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東西實在粗鄙,簡直就不是人吃的!可沒辦法,帶來的已經用完了,祖爺爺送來的紫茶紫果要過幾天才能到,只好將就着用了。”尹少爺指點着茶桌上的果盤茶盞,聲音動作特賤。
“尹少爺身份尊貴,對這些東西自然不屑一顧,我們可不一樣,平常哪有機會享用這麼好的東西?說真的,小的真想一輩子伺候尹少爺,也能時不時的沾點福氣,只可惜尹少爺不久就要去參賽了。唉!只怪古澤村這座廟太小,留不住尹少爺這尊大佛啊!”安宰狂拍馬屁。
“嘖嘖!安隊長,你這張嘴,抹了蜜一般。”九樂樂被拍得一臉舒服,揮手道,“本少爺今天請客,儘管吃,儘管喝,管夠!”
看着二人的表演,甄男噁心到想吐,索性扭回頭不看,卻見茶桌旁不知何時站了一個瘦骨伶仃的小孩子,臉上皺縮巴巴的,極度缺乏營養,好像一輩子沒吃飯似的。
“去去去!小要飯的,滾一邊去!”王慧揮手驅趕。
小孩子聽若未聞,抻長了細脖子,眼巴巴看着桌上的茶果。王慧見狀,擡手在孩子肩頭輕推了一掌:“大爺叫你滾呢,耳朵聾了?”
受了王慧一掌,那孩子身子僅是微晃,腳下竟然動都沒動。
“喲嗬!沒看出哈,小子居然是丹境高手!”王慧說着站了起來,挽胳膊擼袖,就準備動手。
甄男冷冷道:“王慧!”
王慧回頭,見甄男面色不善,便乖乖坐了下來。
“給,拿着吧!”甄男將果盤送到孩子面前,意思是任由他拿,想拿多少拿多少。
那孩子身子向前微傾,用鼻子嗅了嗅綠果,撇撇嘴角,然後竟然轉身走了!
走了……
呵!甄男深感不可思議。
“真他媽的狗肉不上臺板!”王慧氣咻咻道,“甄少俠你說,這麼好的東西,一個小要飯的居然嫌忌,這什麼世道!”
“小丫頭,過來過來,本大人這裡有好東西,要不要?”安宰兩個指頭捏一枚紅果,舉在空中招引那孩子。
甄男眉毛一挑,暗忖:“小丫頭!居然是個女孩兒嗎?”
這時那孩子正期期艾艾向尹樂樂那桌走過去,從背影看過去,蜂腰翹臀,身材一級棒,可不就是一個還未長開的女孩子麼!
小女孩兒走的很慢,似乎對那桌人沒有好感,但又經不住紅級靈果的誘惑。
安宰回頭向尹樂樂介紹道:“她叫欽謦,也是個陽人,也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特他媽怪!沉默寡言,獨來獨往不說,偏他媽的挑食挑得邪門,金茶金果以下,牙都不沾呢。尹少爺,在下覺得,她和你倒有一拼啊!哈哈。”
“哼!”尹樂樂鼻中輕哼,對安宰把自己與一個小要飯的類比感到很不爽。
安宰也意識到玩笑開過了頭,對逗弄欽謦立刻失去了興趣,將靈果放回果盤,舉起茶壺替尹樂樂斟茶,藉此掩飾尷尬。
這時欽謦已慢吞吞走到了近前,咬着手指,眼睛直勾勾盯着桌上的金茶金果和仙草。
尹樂樂眼皮上翻,嘴角上勾,陰笑道:“小丫頭,想吃想喝嗎?”
欽謦怯生生點頭。
“行,喝吧,大爺賞你的!”尹樂樂一擡手,將一杯金茶潑到了欽謦腳下。
欽謦嚇得往後一跳,臉上一片慍怒,眼中隱有淚光。
“啪!”尹樂樂又將一枚靈果扔到欽謦腳下,陰惻惻道:“呵……只要你像狗一樣叨起來,大爺我就賞你了。”
“壞蛋!”欽謦轉身就跑,兩行眼淚奪眶而出。
“小窮鬼,居然敢和老子比命貴,我呸!”尹樂樂衝欽謦的背影惡狠狠吐了口痰,算是消了胸中塊壘。
“哈哈,是啊,尹少爺出身高貴,風流倜儻,豈是個小要飯的可比的,安某實在仰慕得很啊!”安宰立刻送上一通馬屁。
“安隊長,吃!喝!別讓個小要飯的敗了咱們的雅興。”
尹樂樂被安宰的馬屁拍得其樂陶陶中,忽聽有人吟哦:“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啊!”不由擡頭看去。
只見欽謦站在甄男身邊,正拿着枚紅級靈果吮食。甄男則不住搖頭晃腦,聲音語氣明顯是說給某人聽的:“可嘆世風日下,到處都是爲富不仁的人,實在可惡啊可惱。也罷,且看你出身高貴,且看你風流倜儻,到頭來,倒要看你如何敗盡祖蔭,潦倒街頭,人嫌狗棄!”
出身高貴?風流倜儻?這不就是安宰剛剛奉承自己的話麼?這人分明是在隱射本少爺!尹樂樂心頭火起,騰地站起身來,大踏步向甄男走來。
腳步聲疾,甄男卻彷彿沒聽見,悄悄將幾枚紫葉塞進欽謦手中,附耳道:“小丫頭,想吃什麼,想喝什麼,自己去買,別求這種表面道貌岸然,其實一肚子男盜女娼的狗東西。”
甄男表面上是對欽謦耳語,但並未壓低聲音,尹樂樂將罵自己的話完完整整聽在耳中,更加怒不可遏,戟指喝罵:“小子,他媽的你哪來的?站起來!罵誰狗東西呢,今天不把話說清楚,老子要你命!”
“尹少爺,安隊長,誤會,誤會啊!”王慧趕緊解釋,但到底哪裡誤會,他也說不清。畢竟,甄男罵人了,而且聲音清脆,唯恐人家聽不見,教他怎麼辯解。
“去吧!”甄男輕拍欽謦後背,看着小丫頭一步三回頭走遠了,這才斜睨着尹樂樂,譏誚道,“老子罵狗東西,你跳出來幹嗎,莫非你姓狗?”
“噗!”尹樂樂當場吐血。甄男這張嘴,狠起來就是一把刀,誰招架得住啊!
“王慧,這小子是誰?”安宰黑着臉問道。
“原來你認識老子啊,可老子都到你地盤上了,見面連個招呼都不打?裝什麼大瓣蒜?”
王慧暗自腹誹,卻唯恐事情鬧大,連忙雙手抱拳,陪笑道:“安隊長,這位是甄男,是代表鳳嶺村去鎮上登記參賽的陽人,路過貴寶地,冒犯之處,還請多多擔待。”
安宰罵道:“擔待你媽了個B啊擔待,我擔待他,誰擔待尹少爺?老子今天把話摞這兒,這件事若沒個說法,你們兩個,休想出古澤村!”
“安隊長,消消火,大家鄰里鄰村的,低頭不見擡頭見,是吧,何必把事弄僵!”王慧繼續息事寧人。
“滾開!”安隊長擡起一腳,差點將王慧踢個跟頭,上前一步,俯身偎在甄男臉前,猙獰道,“小子,這事如何了局,給個痛快話!”
這方吵上了,漸漸有附近的人圍過來,站得遠遠的看熱鬧。尹樂樂見安宰替自己出頭,便與僕人餘童一起,退後幾步,雙臂抱胸,冷眼旁觀。
“安宰,古澤村衛隊長,對吧?”甄男向後欠欠身,笑眯眯道。
“對呀,怎麼了?”甄男笑得那叫一個燦爛,根本看不出有什麼壓力,搞得安宰忐忑不安,順嘴答道。
“咄!”甄男一拍茶桌,突然變臉,“你是古澤村衛隊長,負責一方治安,遇到矛盾糾紛居然問我這個過路人如何了局,那要你這個隊長還有何用?”
“我……你……”前一秒笑靨如花,後一秒烏雲罩頂,甄男翻臉比翻書還快,直接把安宰翻傻了。
圍觀衆人先是一愣,繼而響起一陣壓抑不住的低低竊笑。這些看熱鬧的,都是古澤村村民,見素來橫行霸道的安宰吃癟,那叫一個痛快,但誰也不敢表現的太放肆,極力壓制笑聲。但有那麼幾個正鬧肚子又憋得太狠的,上氣不通只得下行,“呯呯”就是連聲響屁,發令槍一般,讓正使勁憋氣的衆人登時破功,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大笑。
安宰是古澤村二把手,平時頤指氣使,作威作福,到哪兒都是橫着走,村長以下,沒人敢在他面前說個不字,現在當着這麼多人被甄男教訓孫子般一通呵斥,面子上立刻掛不住了。他此時的感覺,就像一張臉皮鋪在地上,被人在上面糊了一層屎,然後又用腳底板反覆搓揉一般,敗興都敗到姥姥家了。
“小子,你找死!”安宰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右手在虛提上一摸,將一條鐵鏈抖得“譁啷啷”響,就要上前鎖拿甄男。
“幹什麼呢,這麼熱鬧?”正這時,一羣人擠了進來,領先一人開口道。
甄男扭臉一瞧,頓時喜出望外。說話的人,是付達鵬。在其身後,帝魂、赤眉和蓋氏三雄魚貫擠進人羣。
“甄男!”“甄大哥!”
甄男喜出望外,這幾個人更是喜極而泣,除付達鵬外,另外五個人眼中立刻噙了淚,一擁上前,將甄男團團圍住。
“甄大哥,你怎麼脫險的?”“甄大哥,你啥時候回來的?”“甄大哥,想死小弟了。”“甄……呃大哥,缺……呃胳膊,少呃……腿……呃沒有?”
……
場面頓時亂了,畫風急轉直下,由劍拔弩張變成了互述別情。安宰被涼到一邊,胸中一陣又一陣氣惱,尹少爺和自己所受的屈辱還沒討回來呢,但當着老熟人付達鵬的面,他不知該如何繼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