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甄男有意的引導下,陰靈氣快速而有效率地進入神府,轉化爲陰靈元,再充實到人丹中。這個道理,就像擠火車,有序的通過與混亂的擁擠相比,前者必定更有效率。
此刻,紅級靈果依然在爆響,其所蘊含的陰靈氣仍未釋放完畢,持續不斷地向甄男體內輸送,但有入有出,此消彼長中,二者達到了恐怖的平衡,甄男暫解爆體之虞。
陰靈元迅速涌入棉花狀的人丹中,附着其上,人丹再度發生變化。變化最初發生在每一根絲棉的交叉點上,以這些點爲中心,陰靈元持續附着其上,並轉化成一種液膠質的東西。與此同時,蓬鬆的人丹在緩緩收縮。就像棉花糖被壓縮一般,液膠質的東西形成的越多,人丹就越小。
甄男不知道這個過程持續了多久,但到後來,他開始享受這一過程。因爲,紅級靈果的陰靈氣終於釋放完畢,隨着神府對其的吸收,膨脹的身體在漸漸恢復正常,那種令人痛不欲生的痛苦漸漸遠去。
每一個微小空檔都迅速壓縮,膠變,當最後一個空隙填滿,人丹全部轉化爲液膠質時,甄男全身巨震,再一次體驗到那種晉升大境界時特有的震撼感。
凝丹境!
甄男睜眼,呼氣,神清氣爽。世界在這一刻改變了,變得不再那麼可怕,而自己強大了。至少,與之前的弱小相比,是這種感覺。
“甄大哥,好險啊!”寶亮長吁一口氣。他此刻尚心有餘悸,對甄男再度連升兩級的壯舉反而不那麼在意了。
“寶兄弟,害你擔心了。大哥真沒想到,區區一枚紅級靈果,蘊含的陰靈氣竟這麼恐怖,是我大意了。”見寶亮滿面憂色,甄男心生愧疚。
短短一天之內,寶亮連救自己兩次性命。一次是那條怪蛇,一次是鎮暴訣,甄男對這個孩子的兄弟情更加彌深。
“甄大哥,這不是普通靈果,這是蛇靈果,效力堪比同等級的九倍,這枚紅蛇靈果,已經相當於普通的紫果了。”
“這麼恐怖?”甄男一陣後怕,如果不是自己具通竅之心,如果不是寶亮及時出現,口授鎮暴訣,今天就交待在這兒了,“寶兄弟,沒想到你小小年紀懂得這麼多,大哥自愧不如!”
“甄大哥,你別這麼說,該慚愧的是我。”寶亮臉紅了,自己雖是幼年相貌,活得可足夠久了,見識廣那是正常。倒是甄男,兩天之內連升四級,與這位大哥相比,自己真該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好兄弟,你也不錯!”甄男長身而起,去拍寶亮的肩膀,卻見寶亮微微側身躲避,似有嫌忌之意。
“哎呀!”甄男起身就跑,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又是一身腥臭。
“寶兄弟,據你所知,哪裡還能採到仙草靈果?”身上的污穢還沒洗乾淨,甄男已經開動腦筋蒐羅修煉資源了。沒辦法,上天賜於他淨靈之體和通竅之心,就好比賜於饕餮一副永不飽腹的腸胃一般,想不貪婪都難。
“血瞳之林,凡血瞳能照到的地方,普通草木難存,更別提仙草靈果了,只有少數絕境之地纔有可能生長,但這裡遍生血瞳樹,我們根本到不了地方。”說到這裡,寶亮伸手在腰上一摸,遞過一隻虛提來,“甄大哥,你現在已經是凝丹境了,應該能煉化黃級靈果了,甚至紅級的也不在話下,這些修煉資源,你拿着吧。”
“不行!”甄男突然變臉,厲聲道,“寶兄弟,你記着,這些東西是你的命,今後不准你隨便送人,包括我!”
“甄大哥,我……”寶亮瑟縮後退,他不知甄男爲何突然間雷霆大怒。
甄男看到眼淚在寶亮眼睛裡打轉,開始後悔自己不該這麼聲色俱厲,但有句話他說不出口,這些修煉資源,或許是黑煞的命,是黑煞留給寶亮最後的遺物。
“寶兄弟。”甄男擦乾身上的水漬,邊穿衣邊柔聲道,“今天累了一天了,早點休息吧,大哥陪你。”
寶亮睡了,甄男卻睡不着。
睡不着的原因起初是因爲亢奮,因短暫時間取得巨大成就而引發的亢奮。亢奮過後卻是沮喪,一種因看清冷酷現實而引發的沮喪。
神魂修煉,拼的是修煉資源。如果修煉資源是水,那一個個神魂境界就好比從小到大排列的盛水容器。從浮雲到凝丹,甄男連續注滿了酒盅、酒碗、酒壺、酒缸,那接下來的丹境呢,就好比酒池,再後來還有酒湖、酒海之類的,之後每一個境界的提升都需要龐大到令人咋舌,讓人不敢想像的修煉資源。
那麼,冷冷地問一句:自己有嗎?
答案顯而易見,否!那麼再問一句:到哪裡可以找到?甄男陷入了思考。
被困在血瞳之林,哪也去不了,蒐羅修煉資源就只能從這裡着手了。可正如寶亮所說,在血瞳之林,血瞳籠罩之地,仙草靈果很難生長,少數生長有仙草靈果的地方又都是絕境險地,根本到不了那裡。
難道,只能坐困愁城嗎?難道,餘生將耗盡在這貧瘠之地嗎?等等,當真貧瘠嗎?
甄男腦中一亮,他想起了一件事。就在前兩天,雙煞曾捕回來一條七階赤蝦,這說明血瞳之林出產赤蝦,而且數量不菲。
有蝦的地方必定有水,而且從金丹境的雙煞爲捕捉一條區區七階赤蝦而狼狽不堪的情形判斷,一定有外力給雙煞造成了很大的麻煩。在血瞳之林,有水且存在雙煞都不能抗衡的外力的地方在哪?
鎮煞塔!甄男瞬間做出了判斷。
這個外力,自己不懼,七階赤蝦,自己對付不了,但如果……也許……
甄男也是“餓”急了,智者考慮問題從壞處着眼,向好處努力,他卻反其道而行,從好處着眼向好處努力。所以第二天早上,甄男同學問寶亮的第一句話就是:“寶兄弟,你懂隱身和瞬移術嗎?”
甄男的考慮是這樣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技不壓身,本事越大辦法就越多。
“甄大哥……”寶亮欲說又止,繼而緩緩搖頭。
“怎麼,你不知道嗎?”甄男略顯詫異。心道這孩子莫非敝帚自珍嗎,你爹可是親口告訴過我,你知道口訣的。
“甄大哥,不是我不知道,是我不會。我爹說,這項秘術涉及空間法則,只有極少數具天賦的人才能學。而且,瞬移術極具風險,未達丹境的人若強行修習的話,會造成身體撕裂。所以……”
甄男打斷寶亮的話:“寶兄弟,大哥知道分寸,你只管告訴我口訣即可。”甄男相信,自己的天賦都演成帽子戲法了,應該是極少中的一個,況且黑煞曾經說過,他是淨靈之體,可以修習。
“那好吧,但大哥千萬要慎重。”寶亮還是不放心。
“好!”甄男一陣感動,他能感覺到寶亮話裡話外濃濃的擔憂。相依爲命,寶亮儼然將自己當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最珍貴的部分。
“那大哥你聽着,這是隱身訣:以吾骨肉,築爾山水;吾之神魂,靜默如爾;亦草亦木,亦土亦石;風過不擾,水流不浸。”
這說的就是高級變色龍啊!甄男已有感悟,微微點頭,滿懷期待道:“那瞬移術呢?”
寶亮低頭搓腳,囁嚅道:“甄大哥,瞬移術沒有口訣,我爹也沒告訴我修煉方法。”
甄男頓感失望,沒想到等來的答案竟是這個,但看寶亮一臉愧疚,又不像是說謊。
不過,黑煞爲什麼要騙自己?擔心寶亮會偷習,害了兒子性命?擔心自己學會瞬術後,會逃出血瞳之林,寶亮從此孤苦無依?甄男略一推想,已然明白黑煞的“良苦用心”。他不恨黑煞騙自己,他是一個父親,他做的,是一個父親該做的。
甄男柔聲道:“寶兄弟,去玩吧,大哥要修煉隱身術。”
見甄男並沒有責怪自己的意思,寶亮答應一聲,歡天喜地去了。
經過一天的修煉,甄男自認爲已完全掌握隱身術,便於當晚告訴寶亮自己要去鎮煞塔下探險。寶亮雖苦求甄男不要冒險,但甄男對修煉資源的渴望太強烈了,寶亮根本說服不了他。
第二天罡風剛止,寶亮還在沉睡,甄男就獨自一人登上崖頂,沿着大河溯流而上,向鎮煞塔走去。
穿過前天採靈果的那道河彎,眼前霍然開朗,河谷筆直而平坦,筆峰般的鎮煞塔出現在視線裡。在血瞳週期性的凌厲審視中,甄男一邊觀察周邊情況,一邊繼續前行。
這段河灘已完全籠罩在血瞳的視線中,在其長達幾百年的淫威肆虐下,兩岸光禿禿的寸草不生,別說動物了,連只螞蟻也看不到。倒是兩岸山脊上,血煞王的幫兇——血瞳樹鬱鬱蔥蔥,遍佈其中的樹瞳猶如餓狼的眼睛,惡狠狠盯着河灘中這唯一的獵物,彷彿隨時準備撲下來,將甄男撕成碎片。
一個人行走在危機四伏的河灘上,在無數只不懷好意的樹瞳環視中,甄男心頭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