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的境界麼?呵呵,說實話,我不知道。”帝魂似乎又在打太極。
自己的修爲,就像自己的手指般如數家珍,你居然說不知道?這城府也太深了吧!甄男臉拉長了,賭氣道:“算了,不想說算了!你的秘密太多,不差這一個。”
“這個真沒必要瞞你。我只知道,在我精力充沛時,好像什麼都能做到,可一旦虛弱下來,境界也會相應降下來,甚至手無縛雞之力。這麼說吧,我好比一個深坑,水滿時深不可測,乾涸時魚不能養。我這個坑沒有自己的水源,用一點少一點,只能靠外界的補充才能恢復。你明白了?”
甄男能感覺得到,帝魂語調平緩,解釋得很耐心,不像是撒謊的樣子。這種情況,大概是與帝魂只是大帝的一小片念想,神魂不全有關吧。按照帝魂的“深坑”比喻,斬殺鴨七時,帝魂服用的那枚六階丹坯,應該消耗得差不多了,所以面對鑿齒時,才無還手之力。
想當初,爲祭出那股狂風,帝魂也是拼了老命了吧!
“甄大叔,謝謝你!”想到帝魂爲救自己,像擠海綿一樣把自己壓榨得幾乎涓滴不剩,甄男這聲感激發自肺腑。
感謝來得太突兀,帝魂一愣:“謝謝?從何說起?”
甄男誠摯道:“爲躲開黑手追殺,助我神魂離體,來這裡修煉,應該是唯一正確的選擇。你爲此做了很多,說聲謝謝是應該的。”
“知道就好,也不枉我一番苦心,甄男,這樣很好,做人就是要懂得感恩!”
這是挾恩圖報還是在爲他說不出口的秘密做鋪墊?氣氛本來很融洽,帝魂一句邀功的話,讓甄男起了疑心,想起索繞在心頭的三種可能性。
甄男冷冷道:“帝魂大人,你履行帝命,做了你該做的,不必念念不忘!要知道,身爲帝使,必定九死一生,我爲此付出的可能是命!來幽靈星修煉,不是我該得的待遇嗎?而且,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另外九十八名帝使肯定也被各自的帝魂帶到了這裡吧?”
“不是,你是唯一的一個。”帝魂聲音低了八度。
“哦,告訴我原因。”甄男心裡有譜了,帝魂的秘密就藏在這裡。
在甄男的逼視下,暗色中帝魂目光閃避,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甄男目光清冷如水,緊緊盯着帝魂不放。他不準備妥協,未來迢迢,會有無數的艱難險困,一個秘密也許就是一條人命。
“好,我告訴你!”帝魂躊躇了半天,咬牙道,“大帝一念偶興,捻指抽絲,此即秉承了大帝意志的魂旨。大帝曲指而彈,魂旨化爲九十九道分魂,分赴九十九顆星辰,找到各自帝使,並歸附於他。這個過程完成後,帝使誕生,衆多帝魂也就完成了各自的使命,從此不復存在。”
“九十九個帝魂,九十八個被帝使融合,只有你,安然如故。既然你沒有歸附,我可不可以這樣理解,你失職了?對不對?”甄男瞬間抓住了話中的要害。
“你猜的不錯。九爲極數,極數滿則異數生,也就是你們所說的由量變到質變。說到九十九個分魂,則其中有一個會開啓靈智。而那個人,就是我!”
“你不是唯一的,對不對?總共應該有十一位開啓了靈智纔對,另外十個呢?”九九是九的十一倍,甄男瞬間得出了結果。這沒什麼奇怪的,他本來就不笨,吸食了赤眉的龍丹後,更是一副錦心繡腸,全身每根毛髮彷彿都開了竅,輕輕一吹就能發出哨音。
“不,我是唯一開啓靈智的。九之極數,滿溢則消。九、九十九、九百九十九,都只可能誕生一個異數。你說的對,那剩下的九十八道分魂,如果已經找到帝使,那他們此時已經被各自的帝使吸收,其所攜帶的知識、技業和對大帝的忠誠等信息將全部融入各自帝使,成爲帝使的一部分,而帝魂本身,則消失了,永遠消失了!”說到最後,帝魂語帶淒涼。
帝使的命運,很像是一次性運輸工具,貨到了,工具也就毀了。甄男靜靜地聽着,心中升起憐憫。甄仁與其他帝魂不同,既然開啓了靈智,就有了自己的獨立意志,卻又要受命於主人,親手毀去自己。這種自毀般的痛苦,他感同身受,因爲他剛剛經歷了一場自毀。
“我怕死,但我又必須執行大帝的意志,所以才設計了一出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戲。這是有很大風險的,如果我力有不逮,未能在你下墜的過程中將你捲起;如果我沒控制好力道,讓你的頭部撞上硬物;第一次來幽靈星曆險時,我已虛脫,如果那時你遇到鑿齒之類的妖獸……這些假設,無論哪一個成真,你都將萬劫不復。還有,雖然目前爲止我們很幸運,但前路漫漫,還有很多未知的危險,無論哪一個躲不過,你都可能魂飛魄散,連轉世的機會都不存在!”說到這裡,帝魂停頓了片刻,緩緩道,“甄男,你會恨我嗎?”
終於真相大白時,甄男的心情是複雜的。恨帝魂嗎?不,一點也不!不是甄男大度,是他理解帝魂,換他也會做同樣的事情。不僅不恨,甄男甚至心懷感激。吸收帝魂,雖可得到技藝、知識和修爲,但那也意味着從此變成對大帝惟命是從的傀儡。生而不能自己,生又何益?這是甄男不能接受的。而帝魂這個自私的舉動,卻在無意中幫助他逃過了這一劫數。
“我不恨你!但我忌憚你!”甄男沒說忌憚什麼,但如果帝魂是聰明人,他應該明白。
“你是不是在擔心,我會對你殺人滅口?”事實證明,帝魂是聰明人,一語中的,見甄男在夜色中點頭,接着道,“不!我不僅不會殺你,相反還會像保護我自己一樣保護你。你是帝使,是大帝親選的,一旦身死,大帝立刻就會知道,如果他發現我並未被你吸收,那時他只需要動一個念頭,我就是萬劫不復。”
“甄大叔!從此以後,我倆就是拴在一根麻繩上的螞蚱了,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秘密揭開,隱憂盡去,甄男一派輕鬆,扭臉打量帝魂,真誠地笑了。
“甄賢侄,同命異體,同聲相應,同氣相求。”帝魂卸下了心中包袱,前所未有的輕鬆,妙詞連連,也不知道他從哪學來的。
彼此的猜忌一風吹盡,樹穴內的氣氛頓時融洽,二人都憑生一種家人般的親切感。這也很正常,帝魂孑然一身,甄男痛失雙親,二人同樣渴求來自家人的親情。更何況,二人共同經歷了一場生死磨難,而且今後仍然要並肩走在生死磨難的路上。
甄男沉默了,眼睛有點溼潤,再說話怕哽咽。帝魂也沉默了,心中生出一種全新的情感,一種他從未體驗過的親情。
天光開始放亮,朦朧的晨光中,樹穴外景色一片安寧祥和,罡風已經停了。甄男看一眼閉目假寐的帝魂,剛想招呼他動身,忽感一陣的心慌心悸心跳驟緊。
“喂,甄大叔,有情況!”甄男一邊推搡一邊急呼。
“怎麼了?咦?”帝魂極不情願地睜開眼睛,忽聽頭頂簌簌有聲。
天光漸亮,樹穴內的情形已能看得比較清楚。二人存身的樹穴上方,沿着樹身,裂開一個大洞,迂迴曲折,不知通向那裡。那聲音正是從上面傳下來的,似乎有什麼動物正爬行下來。
“蛇!蛇!”甄男失聲驚呼。
三角腦袋、黝黑蛇信、斑斕蛇身,是條碗口粗細的毒蛇,估計身長起碼過丈。甄男最怕這東西,與毒蛇近距離四目相對中,頭腦發暈,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毒蛇緩緩下爬,相距一米時,猛然蛇口大開,向甄男腦袋咬過來。森森尖牙觸目驚心,蛇毒特有的苦澀味撲面而來。
“定!”帝魂口中叱喝,擡指打出一道修元。
毒蛇張着血盆大口,懸在頭頂一動不動。一滴毒液,掛在毒牙上,凝固了一般。
“縛!”帝魂再度口綻巫語,一條繩索憑空出現,一端在手,另一端束住毒蛇七寸。帝魂手腕一抖,毒蛇被甩出樹穴外,依然一動不動,死了一般。
“甄大叔,教我巫術!”二人步出樹穴,甄男立刻提出要求。在危機叢生,步步驚心的幽靈星,沒有點保命手段寸步難行。
“巫術是以神魂境界爲基礎的,境界不到,學有何用?你現在境界太低,境界到了,自然水到渠成。”帝魂跨出樹穴,背身答道。
“那什麼境界才能施展巫術?”甄男也跨出樹穴。
“遊絲吧,遊絲境就可施展一些初級巫術,不過只能對浮雲境施爲,有也等於無。以後境界越高,巫術水平也會水漲船高。”帝魂邊回答邊凝出魂刃,剖開了蛇頭。
“可惜,一條五階蛇而已,只是顆丹坯。”帝魂直起身來,兩根指頭捏着一顆比黃豆略大的圓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