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彤彤一碗粥都還沒喝完,就聽到定乾的興奮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一擡頭就看到小小的定乾,朝着這邊快速的移動。
眼中的冷意褪去,染上溫暖如春的笑意,脣邊絢麗的笑容綻放,丟下手中的碗筷,迎了上去,蹲下身子,接住衝過來的定乾,微涼的下手撫過定乾稚嫩的面頰:“天這麼熱,不要跑這麼快,看你熱的。”說着,從袖子裡取出絲帕給他拭去額頭的細汗。
“娘,花園裡,有個好漂亮的金房子,乾兒想進去,可侍衛竟敢攔我,娘,你帶乾兒去看好不好?”童稚的聲音帶着淡淡的控訴,定乾拉着穆彤彤的手,搖了搖,小臉上盡是懇求之色。
金房子?穆彤彤只是微微一怔,莫非,剛纔染墨要她去御花園就是爲了看那個?垂下眼眸,穆彤彤微微一笑,起身,剛想要牽過定乾,卻被染墨伸過來的手搶先了一步。
看着被染墨搶先一步牽住的小手,穆彤彤心裡閃過一絲恐慌,像是什麼東西被人搶走了,心裡一陣陣的刺痛。僵硬的縮回伸出的手,垂在身側用力緊握,抑制住搶人的衝動,只是淡淡的看着染墨,靜靜的等待他的解釋。
“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的,沒想到被這小子給破壞了。”對上穆彤彤的眼神,染墨也不再隱瞞,說完一手抱着定乾,伸手拉過穆彤彤的手,回到桌子邊上,把穆彤彤丟下的粥,重新遞給她,然後抱着定乾在懷裡:“乾兒乖,你母后都好久沒吃東西了。先讓她吃點東西,咱們在一起去看好不好?”
“好。”微微一點頭,定乾在染墨懷裡不自在的扭動了下身體,父皇害娘傷心落淚,都沒打算原諒他呢,從染墨懷裡掙脫出來,定乾繞過桌子坐到穆彤彤另一邊,轉頭看着只是低頭吃粥的穆彤彤,小臉一皺,伸手拿起點心放到穆彤彤面前:“娘,不可以只喝粥的,也要吃點別的東西才行哦?”
微微一笑,伸手摸了下定乾的小臉,穆彤彤接過他手中的點心:“乾兒真乖,娘已經吃飽了,吃不下了。”
聽穆彤彤這麼一說,定乾探頭看看穆彤彤面前還剩下半碗的粥,在看看桌上幾乎沒怎麼動的點心菜餚,微微一皺鼻子,搖頭說道:“娘騙人,都還沒有乾兒吃的多。”說着不由分說,抓起穆彤彤面前的碗:“來,乾兒喂娘。”
看着人小鬼大的定乾,穆彤彤好笑的搖搖頭:“乾兒,乖,娘自己來就行了,你乖乖的坐好。”微微搖頭,無奈的接過定乾手中的碗,低頭看着手中的半碗粥,突然一陣的反胃,丟下碗,掩着脣,就衝了出去。
緊跟在穆彤彤身後,看她難受的扶着大樹趴在那裡乾嘔,眼中閃過一絲疼惜,女子懷孕,竟然會是這麼的痛苦?趕緊上前一步,一手輕輕的拍打她的後背,一邊轉頭吩咐宮女去拿清水,等下給穆彤彤漱口。
等那陣翻江倒海的噁心感過去之後,穆彤彤直起身子,輕拍着胸口,接過宮女遞過來的清水,漱了下口,背靠大樹,輕喘口氣。
“娘,你怎麼了?”隨後追出來的定乾,站穆彤彤身後,小臉上盡是擔憂害怕之色,以爲是他剛纔逼迫穆彤彤吃那半碗粥才把穆彤彤害成這個樣子的。
“娘沒事,乾兒乖,不管你的事,是娘這幾天腸胃不舒服。”聽到定乾的聲音,穆彤彤低頭拍了拍他擔憂的小臉,虛弱一笑,安撫說道。
“真的沒事嗎?要不要傳太醫?”擔憂的看着穆彤彤蒼白的小臉,染墨眉心緊蹙,低頭看着身邊的定乾,如果要這個孩子讓穆彤彤這麼的受罪,他考慮是不是拿掉這個孩子?一個乾兒足夠了。
“不用了,我真的沒事。現在已經好很多了。”搖搖頭,推開染墨的手,朝着緊盯着自己,悶着一張小臉惶恐不安的定乾招招手:“乾兒,你說的那個好漂亮的金房子在什麼地方,帶娘一起去看好不好?”
一聽穆彤彤說起金房子,定乾心裡的那點小不安瞬間被欣喜取代,興奮的一點頭,衝上前伸手拉過穆彤彤:“就在御花園,真的很漂亮,還金光閃閃的,真的很好看。”
“乾兒,慢着點。”上前一步,拉住定乾,染墨伸手攬住穆彤彤,就朝御花園的方向走去。
被染墨的大手緊扣住身體,穆彤彤抗拒的推了他一下,可染墨好像渾然未覺,看着一臉興奮笑容的定乾,穆彤彤抿緊了嘴角,這孩子太敏感,如果要走,不想在乾兒的心裡留下父母爭吵的印象。
一走進御花園,穆彤彤一眼就看見了那個陽光下閃耀無比的金房子,雖然心裡已經想過了無數次,可還是難掩一陣的激動。這個,跟墨莊的一樣呢,只是不同的是金屋四周絢麗綻放的桃花。忍不住上前,伸手拂過那些盛開的桃花,現在早就過了桃花盛開的季節,怎麼還會?
很快穆彤彤就發現,那些桃花根本就是淺粉色的薄紗裁剪紮成的,然後用絲線綁在樹上的。不由的瞪大了眼睛,如果這些桃花都是假的,那要多長時間才能完成者艱鉅的任務,可是她昨天經過這裡的時候,好像都還沒有看到這些桃樹啊?
望着穆彤彤眼裡的疑惑,染墨走上前,握着穆彤彤撫着花枝的小手:“你曾經說過,桃花映着金光閃爍一定很好看果然沒錯呢。”
“娘,這裡的桃花很好看,比碧雲寺的桃花都還好看呢。”在桃花樹下饒了一圈,定乾興奮的拉住穆彤彤的衣袖指着滿樹的桃花開口說道。完了一雙眼睛不滿是嚮往的盯着桃粉掩映之中的金碧輝煌之處:“父皇,我可不可以進那個金房子裡看看?”他可沒忘,之前他經過這裡要進去的時候,侍衛攔住他說是沒有皇上的允許任何人都不得進入。
看着定乾興奮期待的眼神,再看看穆彤彤嘴角清淺的笑痕,染墨微微點了下頭,得到染墨的首肯,定乾歡呼一聲,放開穆彤彤就衝了過去。
染墨一揮手,屏退四周的侍衛,伸手從後抱住穆彤彤,不容她拒絕,讓她的身體靠在自己寬厚的懷抱裡:“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如果我當年可以摒棄一切仇恨,再自私一點,不顧念那些跟隨我的人生死,我會帶着你找個世外桃源,幸福甜蜜的過一生,可是我沒的選擇,爲了那些信任我,爲了犧牲了身家性命的人,我沒有退路,必須走到這一步。三年來,我身邊的人和事,都已經改變了很多,可是唯一讓我欣慰的是你從來不曾改變,一如我當初認定的那個人,而你在我心裡的地位也從來不曾改變。這一點你一定要相信。”
她相信,她在染墨的心裡依舊重要,只是不在是他的唯一了而已。垂眸扯出一抹苦澀的笑,穆彤彤拉開染墨扣在腰間的手,走開兩步,伸手拂過滿樹的桃花,看着前方金光閃閃的金屋,回眸看着染墨清淺一笑:“不,這三年我也其實改變了很多。”
如果還是三年前的她,在撞破他和容妃的事情之後,不會如此平靜,獨自舔舐傷口,會把整個皇宮弄的雞犬不寧。
輕嘆口氣,穆彤彤轉頭看向遠方,像是懷念那個三年前瀟灑不知憂慮的小女孩:“以前,我自私冷血,一直都以旁觀者的姿態存活於這世間。”
三年前的她,雖然已經在這個世界上生活了十六年,可從來都沒有把自己徹底的融入這個世界,從來不對任何人任何事徹底的投入感情,除了關乎切身利益的事情,其他的都不放在心裡。
聽穆彤彤這麼說,染墨只是低頭淺笑,他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就察覺到了,當時,他記得,收到昇平城傳來的消息,說他的小妻子出嫁當天逃婚了,從來沒有人能給他這麼大的羞辱,於是就連夜趕往嘉園城。卻在半路小憩時,在一家茶樓的二樓瞥見那驚鴻的一抹嬌俏身影。
她雖然漂亮,可不是他見過最拔尖兒的。只是那在熱鬧人羣中疏離傲然的眼神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視線,於是就改變了注意的。
“以前,我喜歡那些金光閃閃的東西,可是我現在不喜歡了,以前我漠視生死,可是現在我很在乎,我改變了很多,只是你不曾發現而已。”苦澀一笑,穆彤彤微微搖頭,原來她已經改變了這麼多,以前有時間,就愛上街掃購,看到金光閃閃的東西就想據爲己有,可是現在她有多長時間沒有上街買過任何東西了?
“不是的,你以前也不愛這些東西。”看着穆彤彤,染墨緩緩搖頭:“那些都是你的假象,你只是享受那個購買東西的過程,想要通過那個證明你的存在,填補你心靈的空虛而已。”
如果真的是喜歡那些價值連城的珠寶,就不會只是在買的時候看過一眼,買回來就隨手的拋棄了。
“以前你的假象,我固然喜歡,可我也更喜歡現在的你,我對你的心不會因爲任何事情和時間的變遷而改變,而且我相信,你對我的心也從來不曾改變,容妃的事情,只是一個誤會,我們好不容易纔走到今天,我不想因爲一個誤會而讓我們彼此錯失。請你冷靜下來,好好的聽我把事情的原本始末說給你聽,如果你聽完了,還要判我的罪,我無話可說。”
握着穆彤彤的手,染墨懇求的看着穆彤彤,是他太自信了,以爲什麼事情,他都可以處理的很好,可是卻忽略了,感情的事,跟他以前處理的那些事情不一樣,是沒有規矩道理可將的。
“娘,這個金房子不但漂亮,裡面還很涼快呢,娘你過來看看。”就在染墨準備開口的時候,定乾一臉興奮的從金屋裡衝出來,打斷了他的話頭,一手拉住穆彤彤,一手拉住染墨:“父皇,娘,外面好熱,一起進裡面涼快一下,還有冰冰涼的水果,很好吃,乾兒有偷吃哦?”
有些挫敗的看了眼定乾,染墨無奈的深吸口氣,轉頭看着穆彤彤:“給我個機會,聽我把話說完?”
對上染墨無比認真的眼神,穆彤彤微微點了下頭,就被定乾拉着朝金屋走去。
走進金屋,穆彤彤想起第一次看到這座金屋時心裡的震撼。這次,除了震撼,還多了絲心痛的感覺。往日的甜蜜*溺,只會讓背叛的痛更刻骨。
穆彤彤走進金屋,臉上瞬息變化的表情,讓染墨心頭一緊。剛想要開口,穆彤彤已經從他身邊越過,朝擺滿水果的桌子走了過去。
“娘,這裡爲什麼這麼涼快,難道金子可以降溫嗎?”定乾好奇的看着四周,伸手摸摸身前冰涼的黃梨木桌子。如果他書房的桌子也這麼涼這麼舒服的話就好了。
定乾的話讓穆彤彤輕笑出聲,微微搖頭,指了指做下,示意定乾自己找答案,雖然定乾很聰明,可畢竟只是個三四歲的小孩子而已。這房子的構造複雜,也不是一兩句話就可以說的清楚的。
順着穆彤彤的手指,定乾彎下腰,纔看到桌子下面放了個小銅盆,盆裡放着大大的冒着絲絲冷氣的冰塊。頓時眼睛一亮,就明白過來了。
“原來是放了冰塊啊,那再過些日子天氣熱的很的時候,乾兒是不是可以在*底下放幾塊冰塊,晚上睡覺的時候就不會那麼熱了?”擡頭看着穆彤彤,定乾一臉的熱切。
“乾兒真聰明。”定乾話音一落,染墨含笑的讚賞聲隨之響起,走到穆彤彤和定乾身邊坐下,染墨伸手摸了摸定乾的頭頂:“不過不用那麼麻煩,乾兒的太子宮和你母后的鳳棲宮,都是重新改建的雙層結構,只要在牆壁中間加了冰塊,整間屋子都會是涼爽宜人的。”
“真的。”一聽染墨這麼說,定乾立刻興奮的拉住穆彤彤:“娘,太好了,這樣我們以後夏天就不用怕熱的睡不着覺了。再也不用半夜數星星了。”
“半夜數星星?”染墨微微挑眉,看着定乾開口問道:“爲什麼要半夜數星星?”
“因爲夏天晚上太熱睡不着啊?”理所當然的看着染墨,定乾鼻子微皺:“我和娘都超級怕熱,天一熱,晚上就睡不着覺,可晚上有沒有人陪我們玩,就只好數天上的星星了。”
微微揚眉含笑看了眼定乾,染墨轉頭愧疚的看向穆彤彤:“對不起,早該接你進宮的。”
對於染墨的話,穆彤彤只是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這種情況,對她來說早晚都沒啥差別,她早進宮如何,他的那三個妃子,可是在他登基大典之後就冊封了的。她在,就能改變這一切嗎?不能。
一心想要跟穆彤彤解釋容妃的事情,染墨命人把不情願的定乾送回太子宮,剛想要跟穆彤彤開口,可門外儀蘭殿的宮女在外哭喊求見。
懊惱的低咒一聲,染墨轉頭眯眼看向門外,那些侍衛都是白養的嗎,說是讓他們退下,怎麼連個人都看不住?
冷眼瞄到染墨憤怒眼神之下的一絲擔憂,穆彤彤嘴角扯出一抹譏諷的弧度,微垂眼眸,起身走到*邊:“這裡我很喜歡,只是我現在困了,想要休息了。”意思很明顯,這會兒她沒有心情也沒有精力聽他說些什麼了。
看穆彤彤這樣,染墨懊惱的一蹙眉:“既然你困了,就先休息一下,中午想吃什麼,我親手給你做?”
“不用了,我沒什麼胃口,不用太麻煩了。”沒有擡眸,穆彤彤躺在*上,閉目轉身,安撫了自己,還要去安撫容妃,這麼忙,能有時間給她準備吃的嗎?
看着穆彤彤的背影,染墨無奈的輕嘆,知道她心裡不痛快,可是——,垂眸轉身瞬間,暗沉的眼底閃過肅殺的冷芒,大步走出金屋。
“皇上。”跪在金屋外,聲淚俱下的採蘭看到染墨忙衝上前,伏跪在地上:“皇上,容妃娘娘快不行了,求皇上——”
採蘭的話還沒說話,只見眼前人影一閃,再擡頭,哪裡還有染墨的身形,眼眸一閃,嘴角勾起得逞的笑,皇上心裡,果然是有容妃娘娘的,要不然不會聽到娘娘有危險就這麼的着急,要是娘娘知道,皇上是丟下皇后去看她的一定很高興。
可惜採蘭沒有高興多久,很快兩道黑色的身影從天而降,不等她驚呼出聲,就被點了穴道,然後被一人一邊架着飛出了御花園,從此消失在所有人面前。
不等染墨走進儀蘭殿,儀蘭殿裡的所有宮人就感到了窒息的壓迫,戰戰兢兢低頭大氣兒都不敢出一下。就怕一不小心就再也見不到明天可愛的太陽了。
一進儀蘭殿,就見宮人們絲毫不亂的杵在那兒,染墨眉心微蹙眼眸微微眯起:“容妃呢?”
“回,回皇上的話,”本來緊繃着神經的宮人們聽到染墨這冷徹骨髓的話,更是渾身打顫,可皇上問話不能沒人回答,儀蘭殿的掌事崔嬤嬤硬着頭皮,上前跪倒在染墨面前:“之前皇后娘娘差人傳容妃娘娘御花園一敘。娘娘赴約了。”
“胡扯。”一聽崔嬤嬤的話,染墨氣極怒喝:“皇后一直跟朕在一起,什麼時候差人來請容妃了?”
“皇上息怒,奴婢也不知,是容妃娘娘身邊的採蘭是這樣說的。”頭幾乎垂到地上,只感覺背上涼颼颼的,脖子更是一陣陣的發麻,好像加了一把刀。有種隨時會人頭落地的感覺。
“採蘭?”染墨眼眸一眯,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懶得在理會這些無知的宮人,身影一轉,就朝御花園急掠而去,剛纔盛怒之下對採蘭下了格殺令,希望還來得及,他倒要看看是誰竟然趕在他眼皮子地下生事。
不得不說,染墨手下的人辦事效率之高,當染墨趕到的時候,採蘭已經嚥下了最後一口氣,來不及多說,轉身直奔金屋,只怕穆彤彤那裡會出什麼狀況。
而穆彤彤這邊,染墨剛走沒多久,背對着門口的穆彤彤聽到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以爲是染墨去而復返也沒在意,只是過了好一會兒,只聽到桌上水果盤子響動,也不聽染墨開口,頓時感覺不對勁兒,起身回頭,卻見容妃嘴角含笑的坐在桌子前吃水果。
“容妃,你好大的膽子,誰允許你進來的?”盯着容妃囂張的笑臉,穆彤彤眼眸微眯,剛纔她如果沒聽錯的話,門口的那個哭着喊着的宮女是說她快不行了,可看她的樣子,分明比她的氣色看起來還要好。明明行的很嘛!
“皇后娘娘,這裡涼爽適宜,怎麼還那麼大的火氣,來吃個水果降降火。”容妃毫不客氣才端起桌上的水果朝着倚在*榻上的穆彤彤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還不停的打量四周:“很不錯,看來皇上還真對皇后娘上心,只是不知道這金房子是準備當藏嬌的金屋呢,還是一座黃金牢籠。”
“這好像都跟你沒關係吧?”蹙眉看着不斷走進的容妃,穆彤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原來沒有人的時候,容妃竟然如此的囂張,是恃*而驕呢,還是特意的挑釁?
“是跟我沒關係,我只是關心皇后娘娘罷了。”走到*前,容妃居高臨下的俯視着穆彤彤,手中的果盤隨手放在*頭的矮几上,伸手撫過雕刻細膩花紋的*柱,拉起*上雪狐毯子,讚歎出聲:“果真是好東西呢。”
這裡的所有東西都是染墨從墨莊特意取來的。雖然她不是很看重,可這個女人如此隨意放肆的碰觸,讓她真的很不高興。
“把你的手拿開。”不因爲坐的比較低,就減弱了氣勢,穆彤彤冷眼掃過容妃抓着毯子的手。心裡不由的一陣嘆息,可惜了,一張上好的雪狐毯子,就要毀了。
微微一挑眉,鬆開手中的毯子,容妃玩味兒的睨了穆彤彤一眼,優雅的轉身,走到那張之前擺放水果的黃梨木桌前,果盤拿走了,就只剩下那把水果刀了。
視線掃過那把水果刀,容妃的眼中快速的閃過一抹算計之色,拿起水果刀,起身走到穆彤彤面前,背對着門口的方向,把手中的刀子在穆彤彤面前虛晃了下:“皇后娘娘,老實說你心裡是不是很恨我,恨我搶走了皇上?”
冷眼看着在面前晃動的水果刀,穆彤彤輕笑出聲,擡頭淡淡的看向容妃:“屬於我的東西,任何人都搶不走,不屬於我的,我也不稀罕,如果你來只是爲了向我炫耀這個,那麼很遺憾,我要讓你失望了。”
“看來皇后娘娘很有自信呢?”聽了穆彤彤的話,容妃非但沒有像往常一樣氣急敗壞,反而輕笑出聲,微微一搖頭,再次擡頭緊緊的盯着穆彤彤的眼睛:“那麼就讓我們來做個試驗,看看皇上的心裡,究竟誰最重要。”
容妃話音一落,還不等穆彤彤反應過來,容妃手中的水果刀就到了她的手裡,容妃手指在她肘間一點,她竟然不受控制的曲了起來,緊接着一股大力從背後推到,她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往前一傾,手中平舉的刀子就這樣沒入容妃的腹部。
一切發生的都太突然,太不可思議了,直到染墨驚怒的聲音傳來,穆彤彤才驚醒過來,瞪着手中直刺入容妃腹部的水果刀,腦子裡一片的混亂,剛纔容妃的手法太過詭異了,這算不算是陰溝裡翻船。
從來都是她妙手空空的從別人手中取東西,沒想到今天會被人以同樣的手法栽贓,只不過人家是往她手中送東西,太過熟悉的手法讓她難以置信,以至於錯過了最佳的時機,被陷害了。
“皇后娘娘,我是誠心來跟你道歉求和的,你當真就這麼的容不得我嗎?”雙手捂着傷口,容妃之前還容光煥發的小臉此刻是死氣的灰白。蒼白無血色的脣微微抖了下,費力的轉頭看向朝這邊疾衝過來的染墨,虛弱的扯出一抹笑:“墨哥哥,容兒答應你的事情已經做完了。”
“容兒,別說話了。”衝上前,扶着容妃搖搖欲墜的身體,染墨一把推開還愣在那裡的穆彤彤,轉頭對着身後低聲吼道:“快去請御醫。”說着彎腰抱起容妃,只是蹙眉看了眼癱坐在地上手中還抓着水果刀的穆彤彤,抿緊嘴角,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看着染墨抱着容妃遠去的背影,穆彤彤只感覺到一陣徹骨的寒意,從心底迅速蔓延全身。久久,久久,手中的水果刀握緊了又鬆開,鬆開又握緊,反反覆覆,長嘆口氣,從地上爬起來,雙手抱緊了身子,這裡的溫度好低,好冷。快步衝出金屋,站在太陽底下,想要當空的烈日驅散身上的寒意。
可一出金屋,穆彤彤就愣了,早先如雲似錦的綁滿了桃花的桃樹,此刻光禿禿的就連樹葉都沒有了,而地上一地的粉色碎步,隨着清風翻卷,像是在嗤笑她剛纔鏡花水月般的虛妄夢境。
她就要相信了,想要聽聽染墨最後的解釋,差點就要相信,她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都是假的,想要相信染墨口中的解釋了,可是事實上呢?
那是她在爲自己找的藉口,是她內心深處的不捨在矇蔽她的眼睛和耳朵甚至心智,去相信了,可結果呢?一切的一切,一如早上還滿樹的桃花,都是假的,都是華麗的包裝,自欺欺人罷了。
現如今,華麗虛幻的假象沒有了,她也該醒醒了。可是,是什麼在拉扯着她的腳步朝儀蘭殿的方向去?
不知道是怎麼走到儀蘭殿門口的,一路上不是沒有看到宮人看到她紛紛比如蛇蠍的表情,也不是沒有聽到宮人們私底下低聲的議論。
她貴爲皇后,卻心如蛇蠍,無德善妒,皇上都已經廢了李蓮二妃了,還狠心的加害他們,說是在浣衣局,其實早就被暗中下了黑手,更是連跟在皇上身邊的小桃都不放過,說的好聽是加封公主遠嫁和親,說穿了還是沒有容人之量,就連宮女都要猜忌,現在更是連唯一的容妃都不放過,
好歹容妃也是皇上的表妹,居然下那麼個狠手,聽說容妃是有了皇上的骨肉,皇后是怕容妃生了兒子搶了太子的地位,纔對容妃和容妃肚子裡的孩子下狠手的。
是這樣嗎?穆彤彤都想要給他們的說辭喝彩了,原來她這麼厲害,她都不知道呢?原來她是個心如蛇蠍的女人啊?託了這些人的福,她今天才知道。
站在儀蘭殿門口,看着進進出出忙忙碌碌的宮人和太醫,她就像是個透明人一般,如果不是在那些人經過她身邊的時候,還知道避讓,她都以爲那些人都看不到她呢?
垂眸淺笑,擡腳跨進儀蘭殿的大門,還沒走進,就感覺到一雙雙憤怒仇恨的眼神,像是一把把的利刃,在凌遲着她的身心。
儀蘭殿的掌事崔嬤嬤,端着一盆血水從內殿出來,看到穆彤彤,頓時臉色一變,上前攔住穆彤彤,不卑不吭的一彎腰:“皇后娘娘,容妃娘娘現在正在診治,情況很不樂觀,只怕等不到娘娘在補一刀了。”
她跟在容妃身邊已經三年來,雖然容妃驕縱了些,可對待她還算是客氣的,之前皇后還沒有掌管後宮的時候,一直都是容妃在管事,她在容妃手底下做事,沒少撈好處,可自從皇后回宮,隆重的封后大典,立太子,掌鳳印,接管了後宮,大刀闊斧的精簡,弄得她都好久沒吃到一點油水了。難免就對皇后怨恨在心。
而且看染墨對容妃一直不冷不熱的,雖然這一個月都有來儀蘭殿,可從來不在這裡過夜,這讓她一直猶豫,心存觀望之態,沒想到今天容妃在皇后那裡受了傷,看皇上擔憂急切的樣子,可見皇上心裡也是有容妃的,頓時就又有了底氣。新仇舊恨加在一起,就敢跟皇后叫板了。
蹙眉看了眼攔在面前的崔嬤嬤,穆彤彤懶得跟她一般計較,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讓開,這麼多雙眼睛,我還能吃了你們容妃不成。”
“皇后娘娘,奴婢斗膽,容妃娘娘正在醫治,還請皇后娘娘留步。”再次伸手攔住穆彤彤,崔嬤嬤睨着穆彤彤的眼睛裡多了絲挑釁的意味。
就在內殿門口,她的話皇上肯定聽到了,如果皇上真的想傳聞的那樣*溺皇后,是不可能眼睜睜的看着她一個奴婢對皇后這麼無禮的,看來傳聞也不能盡信。
沒想到一個老奴,敢一而再再而三的無視尊卑攔與她,雖然也很不齒這朝代的尊卑貴賤之分,可也絕對不容許有人這樣爬到她頭頂來欺負她。
還來不及發作,儀蘭殿那些見風使舵的宮人們雖不至於敢跟崔嬤嬤一樣擋住她的去路,可看向她的眼神,卻是那樣的同仇敵愾,像是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了。
而那個承諾要給她擋風遮雨的男人,卻在裡面陪着別的女人,漠視她被一羣奴才欺凌。
“我再說一邊,讓開。”微微眯起眼睛,冷冷的掃過儀蘭殿裡的一衆宮人,最後視線落在崔嬤嬤身上,給她無形的壓力,迫的她不得不退避閃讓。
可是讓穆彤彤沒想到的是,當崔嬤嬤讓開路,讓她進去的時候,染墨卻在這個時候出聲了,冷漠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竟是要她離開。
擡起的腳步,難堪的僵在了半空,被她氣勢逼退的崔嬤嬤頓時像是打了雞血一般的亢奮,極其傲慢的蔑視着穆彤彤:“皇后娘娘,皇上有旨,請了。”
“恭送皇后娘娘回宮。”崔嬤嬤的話音一落,儀蘭殿一衆宮人同時開口說道。
異口同聲的恭送話語,語氣裡沒有半點的恭敬,有的只是嘲笑和譏諷,瞪着只有一門之隔的內殿,穆彤彤嘴角慢慢的上揚,低低的笑出聲,慢慢轉身,在一道道鄙視的眼神之下,踏着心碎,一步步像是踩在刀尖上一般,心,已經痛的沒有感覺了,只留下空空的一片,空空的,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容妃說的沒錯,染墨心裡到底有沒有她?最在意的是誰?一試便知。這話說的一點都沒說錯呢?是她太傻,還是染墨僞裝的太真,掩藏的太深,她居然真的相信天長地久,相信他的話,染墨,到底把她置於何地?她的位置到底在哪裡?
難怪,他說要解決,只是解決處理了李妃和蓮妃,沒有動容妃,難怪他登基三年一直以朝局不穩爲藉口不接她進宮,對他染墨而言,她錢穆彤彤真的是可有可無的嗎?既然如此,你既無情我便休。
不知道是怎麼回鳳棲宮的,不知道她的樣子落入蘭香眼中是何等的嚇人,蘭香看到她,嚇得驚呼出聲,然後就是扶着她進了內殿,褪了染滿鮮血的衣衫,給她淨身,換上了乾爽的衣衫。整理的差不多了,才讓她看鏡子。
饒是如此,看到鏡子裡的那個人,穆彤彤還是嚇了一跳,那個,人不人鬼不鬼長得跟她有三分相似的是個什麼東西?怎麼能長得這麼的恐怖?
蒼白的臉,無血色的脣也就罷了,怎麼連頭髮都是白的?那空洞的眼神,就好像是無底的枯井,黑洞洞的。這幅尊容,再加上之前的那一身血衣,難怪路上的宮女太監都紛紛躲避了。
“娘娘。”站在穆彤彤身後,蘭香有些無措的看着鏡子裡的人,眼底的淚水忍不住的滑落,不管別人怎麼說,她知道,小桃姐姐出嫁的時候是真心的歡喜,一點被迫遠嫁的感覺都沒有,還有李妃和容妃,她也知道,剛進了浣衣局,都還沒開始勞作,就被娘娘安排的人秘密的送出宮了。她是親眼看到過李妃蓮妃解脫般的絕美笑容的。
還有她,如果不是娘娘,她現在只怕屍體都腐臭了,根本不可能有今日的風光,娘娘是好人,不是他們說的那種惡毒女人,容妃的傷,一定不是娘娘刺的,他們都是壞人,都冤枉娘娘。
“傻丫頭,你哭什麼?”透過鏡子看到身後蘭香滑落的眼淚,暗沉無波的眼眸慢慢的暈上點點如星的光華,嘴角慢慢上揚,回頭看着蘭香,伸手拂去她眼角的淚痕。
“娘娘,你的頭髮——”抽抽鼻子,蘭香忍着眼淚,伸手撩起穆彤彤的髮絲,心裡又是一陣的絞痛,聽人家說只有悲痛到極致纔會*華髮,可是娘娘剛剛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啊,這前後都不到一個時辰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只是白了而已。”不甚在意的瞄了眼蘭香手中的如雪髮絲,穆彤彤垂眸淺笑,眼底閃過一絲嘲弄之色,原來她竟然是個深情之人呢?這算不算是有深刻一層的認識了自己?
穆彤彤平淡的語氣,讓蘭香再也忍不住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忘形的抱着穆彤彤痛哭出聲:“娘娘,爲什麼,這是爲什麼啊?剛纔都還好好的啊?”
“傻丫頭。”輕笑着扶着蘭香的髮絲,穆彤彤眼底染上一絲淺笑,輕嘆出聲,這宮裡還有人會爲她哭,她也不算太失敗對不對?
“傻丫頭,不要哭,只是頭髮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頭髮沒了都還能在長出來,她的心都痛沒了,怎麼還能心疼這一頭白髮?
“你不覺得,我這個樣子很特別,打扮一下的話也會很漂亮嗎?”轉頭看着鏡子,扯出一抹淺笑,唉!還是算了,笑比不笑更難看了。
“娘娘不管變成什麼樣子,在蘭香的心裡,永遠都是最美的。”看着穆彤彤,蘭香用力的點頭,擡起袖子死命的拭去臉上的淚痕,爬起來,抓起梳妝檯上的梳子:“娘娘別怕,蘭香一定會想辦法讓娘娘的頭髮變黑回來的。”說完堅定無比的看着穆彤彤:“我給娘娘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