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柳毓璃和莫逸風的婚事

若影因爲他的舉動而心頭一悸,靠在他的胸前低聲開口問他:“究竟發生了何事?”

“影兒,我……”他話到嘴邊終是嚥了下去。

在一路上他想了千百種對她解釋的話,可是一見到她竟是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了,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將她放開,垂眸對上她擔憂的眸光,緊了緊指尖。

“影兒,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都不要生氣,一定要相信我。”他知道他這句話是苛求了,可是他無可奈何,他根本沒得選擇。

若影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麼了,細細想來,猜測是玄帝又質疑了他,於是重重地點了點頭莞爾一笑:“嗯,我相信你。燾”

“真的?”他一瞬不瞬地凝着她再一次尋求答案。

若影再次笑着應聲:“是,我一定會相信你,所以你不要因爲父皇的話而難過了。”

莫逸風心頭一刺,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爨。

翌日,若影醒來之時發現莫逸風沒有去上朝,雖然他早就醒了,可是他卻依舊躺在牀上,而他的眸光始終落在她的臉上。

“今天不用去上朝嗎?”低啞的嗓音帶着一絲慵懶,也帶着讓他心安的熟稔,只是看着她純真的神色,他始終心頭忐忑不安。

“不用。”他沒有說過多的話,只是將她擁入懷中緊緊地攬着她。

若影心頭疑惑不已,今日並非是休朝日,他怎會突然不去上朝了?而且現在莫逸蕭被禁足,應該說是他的一個好機會不是嗎?

伸手探上他的額頭低聲問道:“不舒服嗎?”

莫逸風眸色漸痛,拉下她的手執於手中,嗓音帶着低啞的醇厚卻十分悅耳:“沒有,就是想陪你躺一會兒。”

若影不明狀況地癡癡一笑:“今天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

莫逸風淡淡彎了彎脣,擡手輕輕地摩挲着她的容顏,指尖移至耳邊之時突然指尖一頓,摸了摸她的耳垂感覺到上面的耳洞後低問道:“那副白水晶耳釘……真的是你當初遺落在幽情谷的嗎?”

若影擡眸凝了他頃刻,點頭道:“這還有假,那可是我戴了好久的,除了洗澡睡覺,就一直戴着。”

“是嗎?”莫逸風眸色一黯,又問道,“那麼……是哪兒來的?”

“那是……”若影剛要說“那是你送的”,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總不能說那是千年後的他送的吧?說出來他會以爲她瘋了。想了想,她隨便編了個謊言,“那是我娘留給我的,也不知道她從哪裡來的。”

雖然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可是當若影親自說出口時他還是忍不住心頭一緊。

不過他其實問這句話是多餘的,因爲整個朝陽國只有這麼一對耳釘,又是玄帝賞賜給婉公主的,若不是她母親給她,就是她兒時從婉公主手裡奪走的,可是他從來不相信兒時的她是那樣的人,他寧願相信是她母親給了她。好在她的回答和他所想如出一轍,他就知道她從小便是善良的姑娘,否則不會有那一夜。

“你還記得你娘爲何去世的嗎?又或者,她送你這對耳釘時說了什麼?”他心頭抱着一絲僥倖。

若影微閃眸光搖了搖頭:“那時候那麼小,我哪裡記得,早就忘了,我只記得從小就被養在香林後山下,其他的我什麼都不記得。”

自從那一次和秦萬成詳談過後,她知道她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是他將前世的她養大的,否則對任何人都不利,特別是秦夫人,因爲她還沒有弄清楚自己母親和秦萬成有何關係,她到底是不是秦萬成的私生女。雖然當時秦萬成說是幫故人照顧女兒,只承認是她義父,並不承認是她的親生父親,可是她心裡還是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見莫逸風臉色不太好,她咬脣想了想,無論對誰隱瞞,她都不想隱瞞他,所以終是將這件事情說出了口:“其實……我記得是秦銘的父親秦萬成將我養大的,但是他似乎有難言之隱,所以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莫逸風微微一怔,反問道:“難道你就沒有懷疑過他是你的父親?”

其實對於秦萬成撫養若影一事他早就一清二楚,只是若影今日能將自己記得的事情說與他聽,他還是有些驚訝。

若影聞言卻是笑了笑:“他說不是,那就不是了。如果他是我的親生父親,可是他不承認這件事情,我想他一定有難言之隱,更何況他已經將我養這麼大,而後因爲我失憶了才失去了聯繫,所以他早已盡到了父親的責任。如果他當真不是我的親生父親,他能照顧我這麼多年,也實屬不易,所以無論是與不是,我都應該感激他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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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逸風一瞬不瞬地凝着她,再一次忍不住心疼起來。

她總是在替別人着想,而每一次受傷的都是她,可是她卻從未改變過善真的本性。

“你答應我要保守這個秘密,不要讓秦統領爲難可以嗎?”她反過來央求着他。

莫逸風抿脣點了點頭。

一直到午膳過後莫逸風都陪着若影,這讓若影很是納悶,若換成平日裡,他哪裡會這般得空,總覺得他今日怪怪的。

鞦韆高高飛上半空,又迅速落下,玩了好一陣子之後她心底的疑惑越來越重。當鞦韆放慢了速度,她腳尖鞦韆落地,轉頭看向站在她一旁的莫逸風問道:“莫逸風,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或者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

原是一句玩笑話,卻讓莫逸風臉色一變。

若影的笑容僵在嘴角,緩緩從鞦韆上站起身,在他一步之遙站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不相信莫逸風當真會背叛她,即使這裡是古代,她也不相信他會揹着她尋花問柳,因爲他不是那樣的人,除非是有什麼其他的事情瞞着她,但是根據他昨天到今天的表現,她知道這件事情一定跟她有關。

“有什麼事情你直接跟我說,要不然我會一直擔心的。”她低聲道。

莫逸風負立於她面前緊緊地凝着她,眉心一直蹙着,身後的指尖早已攢緊了拳心。

時辰應該差不多了……

“三爺,側王妃,聖旨到了,讓三爺側王妃前去接旨。”就在這時,周福匆匆跑了過來,這時辰果然是吉時。

“聖旨?”若影滿腹疑雲地望着莫逸風,卻見他臉上毫無錯愕的神色,仿若這一切他都已知曉。

隨着莫逸風一同來到前廳,宣旨公公早已候着,衆人也都已跪地迎接聖旨,見莫逸風和若影前來,並跪在聖旨面前,他則緩緩打開聖旨開始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兵部尚書柳蔚之女柳毓璃嫺熟大方、溫良敦厚、品貌出衆,且與朕之三子莫逸風自小青梅竹馬,堪稱天造地設,乃之良配。爲成佳人之美,特將柳毓璃許配三王爺莫逸風爲王妃。一切禮儀交由禮部操辦,七日後完婚。佈告中外,鹹使聞之。

欽此!”

一道聖旨,使得若影面色瞬間蒼白,瞬間跪坐在地。

七日後完婚?自小青梅竹馬堪稱天造地設?若是如此,爲何又要給她和莫逸風賜婚?若是如此,爲何他當初要接下聖旨?

轉眸看向莫逸風,只見他挺直了背脊靜靜地聽完了聖旨所述的內容,卻絲毫沒有動容。她以爲他至少會說句話,她以爲他至少會問宣旨公公爲何玄帝會突然賜婚,可是事實證明又是她愚鈍了。

只見莫逸風伸出雙手舉過頭頂,竟是毫無怨言地接下了玄帝的聖旨。

一句話都沒有辯駁。

送走了宣旨公公,若影已經渾身無力,她不相信這一且都是真的,她寧願莫逸風是有苦衷的。

“爲什麼會這樣?告訴我爲什麼?”她以爲她會很理智地問出口,可是話一出口她才發現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

周福急忙帶着衆人離開了,整個院落只剩下她和莫逸風兩人。

莫逸風緊了緊賜婚聖旨,伸手想要去碰觸她,她卻退後了一步躲開了他的指尖。

“影兒,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只需相信我。”他終是上前一步扣住了她的手臂,只想讓她知道他不是有心要傷她。

若影聞言奮力地甩開他的手,眼淚止不住地奪眶而出:“相信你?賜婚聖旨都在你手上了,你還要讓我相信你什麼?我也想是父皇強行要賜婚的,你並不知情,並不樂意,可是我不傻,你剛纔接旨的時候連一絲猶豫都沒有,一點驚訝都沒有,你讓我怎麼相信你是被逼的?”

見莫逸風抿脣不語,若影緩緩擡手拭去了臉上的淚,低眸自嘲一笑:“瞧我,真是沒記性,你是王爺,喜歡誰想娶誰又有誰能干涉?我本來就是妾,你早晚都要娶正妻的不是嗎?是我糊塗了。更何況你喜歡她我是知道的,你放不下她我也是知道的,只是……你有沒有一刻替我想過?哪怕只是一下,你有沒有替我想過?”

明知道柳毓璃傷了她一次又一次,可是他竟然還要娶她,他的心裡究竟有多放不下她?

“有!只是……”莫逸風想要開口解釋,可是那些解釋在聖旨面前又是如此的蒼白。

“有嗎?可是爲什麼你還要娶她?你到底有多愛她?既然這麼愛,爲什麼又要給我放下她的假象?在我以爲你心裡只有我的時候又要享齊人之福?”她踉蹌着腳步轉身走向月影閣,這一刻她感覺自己的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地撕扯着,痛得她不敢再往下想。

“影兒!”莫逸風緊走了兩步追上她拽住她的手臂,“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或許以前我有過要娶她的念頭,可是後來真的沒有了。”

若影轉眸凝着他,很想從他的眸色中找到答案,可是她終究是看不透他。

既然沒有了娶柳毓璃的念頭,又爲何會毫不猶豫地接下聖旨?如果心裡始終放不下柳毓璃,此時此刻他又爲何這般對她?他曾經說,若是他不願意,也不會接下娶她當側王妃的聖旨,那麼此時此刻又算什麼?

心裡亂作一團,卻怎麼都找不到一絲頭緒。伸手將他的手撥開,轉身朝月影閣疾步而去。

望着她倉皇的背影,莫逸風的眸光漸漸暗淡,指尖緩緩收緊,深深刺入掌心,手臂的青筋清晰可見。

入夜,莫逸風來到月影閣,裡面依舊燃着一豆燭火,他從來都沒有忘記過是誰讓她變成這樣。

坐在牀榻看着她蕭瑟的背影,臉上還有未乾的淚跡,想來她是哭着入睡的。

回想起將她從密室中尋回之日她尋回了記憶,並且告訴他是柳毓璃將她推入密室的,可是他卻當面說了傷她的話,雖然言不由衷,但始終讓她不再敢說柳毓璃半句,只因爲她覺得他不會信。

擡手輕輕抹去她臉上的淚跡,她似乎睡得很熟,只是在感覺到碰觸之時微蹙了眉心,而後便沒有任何動靜。

翌日,當紫秋進去服侍她盥洗時發現她早已怔怔地坐在牀上,眸光渙散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但是她知道,若影的心裡定是難受的。

而後的幾天若影並沒有說任何話,只是每一天都在思忖着,簡直像是變了一個人,就連莫逸風前來時她亦是視而不見,只是每到無人之時便會悄悄落淚。

莫逸謹前來看望過她,她卻避而不見,也是第一次讓莫逸謹吃了閉門羹。

離莫逸風娶柳毓璃過門還有三天,若影在院中之時無意間聽到紅玉說莫逸風在試穿喜服,一瞬間胸口涌上一股酸澀,卻又堵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幾天她想了許多,想起了他曾經的行爲,想起了他曾經的話,想起了他後來對她的變化,想起了玄帝對她說的話,想起了柳毓璃和闞靜柔對她說的話……

有些事情她必須要問個清楚明白,就算是自我矇蔽也好,她始終不相信莫逸風會那樣對她,她寧願相信他是有苦衷的。

更何況上一次她因爲柳毓璃和莫逸蕭而沒了孩子,她說過那是最後一次機會,他也答應過她不會再傷她,他親口答應的話……

雅歆軒

當若影來到門口之時正巧碰到莫逸風將身上的喜服脫了下來,應該是對喜服不太滿意,因爲他的臉上有些不耐煩。當莫逸風看見若影前來之時先是一怔,而後屏退了所有人,並讓宮中的繡娘將喜服也帶走了。

“找我有事?”他有些驚訝,亦是心頭一喜。

這幾天她對他始終置之不理,今天她卻親自來找他,難免讓他喜出望外。

“是,我找你有事。”她的視線從繡孃的背影上緩緩收回,擡眸看向莫逸風,蹙眉開口。

“什麼事?”他伸手拉住她問。

若影不着痕跡地避開他的拉扯,走到房間內環顧了四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就在莫逸風的擔憂中,她轉眸看向他問道:“我來是要問你幾個問題,幾個困擾我許久的問題。”

“什麼?”不知爲何,看着她平靜的情緒,他心裡更是惶恐不安。

沉默頃刻,若影深吸了一口氣。有些事情總是要面對,有些真相她必須要知曉,哪怕要離開,她也要走得明白。

“第一個問題,當初你爲什麼會把我帶回三王府?難道只是看我可憐?但是世上可憐之人不計其數,爲何會將我帶回三王府?”

莫逸風臉色微微一變,才第一個問題就已經讓他難以回答。

這個問題柳毓璃也問過他,他心裡的答案只有一個,可是這個答案又如何能對她言說?

見他沉默不語,若影又道:“既然這麼難回答,那不如我換個方式問,當初是不是因爲柳毓璃與你分離,你因爲想要報復她,所以才把我帶回三王府的?”

“不是。”莫逸風急忙否認,當時他並沒有怪柳毓璃,因爲是他沒有讓她有依靠感,所以纔會選擇與他分離,那麼也就沒有因爲報復這個因纔將若影帶回三王府這個果。

若影知道他剛纔的回答沒有騙她,所以又問道:“那麼你當初是不是因爲我笑起來的樣子像柳毓璃,你看見我會想到她才把我帶回王府的?”

莫逸風再次沉默。

若影苦澀一笑,這個答案早在她心裡,卻是沒想到當真如此,原來她從一開始就是柳毓璃的替身。

原本是無需再問下去了,可是她始終不甘心,不願承認前面所想到的結果。

“第二個問題,我相信你是喜歡我的,可是,你喜歡我什麼呢?”她擡眸看他,眸光殷殷。

若是他反過來問她這個問題,她只有一個答案:心之所向。

她根本沒辦法阻止自己的心爲他而悸動,她根本沒辦法阻止自己不去喜歡他,只一眼,她便無法再割捨,所以她會包容他的一切,她會原諒他的不得已,可是他不能越過她的底線。

孩子雖然沒有了,可是她還是給了他機會,她說過,那是最後一次,哪怕他當時一心想要救柳毓璃,她也原諒了他那一次。可是他不能一次又一次地利用她對他的信任,她對他的情,不能因爲她深愛着他而肆意地踐踏她。

“我……”莫逸風支吾着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他到底喜歡她什麼呢?連他自己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若影緊了緊指尖蒼白着臉色又問:“第三個問題,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她不相信他從一開始就把她當作柳毓璃的替身,直到現在還是。

莫逸風一瞬不瞬地凝着她,細細地想着她的話。

他一直以爲是因爲她是曾經的那個小女孩才喜歡她的,可是後來發現不是,因爲當初在以爲柳毓璃是那個小女孩時他就已經對她動了心,可是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他連自己都不知道。

“這些問題都很難回答嗎?那麼最後一個問題,你只要回答我最後一個問題。”若影顫抖着脣角望着他,若是前面的幾個問題他都無法回答,那麼只要回答了最後一個問題,她就相信他沒有過想享齊人之福的念頭,“當初父皇準備給你我賜婚時是不是讓我做王妃,而你……請求父皇空出正妃之位讓我做了側王妃?”

莫逸風聞言臉色瞬間蒼白:“誰告訴你的?”

知道這件事情的沒有除了玄帝、他、莫逸謹、桐妃和闞靜柔外就沒有旁人了,而這幾個人一定不會告訴她這些,除非……

思及此,他眸光一寒。

“原來是真的……原來她說得是真的,我一直以爲她只是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而挑唆,原來一切都是我一廂情願地在相信你。”她突然失聲笑起,覺得自己可笑至極。

就在若影欲走出雅歆軒之時,莫逸風突然從後將她抱住:“影兒,當時的確是……我請求父皇,可是我後來後悔了,是我當時沒有搞清楚狀況,我向你保證,這一次並非是我向父皇請旨賜婚的,真的不是。”

若影沒有掙扎,只是臉上難掩驚訝的神色。

“那你告訴我,爲什麼父皇會無端替你和柳毓璃指婚?要知道娶了兵部尚書的女兒就等同擁有了兵權,而父皇他心中的儲君人選不是莫逸蕭嗎?即使因爲莫逸蕭近日裡的行爲讓父皇失望了,那也應該是二哥不是嗎?一來二哥是你的兄長,二來父皇除了莫逸蕭外一向喜歡二哥不是嗎?”她沒有回頭,只是努力平靜着自己的情緒緩緩問着。

莫逸風扳過她的身子凝視着她回道:“你說得沒錯,若是換作以前父皇一定會先考慮二哥,只是前幾日父皇得知了當年母妃被人說是出身青樓的真相,一切都是被栽贓陷害,所以父皇也對當年習嬪母女被人燒死在瑤華宮中的幕後黑手產生了懷疑,我不知道父皇有沒有懷疑到德妃的身上,可是我知道父皇一定相信了母妃是無辜的,所以纔會有此一舉。”

“你說父皇終於要替母妃洗冤了?”雖然與容妃從未見過面,可是一個人被自己的丈夫冤枉而飲下毒酒命喪九泉,終是讓人唏噓和難受的。

莫逸風搖了搖頭:“我不知道父皇是不是準備替母妃洗冤,我只知道父皇現在應該是相信了母妃是清白的。”

畢竟事情過去了十多年,一個女人對於帝王來說根本不算什麼,更何況時到今日他也不知道玄帝有沒有珍惜過他的母妃。

若影擡眸看着莫逸風,知道他不會拿自己的母親來欺騙,可是一想到即將入門的柳毓璃,她止不住地心頭寒涼:“那你呢?終於得到了柳毓璃,終於讓她成爲三王妃應該是完成了當年的心願是嗎?撇開她是兵部尚書的女兒這個身份,她也是你十多年的青梅竹馬,你終於如願了是嗎?”

“我說過,那是以前,後來從未想過。”他緊緊地扣着她的雙肩只想讓她相信他所說的一切。

“那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父皇要給你和柳毓璃賜婚?你明知道她曾經是如何傷我的,爲何你還要娶她?你說!”她只想知道真相,不想再活得不明不白。

“我是早就知道了,沒有提前告訴你是因爲……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至於娶她的原因……”他言語一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若影一瞬不瞬地凝着他,可終究沒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一點點地失去溫度,就連指尖都陣陣冰涼。

她苦澀地勾了勾脣,轉身擡眸望了望湛藍的天,微啓朱脣:“初春,真是個娶親的好日子,恭喜三爺。”

一直以來她所堅守的,終是在他毫不猶豫地接下那道聖旨下瞬間坍塌。或許老天也在提醒她,有些事情根本不是她該堅持的,畢竟他一開始就不是屬於她的,強求的終究不是自己的,只是她一直以爲是她的而已。

兩位繡娘離開三王府時心裡也是濃濃的委屈,一踏出三王府坐上馬車就忍不住埋怨起來。

“三爺究竟想要怎樣?一會兒說這個不好,一會兒說那裡不合適,明明已經很合身了,可總是會挑出各種問題,而且我也是第一次見三爺這般挑剔,更是沒見過他會爲難我們下人。”

另一位繡娘搖了搖頭無奈道:“難道你沒有看出來三爺根本不是在挑剔喜服?”

“那爲何……”

“他是因爲娶柳尚書的千金而心生不滿,所以纔將氣撒在了喜服上。”

“衆人皆知得到了柳千金就等同得到了天下兵權,三爺爲何會心生不滿?而且三爺從小就和柳千金青梅竹馬,即使後來不喜歡了,看在這天下兵權的份上也該欣然接受纔是。”

“難道你沒有看出來側王妃過來時三爺的反應?”

那位繡娘先是一怔,而後忍不住掩嘴一笑:“想不到三爺如此懼怕側王妃,也不知道那側王妃除了相貌出衆之外還有何本事,竟然能讓一向不貪戀美色的三爺如此小心翼翼。”

“即使再強的男人,也終究逃不過一個情字。”

很快就迎來了吉日,三王府內外早已張燈結綵炮竹聲連連。

由於這一次莫逸風迎娶的是兵部尚書的女兒,所以各部大臣都紛紛前來道喜,賀禮更是堆積如山,小廝忙不迭地來回奔走,丫鬟們更是忙得不可開交。

若影輕輕地倚在不被人發現的角落裡,看着如此熱鬧的景象臉色蒼白如紙。

“紫秋,你說我當日與三爺成親之時有這麼熱鬧嗎?”若影悠悠開口,聽不出任何喜怒。

“側王妃……”紫秋轉眸看向若影,卻不知該如何安慰。

那裡是一片喜氣,這裡是悽清自知,即使是作爲旁觀者都爲此刻的若影而難受起來。

她當時是作爲側王妃被迎娶入門,雖是像正室一般從正門而入,但畢竟因爲沒有家世而少了許多前來道賀的賓客,自然比不得今日。

若影淺淺勾了勾脣,即使紫秋不說她也知道她根本無法跟柳毓璃相比,一個是兵部尚書的女兒,一個是身份不明的孤女,如何相提並論?

從始至終她都沒有看見莫逸風,也不知道他此刻在忙些什麼,只是,見與不見又有什麼區別?她又捨不得些什麼?

如果她本是這裡的人,她沒有經歷過一夫一妻的時代,或許她會接受他娶妻吧,畢竟他對她算是體貼的,可偏偏她不是,她要的是兩人攜手,白首齊眉。如果柳毓璃是他想要的,那麼只有她放手了。

一襲白衣一晃,紫秋心頭一驚,剛要行禮,卻被他伸手示意退下。

“這裡風大,怎麼不在屋裡呆着,一會兒又該得風寒了。”

一聲熟悉的關切聲惹得若影心頭一撞,瞬間朦朧了視線。感覺到肩頭一重,她並沒有回頭,只是輕輕擡手撥開了肩上的披風,轉身朝月影閣走去。

“影兒。”莫逸風緊走了兩步站在她面前,伸手緊緊將她擁入懷中,

若影這才發現他現在連喜服都沒有換上,而這個時候他應該要出門去柳府迎親了。

她始終沒有開口,只是站在那裡任憑他緊緊抱着她。

其實她也想要這最後的擁抱,想要最後聞一聞他身上的味道,想要最後感受他的心跳,想要最後聽聽他的聲音。

愛一個人就會變得無比卑微,她便是如此,只是她的卑微也該到盡頭了。

若影緩緩擡起手輕輕環於他腰間,感覺到莫逸風的背脊一瞬間僵硬,她淺淺勾脣,擡眸對上他的視線,果然看見他擔憂的眸光。

她輕輕踮起腳尖覆上他的脣,而後又緩緩闔上了雙眸,觸到了他脣畔的冰涼,卻又在感覺到他的主動時又放開了他。

“再不去可要誤了吉時了。”她強顏歡笑心卻一點點撕裂。

莫逸風難以置信地望着她,卻怎麼都看不透她在想些什麼。

“三爺。”周福原本不想打擾他們二人,可是眼看着吉時就要過了,不得已只好上前開了口。

莫逸風最後將脣落在若影的額頭,良久終是放開了她。

“不可胡思亂想知道嗎?”他扣着她雙肩柔聲道。

若影莞爾一笑:“嗯。”

看着他離開的背影,若影的眸色漸漸黯淡。

作爲王爺,他娶妻納妾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作爲她,即使生存在這個時空,她也無法忍受與人共侍一夫。

他始終都沒有告訴她娶柳毓璃的原因,她想或許是他最後的一絲仁慈,怕她難以接受他是因爲始終放不下柳毓璃而做出的決定。

莫逸風跨上馬後卻仍是心思沉沉,秦銘不由地問道:“爺,怎麼了?”

“我總覺得影兒有些不對勁。”從他方纔見到她時她的反應還是一如往常,可是後來她卻變了態度,他當然不會認爲是她想通了,但是他始終都猜不透她究竟想着什麼。

秦銘轉眸看了看門口,終是未見若影的身影,以爲她會大吵大鬧,可是她卻異常平靜,這的確讓人爲之擔憂。

不過接觸的時間長了之後他也發覺,她越是心裡憤怒越是表現得平靜,似乎與旁人相悖。

“若是爺不放心側王妃,屬下命人好生看着。”秦銘道。

莫逸風轉眸看向迎親隊,這一來一回也確實會耗費一些時辰,心裡也着實忐忑不安,所以也就點了頭。

永王府

莫逸蕭坐在花園中聽着不遠處傳來的鑼鼓聲,心再也無法平靜下來。

她終於如願嫁給了莫逸風,他也按照當初的約定將她讓了出去,雖然這一切並非是他直接的關係,可是至少他也爲她做了許多違背自己心意之事。

可是爲何此刻的心會那麼痛,恨不得將其挖出胸口?

他終是比不上莫逸風,終是比不上他。

鸞鳳閣一事一定是莫逸風搞的鬼,雖然他沒有確切的證據,可是他知道一定是他。在他看來莫逸風並不像表面上那麼與世無爭,在暗處他究竟隱藏了多少勢力,就連他都難以預計,所以這麼多年來他最防的就是他。

可是,莫逸風究竟有着怎樣的能耐,竟然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但換了匾額還讓那些漆料變了顏色?一夕之間一個閣樓竟然變得如此金碧輝煌,而且還在朝陽之處印上了天下二字,不但如此,就連筆跡都是他的。

即使將來他當真做了皇帝,莫逸風也會是他最大的隱患。

不過這個假設看來已經不可能了,如今他如同階下之囚,而莫逸風卻已經如願娶了柳毓璃,坐擁天下兵權。

“四爺,今日天氣涼,小心別凍着。”蕭貝月拿着披風輕輕地披在莫逸蕭的肩頭。

莫逸蕭微蹙了眉心看了看肩上的披風,又擡眸看向她。

從始至終她都沒有埋怨過一句,更是沒有因爲他被禁足而像他其他妾侍那樣惶恐不安,而是一如既往地照顧着他的飲食起居,每日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只是他這幾日心煩氣躁,所以根本沒有將她放在眼裡,特別是今日聽到那迎親的鑼鼓聲,他更是氣惱地將披風揮落在地上沉聲斥了她一句:“走開。”

蕭貝月背脊一僵,緩緩拾起了地上的披風遞給一旁的侍婢,隨後從侍婢的手中接過一壺酒和酒杯後放置在大理石桌之上,在他的蹙眉微愕中柔聲道:“今日天氣涼,若是四爺不想回房去就喝些酒暖暖身子。”

莫逸蕭緩緩接過她斟滿酒的酒杯,望着杯中的倒影微微出神。今日是柳毓璃的出嫁之日,他自然知道蕭貝月是爲了讓他解除心中的煩悶與傷痛才讓他飲酒,否則平日裡她就算被斥責多少回都會勸他少飲酒,過量飲酒傷身。

見他不說話,蕭貝月以爲他是在嫌她礙事,於是福了福身子後欲退下,誰知在她轉身之際手臂卻突然被他扣住。

“陪我喝酒。”莫逸蕭仰頭飲下了一杯酒後將酒杯重重置在桌上。

“妾身……”蕭貝月欲言又止,頃刻後從侍女手中接過酒杯,擡手給兩人斟上了酒。

“喝。”莫逸蕭端起酒杯凝着杯身,始終都沒有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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