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聽着頗爲熟悉,這說話的語氣也像是似曾相識,鹿彌不自覺走到了人羣中,望見一個模樣清秀的少年護着一個少女和一個老人,惡狠狠地瞪着面前這幾個彪型大漢。
哇哦,倒像是傳說中的英雄救美啊!
鹿彌向圍觀的人打聽,才曉得這其中緣故。
原來此地有一個有名的豆花攤兒,不僅豆花做得好,而且這賣豆花的姑娘模樣也是分外可人。
此女名叫林顰兒,自小父母雙亡,與唯一的爺爺相依爲命,因長相清麗秀美,又向來體弱多病,故而都喚她一聲“顰妹妹”,生意也一直不錯。
卻沒想半月前被一惡霸看上,硬要納她爲妾。此女也算剛烈,竟當場投河,也不願嫁給那惡霸。那惡霸自討了沒趣兒,灰溜溜走了。自此後卻天天有人到豆花攤搗亂,那惡霸揚言說“若不得顰兒,便叫她生死無門”。
一老一少躲了半月,今日被抓了個正着,人都道這姑娘怕是要毀了,這位少年卻挺身而出,可是身單力薄,亦是身上各處都掛了彩。
鹿彌饒有興味地看着這一幕。
那少年被那些彪型大漢打落在地,蜷着身體,拳雨落到身上,模樣好不可憐。一旁站着的人們都不忍心看下去。
兩個彪型大漢將那少年壓到地上,一拳拳落到身上臉上,其他人都逼向那模樣柔弱、卻用盡所有的力量保護爺爺的少女。
那少年被人一拳打到臉上,鼻血橫飛,秀氣的臉腫了起來,有的地方鮮血淋淋。
“林姑娘,您就別反抗了,哪怕是逃到天涯海角,你也逃不出我們公子的手掌心。”那個大漢看着林顰兒柔弱的模樣,亦不禁怦然心動,動起些歪風邪念來。
“住手!”
那少年卻爬了起來,滿臉滿身的血跡,眼神卻像一匹狼,他放聲怒吼:“欺負女人算什麼本事!有種衝我來!”
“好啊!那我們先宰了你!”一個疤面道,“兄弟們,先弄死他,不然總是個麻煩。”
“好嘞!”那些大漢掛着嘿嘿怪笑走向那個少年,從身體旁邊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或者大棒,便要砍向那少年。
“不要。”
那少女忽然哭了,眼淚如斷線的珠子,她推開那幾個彪型大漢,跪坐到那少年身邊,低垂着頭顱,聲音悲慼。
“求你們不要傷害他。我嫁,我嫁就是了。”
“嘿嘿,那林姑娘,您便隨我們走吧!”那大漢作勢要拉林顰兒走。
林顰兒卻無聲哭泣,朝那少年恭恭敬敬跪拜三下。
“恩公,多謝您能救顰兒,顰兒無以爲報,必定每天在菩薩面前禱告,爲恩公祈求平安,顰兒便去了,請您不要憂心。自此,唯願再無相會。”
“你,你不要去。”那少年爬在地上,右手緊緊的抓住少女的裙角。
“林姑娘,我們快走吧!”那疤面大漢一腳踢開少年的手,將林顰兒拉走。一旁的人皆是戰戰兢兢,雖然覺得林顰兒可憐,卻也不敢與那些彪型大漢反抗。
“顰兒,顰兒,不要走,顰兒。”那老人拄着柺杖,一步一咳嗽、顫顫巍巍大喊,老淚縱橫。
“爺爺,顰兒對不住您的教誨。”林顰兒回望爺爺,滿眼的悲痛與不捨。
“走吧!”那疤面終於被這婆婆媽媽的場景弄得不耐煩了,拉着林顰兒就走,活像是日本鬼子搶良家婦女的架勢。
“顰兒。”
那老人步伐不穩,“嘭”地摔倒,卻還是望着自己那可憐的孫女兒。
“爺爺。”林顰兒看到爺爺摔倒,整顆心揪在了一起,想要跑過去將爺爺扶起來,卻被那大漢拉住,掙脫不得。
“我倒不知道,在這天子腳下,竟也有這等強搶民女的事情,若是早知道,這姑娘便是我的了,嘖嘖,真是可惜。”
忽然一個聲音從人羣中傳出,聲音輕柔,並不響亮,可是每個人都清清楚楚地聽到了這一句話。
這傢伙真心萌到極點了。鹿彌捂臉。
鹿彌還是坐了下來,雲錦淵十分好意思地蹭到了她的旁邊,完全無視旁邊倆美人。
一旁看客則是埋頭吃飯,然後偷瞄,絲毫沒有意識到飯都吃到鼻子上了,可見雲錦淵這男人的魅力強大到連同性也無法抵擋啊!看來以後要小心了。
“王爺,您慢用。”月無雙殷勤地將菜品遞到雲錦淵面前。跟鹿彌方纔的態度形成鮮明對比,人們愈覺得月無雙的溫婉貼心。
“嗯。”雲錦淵毫不客氣地接受了。
全然當做理所當然一般,誠然,這傢伙也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害羞。
然後,他儼然將這茶館當自家王府了,然後劇情再次重複王府。
“小彌,這個紅燜蝦仁不錯,多吃點。”
鹿彌額頭青筋直跳,心說自己知道這個蝦仁不錯,可即使再不錯你也不用整個盤子都倒她碗裡吧,把她當豬養啊!
鹿彌簡直不能忍。
“雲錦淵,你這樣別人會覺得我們王府太窮了,到外面下館子還使勁兒吃來着。”所以,別往我碗裡塞東西了。
“沒關係,別人愛怎麼想就怎麼想,我們沒必要爲別人的目光煩惱。來,這個芙蓉鯽魚還挺不錯的,多吃點。”某人繼續堆碗。
雲錦淵你個混蛋,我要宰了你!你是故意的吧故意的吧故意的吧!
“你不是最愛吃魚糕丸子麼,看,這個魚糕丸子裡放了瘦肉,吃起來味道不錯哦!”
鹿彌這回長了記性,立刻將碗護住,不准他將菜放進來,一臉黑線說:“即使再愛吃的菜,天天吃着也會膩啊親愛的!”
雲錦淵一怔,嘴角微揚,“你方纔喚我什麼?”
“雲錦淵。”鹿彌毫不猶豫回答。
“不是這個。”
“雲錦淵。”鹿彌再次堅定回答。
“換一個。”
“還是雲錦淵。”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鬥嘴,公孫芷看在眼裡,羨慕至極。小鹿與睿王爺真是恩愛啊,要是有一日她能與逸王爺如此恩愛就好了!
哎呀,她剛纔想什麼呢,真是沒羞沒臊!不過看小鹿與睿王爺恩愛如斯,那月無雙所言她與逸王爺有曖昧之情也應當是假的了,她就知道,小鹿和逸王爺是清白的。
月無雙看着兩人鬥嘴地模樣,即使隱忍內斂如斯,亦不禁妒火叢生,恨不能立刻將兩人拆散。
她不明白也不能理解,明明是她陪了她這麼多年,她爲他付出了一切,可爲什麼,他會選擇這個女人。就因爲
,她長相比自己好看嗎!
她恨啊,恨自己爲何生就這樣一張平凡的容顏,如果,她能再美上幾分,她能有這個賤人那樣傾世的姿容,他是不是,也會將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
雲錦淵,淵,她愛了他那麼多年,自年幼時第一眼看到那個冷漠倔強的男孩,她就發誓說,一定要成爲他的女人,一定要永遠陪着他。
然而以她那時的身份,連站在他身後,遠遠觀望他的資格都沒有。那麼多年那麼長時間,她忍受了那樣的煎熬,只爲更接近他一點點。
直到有一日,她得知他在尋找那個女孩,那個叫做月無雙的女孩。
於是自願向主人請命,以月無雙的身份站在了她身邊。她披上了月無雙的皮,以這樣的方式靜靜陪伴着他。那樣的日子,她卻覺得十分幸福。她以爲,他終會娶她的。
然而,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那個被淵遺棄三年的女人的名字一次次出現在自己耳邊。那些說起她的人,語氣譏諷嘲笑,可總是不自覺透着一種說不出的驚歎。
她開始警惕了。可淵,已經開始待她不同了。
她漸漸地漸漸地看着曾經那個可望而不可即的男人變得更加遙遠,在世界的另一邊,露出溫柔的笑。
她陪了他那麼多年,一直以爲他不會笑,於是遺憾又滿足,以爲自己總還是不同的。可當他真心露出笑容,卻是爲了另一個女人。
這是何等諷刺!
那個女人爲了某些事奔赴湘南,他得知後,連那封信也沒有發覺,便連夜拉了一匹馬趕過去。她從未見過他那樣失態的模樣,彷彿失去了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
於是她才知道,原來他是有感情的,原來他是可以愛上一個人的。可是他爲之擔憂爲之忐忑的心尖之人,卻不是她。
那個女人得知他娶她的緣由,對他不冷不熱的時候。他雖不知道她的緣故,卻還是小心翼翼的陪着她,即使她冷眼相對,他也依舊默默守護她。
那時候她才知道,原來他也是可以不離不棄的,如他那樣高傲清冷的男人,原來也是可以爲愛卑躬屈膝的。只是爲了,討另一個女人歡心。
那個女人被那些黑衣人擄走,生死不明的時候,他連眼也不敢闔,足足找了三天三夜。將她找回第二日,得知她無事後,如他那樣剛強堅毅的性子,竟足足昏睡了兩天。
那一日她真真切切體會到,他是深愛着她的。再不容任何人插足。原來,如他那樣冷酷無情的人,在心頭的某一個角落,也是可以深愛某一個人的。
而這所有的一切,他爲之歡喜爲之悲切的那個人,不是她。
鹿彌,你何德何能,讓他那樣愛你?
月無雙不服,若說鹿彌與雲錦淵相愛,是她此生永遠也無法忍受並且見到的場景!
她得不到她喜歡的男人,爲什麼她可以。她無法與雲錦淵在一起,爲什麼她可以。她不能擁有幸福,憑什麼,她可以!
她不能快活,鹿彌,你也別想好過!
月無雙低頭,看着桌下的手,手中捏的筷子已經不自覺斷成了兩半,月無雙輕輕將斷開的筷子塞進袖間。
鹿彌與雲錦淵兩人吃得快活,其餘這兩個女人則是各有各的心思,只勉強含了幾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