來再聯手皇上殺龍葵。
尹長生縱身後躍,躲開朱無道一刀下劈,豎單掌示意罷手:“朱長老且慢動手!說話要有證據。福契人大賽是皇上定的,尹某不過是奉旨行事,怎麼就成血隱者了?”
朱無道晉升金丹二重愈百年,如今是巔峰狀態,半隻腳已踏入三重門檻,尹長生老奸巨滑,明知不是對手,不可能承認自己的真實身份。即便朱無道不信,那也無妨,只要拖到血煞王到來,就足夠了。
“姓尹的,敢做不敢認麼?在你的一力主持下,千名福契選手慘死,如今又死了幽靈星上千精英,死了這麼多人,你若不是血隱者,這些又該如何解釋?”朱無道刀尖前指,厲聲喝問。
尹長生冷笑道:“朱長老,貪婪,這些人全都是因爲貪婪而死,罪不在尹某。朱長老,這屆福契人大賽,前前後後,尹某都是在奉旨行事,絕無擅專,你若不信,皇上就在這裡,你可以問問他老人家,看那一項,那一條是尹某自作主張?”
尹長生一番話,竟令朱無道啞口無言!儘管他百分百確信,尹長生就是一名血隱者,但大清洗之後,指證血隱者必須要有充分的證據。
“皇上,這個逆臣賊子,殺是不殺?”朱無道心有不甘,轉臉看向幽靈皇,請求示下。
此刻,幽靈皇正與化裝成和尚的龍葵處在對峙中。那情形,就像爭奪交配權的兩頭雄性動物,互相用強大的聖境氣場輾壓對方,尚處在比拼氣場的第一階段。比拼氣場過後,就是刺刀見紅,不死不休。
兩大聖境巔峰氣場的疊加,以二人爲中心,外放的狂暴聖元習卷四方,飛砂走石中,破碎的桌椅殘骸猶如出膛的炮彈,呼嘯着射向四面八方。離得近的人猝不及防,遭受魚池之殃,肉開骨折,一時間紛紛走避,給二人閃出空間。
幽靈皇此刻的心中,四味雜陳,唯獨少了甜。
眼前這個人,五百年前就交過手,儘管他化裝成和尚,幽靈皇還是第一時間就判斷出,他就是龍葵。想當年,他還不是自己的一合之敵,若不是血煞王及時趕到,當時就能要了他的命,但五百年後,此人竟然已成長到與自己有一戰之力,他怎麼做到的?
龍葵怎麼做到的?簡單,坐擁冰花,他可以肆無忌憚吞噬人丹,奪取他人千辛萬苦修煉而成的成果爲己所用。若不是幽靈星幾百年來積貧積弱,龍葵甚至能後來居上,實力完全輾壓幽靈皇。如今雖說還打不過幽靈皇,但幽靈皇想要他的命,卻絕非輕而易舉。
龍葵的出現、血隱者畢昇華竊取東域王、北域王孫立邦反骨畢現、還有此前的徐傲、明覺慧,凡此種種,讓幽靈皇無比確信,血煞門已然傾巢而出,要與皇城展開最後的決戰。
但血煞門目前的力量還不足於與皇城抗衡,這個決定無異於自尋死路,唯一的解釋就是血煞王真的復活了,而且即將到來。況且,三域的不告而別,也印證了這個判斷。
幽靈皇懊悔莫及,後悔不該聽信尹長生,從隱藏地出來。尹長生當時告訴他:“據可靠消息,明天血煞門的勢力將齊聚慶豐廣場,已盡在我方掌握之中,請皇上利用這個契機,親自出馬,匯合四域力量,一勞永逸剷除血煞門這顆爲禍幽靈星五百載的毒瘤。”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安睡,四域的力量已不足爲慮,血煞門纔是幽靈皇揮之不去的夢魘,是對其統治的最大危險,早欲除其而後快。如今有了這個機會,幽靈皇豈能不動心,但僅僅這一條理由,倒還不足以讓幽靈皇下決心從隱藏地出來。
他有忌憚,這個忌憚,就是血煞王,那是他的噩夢。
五百年前,若不是有這個耗費無數修煉資源而佈置的隱身大陣的存在,他早已成了血煞王血瞳下的冤魂。每每想起當年九死一生的一幕,幽靈皇做夢都會驚醒,餘悸猶新,他怎麼敢與血煞王再度朝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