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理佳所說的, 不二明智夫妻很快就過來了,看到紗姬的慘狀,向來疼愛女兒的不二明智當即是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反而是身爲母親的敦子冷靜的打量着四周的環境, 然後冷冷的看了理佳一眼, 指揮着自己的丈夫把女兒抱得嚴嚴實實的, 然後揹出去。
不二明智的動作很快, 把女兒背在後背上就邁着大步往外走,跟在後面的敦子在即將跨過門檻的時候,忽然停下腳步, 看着背向着他們的理佳問:“你知道什麼了?”
理佳愣了一下,驀地又覺得可悲, 因此語氣越發的冷淡起來:“現在最重要的, 不是應該擔心你的女兒纔對嗎?”
理佳說着, 偏身看了外面一眼,朝走廊上揚了揚下巴, 揹着女兒的不二明智在那裡左顧右盼,似乎少了個妻子這個主心力,便有些不知所措,敦子這才跺了跺腳,連忙跟了上去。
理佳站在原地許久許久, 不知何時, 灰沉沉的天空居然下起了綿綿細雨, 天地萬物似乎都陷入的沉默, 有的只是風聲, 雨聲。
被雨水所喚醒的理佳這才緩緩的下了階梯,孤單單的站在這片荒蕪的空地上。
“你這個不華麗的傢伙!”跡部景吾雙手環在胸前, 慢悠慢哉的朝理佳走去,而緊跟在他身後撐傘的是有三十年管家歷史的相田先生,他先是看了看理佳,然後默默的看着眼前這個以華麗“著稱”的少爺,居然沒有嫌棄腳下溼滑哧溜的泥路,甚至連褲腳的泥漬。
“好難得!”相田管家心裡默默的感嘆,不由得一陣胡思亂想:難道少爺是沒有發現嗎?還是說,壓根就沒在意...再不然就是他的潔癖好了....
就這樣,相田管家就在要提醒和不要提醒少爺之間開始糾結起來,以至於連跡部景吾走出傘外也渾然不知。
或許,他能穩穩當當的當了三十年管家,大概是跡部對自己人太過寬容的原因!
“你怎麼過來了?”
雨越下越大,眼前的一切似乎被掛上了濛濛的簾子,乍一聽到跡部的聲音,理佳有些驚訝,但回頭一想,那些記者都是讓跡部的人給引走的,他順便找到這裡,似乎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念頭一下,跡部景吾已經走到理佳的面前了。
他劍眉一揚,深藍色的眼瞳帶着一絲笑意:“怪不得你喜歡淋雨,感覺還不錯,恩!”
理佳聞言笑了一笑,目光微微朝下看着他的褲腳,意有所指的說道:“你不是有潔癖嗎?這樣陷進來,不太好吧?”
聽到理佳的話,跡部景吾把對方往自己面前一拉,垂下腦袋,正視着她的眼睛,這個動作讓其他人來做似乎曖昧了一些,但他做起來卻是十分的自然有魄力:“好不好,本大爺說了算,倒是你,值得嗎?”
理佳明顯的一怔,看着跡部景吾好一陣沉默。
認真考究起來,跡部景吾的五官十分的有立體感,大概是與外祖母是法國人有關,雖然他自認爲自己全身上下,包括腳趾甲沒有一丁點是不華麗的,但理佳一直都覺得,他的那雙眉毛最爲出色,特別是認真的時候,像極了出鞘的刀鋒,鋒利無邊,無往不利,使得他的眼神似乎有這穿透力一般,讓人的喜怒哀樂都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
驀地一笑,理佳低聲的呢喃了一句:“值得嗎?”
這三個字似乎帶有魔咒,讓理佳覺得鼻子一酸,揚着臉,讓奪眶而下的眼淚和這片雨水合在一起:“不值得!”
“不值得,可是,我好像也做不到那樣放任不管,都是我最親近的人!”
跡部景吾皺起了眉頭,伸出手輕輕的拍了拍理佳的腦袋,“嗯”了一聲,不高興的說了一句:“不華麗的傢伙!”
做完這個動作,跡部景吾的手下意識的一頓,觸電般的放到身後。
平日裡出自憐愛,他總是喜歡用手這樣撫/摸他的寵物[伊麗莎白]的。
這世界上柔弱需要被憐愛的人是何其的多,怎麼這個意志如磐石的傢伙更容易打動自己的心,輕易的激起自己的保護欲呢?
“手冢不適合你!”跡部景吾忽然說道,雨水順着他的髮絲滑落在地上。
若不是先攔下手冢國光和不二週助,應該可以抽得出時間來安排纔對,這次的事情其實有更好的解決方式。
“看他打球的風格你就應該知道,那個正直,以大局爲重的男人一點都不適合你!”
理佳“呵”的一聲笑出來,沒有否認他的說詞:“我知道,我一直都很清楚這一點。”理佳說着用手指着自己的心口,語氣稍微有些低落:“可是這裡,除了他再也放不下其他人了。”
理佳的話十分的輕柔,一不注意便被雨聲給遮了去,跡部景吾似乎想要掃掉什麼似的,用手回去臉上的水漬,然後露出無比鄙視的目光看着理佳:“沒有眼光的傢伙!”
大概覺得不解氣,他再一次用手拍了拍理佳的腦袋,嘀咕道:“不華麗的傢伙,啊恩!”
“如果有那麼一天,你需要的話,那就逃到本大爺身邊來吧,本大爺就是你的靠山,知道了嗎?恩!”
理佳再次笑了起來,然後笑意漸漸的斂去:“我的確是有件事要請你幫忙的!”
兩個人便在雨中說了起來,商量好後面的事情之後,跡部景吾顯得有些慎重,然後淡淡的說了一句:“本大爺會幫你辦到的!”
等跡部走後,理佳這纔給石橋打電話,爛尾樓的事情她並沒有如數的告訴石橋,反而是着重的吩咐他搬離原來的公寓,前些日子託跡部幫忙,以他人的名義重新給石橋買了一間公寓,並讓跡部在那裡裝上屏/蔽器。
那次從手家裡回來後,理佳意識到手冢國一在原來的公寓上裝了竊聽器,雖然他未必會把石橋放在眼裡,但她就怕對方會把石橋當做可舍可棄的棋子。
而另一方面,她又着手讓真田挑出個時間,兩個人見上一面。
在那之前,跡部景吾已經幫她留意不二紗姬的去向了,安排好一切的理佳這才匆匆的趕往醫院。
全身溼噠噠的理佳,望着守在病房門口不二老爺子,還有不二明智、不二眀彥夫妻,不知道爲什麼,忽然覺得那段不長的走廊,像一條銀河硬生生的把她和其他人分隔成兩岸。
理佳不由得一個恍惚,不二敦子一看到理佳,不由分說的衝上來,給了理佳一個響亮的巴掌,大聲的質問:“你還好意思過來!是不是覺得紗姬不夠慘!”
“敦子,不要這樣,還是先聽聽孩子怎麼解釋吧!”不二明智連忙上前壓着理佳的手,表面上護着她一般,其實是怕理佳還手會傷了他的妻子。
“解釋?還解釋什麼?”不二敦子一邊大喊一邊用手抓着理佳,尖尖的指甲硬是把理佳的手背抓出幾條血痕,理佳除了時不時的偏身躲開,然後就像沒有反抗能力病人一般,由着對方折騰。
只是,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不二眀彥夫妻的舉動越發的讓理佳自己覺得心寒。
“你堂姐遭遇這種不幸,你不想着瞞着遮着,居然還想着通知記者...”許是打累了,不二敦子一邊喘氣一邊說道:“若不是我們紗姬跟跡部家的少爺交好,若不是他及時的通知了我們,不二家的名譽還不知丟到什麼地方去了,還想擠上十大世家之一,呸!”
不二明智夫妻對於跡部景吾突然通風報信沒有絲毫的懷疑,或許人的天性便是如此,只願意相信自己相信的,明明只要冷靜推敲一下就知道有不合情理的地方。
對於一心想要完成父親遺願,要讓不二這個姓氏擠上世家之一的不二老爺子來說,敦子的話無異是句句說中他的要害。
不能擠上十大世家之一似乎真的是因爲理佳的緣故一樣,老爺子氣得連指着理佳的手指都哆嗦了起來,好一會兒才吐出“逆子”這兩個字。
他甚至連想都不想一下,對着不二眀彥吼道:“老二,把這個逆子給我逐出家門!逐出家門!”
不二老爺子的聲音不可謂不大,這個時候才趕到醫院的由美子他們在樓梯就聽到老爺子那氣得快跳腳的聲音,不由得加快腳步。
雖然是四月的天氣,但卻是最易感冒的時節,看着全身溼噠噠的理佳,不二裕太立即跑上前去推開自己的大伯不二明智,不二週助則把身上的外套解下來,披在理佳身上。
他面色淡淡的看着對面的一羣大人,雖然不知道事情的全部經過,但從老爺子死死的瞪着理佳喘氣的表情看,剛纔那些逐出家門的話是對理佳說的沒錯了。
不二淑子的表情也十分的蒼白,她拉了一下自己丈夫的手,用乞求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丈夫。
病房裡,不知何時被悄然的打開了一條門縫,不二紗姬面無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嫉妒她!
身爲領養子的她深受兄長的爲維護和愛惜。
而留着皇室血脈的自己卻日日夜夜的生活在親兄長帶給她的恐懼中!
這讓她怎麼甘心,怎麼不想毀掉理佳所擁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