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幻兒眸光微閃,看了看茶杯又看了看她,因爲她的目光失去焦距,所以蘇幻兒根本就不知道她是在失神還是在看她,可即使如此,還是能讓她心頭一虛,抿了抿脣後試探一問:“側王妃?”
若影輕笑一聲接過茶杯,卻並沒有立即喝下去,而是聞了聞茶水抿脣淡笑,就在蘇幻兒滿眼疑惑及期待之時,卻在一瞬間將茶水潑在她的臉上。
蘇幻兒一愣:“側王妃你……”
若影從椅子上站起身睨向她的方向道:“在茶水裡放了什麼?”
正因爲雙目失明,她的聽力比以往好了好幾倍,所以在她將藥粉撒入茶水中時,她隱約聽到了藥粉從瓶口出來的一絲聲響,原本她以爲是自己多疑了,可是當她聞到茶水異樣的香氣時,她便知道剛纔的懷疑並沒有錯釹。
蘇幻兒擦了擦臉上的茶水滿臉無辜和委屈:“側王妃在說什麼?剛纔我只是倒了一杯茶,並沒有放任何東西。”
若影輕笑:“茶杯中應該還殘留了一些藥粉,我想只要安謙然聞一下便知是不是我冤枉了你。”
蘇幻兒臉色一變,一想到方纔若影拿着茶杯淡淡聞了幾下,急忙解釋道:“側王妃真的誤會了,可能是因爲今日我戴了香囊,所以纔會有異樣的香氣。悽”
說話間,蘇幻兒從腰間緩緩抽出一把軟劍,而後不着痕跡地攢緊在指尖,方纔無辜的神色一掃而空,眼底染上一層寒霜。
“側王妃不相信我嗎?”話音剛落,蘇幻兒突然拿着劍對着若影的心口刺去。
“主子小心!”拐角處,紫秋臉色驟然一變驚呼出聲。
方纔若影讓她回去,可是她卻始終不放心,因爲蘇幻兒在她心裡並非如同表面那般善類,隱約覺得她藏着許多事,卻是連秦銘都矇在鼓裡,所以她一直在遠處守着。
但是當若影將茶水潑到她臉上的時候她還是微愣了一下,因爲在她看來,若影並非是那種欺負弱小之人,因爲離得遠,她並沒有聽到若影和蘇幻兒的對話。誰知道就在下一刻,蘇幻兒竟然會用劍刺向若影。
若影早就聽得軟劍被拔出的細微聲響,所以她早已做好了防備,當蘇幻兒一劍刺來的時候,她腳步一閃,立即朝旁邊躲開,雖然她耳力極好動作極快,但是畢竟雙目失明,所以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一旁的石桌,就在這千軍一發之際,秦銘身影一閃擋住了蘇幻兒的劍。
蘇幻兒臉色驟然一變,沒想到原本陪莫逸風出府的秦銘竟然突然回來了。
可是事已至此她已經沒了回頭路,若不是趁今日報仇,以後等若影的眼睛被治好了就難尋機會了。
“幻兒!住手!”秦銘臉色驟變。
蘇幻兒卻是緊咬着牙步步緊逼,每一劍都指向若影,見秦銘一直在保護蘇幻兒,不由地氣惱:“你讓開。”
而讓秦銘沒想到的是,蘇幻兒的武功竟是在他之上,而且他因爲不想傷及她,所以每一招都留了餘地。也正因爲如此,纔給了蘇幻兒可趁之機,竟是猛然一劍朝若影刺去。
也就在那一剎那,秦銘來不及思索,急忙擋在若影面前。
原以爲她的一劍會刺入他的心肺,可是誰料原本所預想的疼痛並沒有來,背後覆上一具溫熱的身子,而後緩緩順着他的背脊倒了下去。
秦銘轉頭看去,臉色驟然一白:“紫秋!”
“紫秋?紫秋!”若影心頭一急,立即蹲下身子摸索下去,並讓隱衛將蘇幻兒制住。
剛纔她本想早些命隱衛制住蘇幻兒,可是她想要秦銘知道蘇幻兒的心狠手辣,所以纔要靜觀其變,沒想到紫秋會擋下了那一劍。
安謙然給紫秋診治過後不由地擰了眉心,因爲紫秋中的這一劍實在太深,所以纔會導致她處於昏迷的狀態。
“安謙然,紫秋什麼時候能醒?”若影急得背脊沁出了冷汗。
安謙然搖了搖頭:“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只是……有可能長期會昏迷。”
“長期昏迷?”秦銘指尖一顫,這不就是活死人?
若影張了張嘴,眼底一片腥紅,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她不是讓她離開了嗎?這傻丫頭爲什麼會突然出現?明知道蘇幻兒的這一劍會要人命,她竟然還這麼傻,爲了秦銘不要自己的命。
“安謙然,你一定要治好她,一定要治好紫秋,她不能有事,她一心只有別人,從來都沒有過自己,不應該遭此劫難,你一定要治好她。”若影此刻已經淚流滿面。
秦銘的心慌亂不堪,剛纔明明那一劍應該是刺向他的,可是誰知道紫秋竟然撲在他背上擋住了那一劍。而蘇幻兒,他的妻子,就沒有想過這一劍會要了他的命嗎?
地牢中
若影被紅玉扶向關押蘇幻兒的牢房,而她的身旁還站着秦銘。若影的臉上充滿了想要將她碎屍萬段的惱恨,而秦銘始終想不透蘇幻兒爲何要這麼做。
“你究竟是誰?”若影開門見山問她。
蘇幻兒輕笑:“聽說你失憶了,難道連飛鷹門都忘記了?”
若影一怔,那個夢似乎又回到了她的腦海,但是她記得並不清楚,只知道自己被兩個人追殺,說是飛鷹門的叛徒。而蘇幻兒這般說,莫非她也是飛鷹門的人?又或者是被飛鷹門禍害之人?
“我不記得什麼飛鷹門,你有話就快說,否則你去刑部大牢招供。”若影臉色一沉警告。
只要去了刑部大牢,能夠留下半條命算是命大了。
秦銘臉色驟變,轉眸看向若影,緊了緊指尖又腥紅着眼眸望向蘇幻兒。
蘇幻兒哈哈大笑:“既然做了這個決定,難道我害怕死嗎?只是在我死之前要讓你知道一些事情,一些你這輩子都不願記起的事情。”
“幻兒!”秦銘厲聲警告。
蘇幻兒笑容微斂,眸光微閃移開視線。
“說!”若影擰眉道。
蘇幻兒看了看她,說出了她要殺若影的真相:“十多年前,你母親突然與宮中之人交往甚密,我母親不小心聽到了你母親和那黑衣人的秘密,就被你母親殺人滅口,而我竟然親眼看見自己的母親死在眼前,這種痛苦你知道嗎?你能明白嗎?”
“你胡說什麼?”若影驟然低斥一聲,心卻沒來由地微顫。
“胡說?”蘇幻兒冷笑,“當初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何事,你母親因何要殺了我母親,所以我便每日偷偷尾隨着你母親,監視着她的一舉一動。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讓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卻原來是宮中有個娘娘想要讓你母親殺了當時備受聖寵的習嬪和婉公主,而我母親也就因爲不小心撞見了而慘遭滅口。”
若影身子驟然一晃,卻聽蘇幻兒又繼續道:“難道你忘了十多年前宮中發生的那場大火?習嬪母女被活活燒死在宮中,而這一切都是你母親所爲,你的後頸肯定也有飛鷹門的標誌,所以你的身份根本無從抵賴,當年之事無論你承認或不承認,都是事實。”
“就算是這樣,這與側王妃有何關係?當年的側王妃年紀尚小,你怎能將側王妃母親的罪責歸咎到側王妃身上?”秦銘微顫着指尖驟然以後。
“我不管!”蘇幻兒驟然變了臉色,“怪只怪她母親死得太容易了,而我母親的仇也只有用她的命方能抵消。”
蘇幻兒這一生都被仇恨所矇蔽,即使如今做了階下囚,依舊難以消除心中的仇恨。
“那麼紫秋呢?你因爲仇恨而讓紫秋現在成了活死人,又該用什麼去抵消你的罪孽?”秦銘緊緊拽着牢門怒斥。
蘇幻兒微微一怔,卻是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紫秋躺在牀上沒有一絲動彈,臉色蒼白如紙。
秦銘站在她牀前,心中愧疚不已。
“秦銘?”若影原本坐在紫秋的牀沿,聽得腳步聲頓在牀邊,她便猜想是他。
“側王妃。”秦銘將視線從紫秋的臉上拉回,而後對若影躬身一禮。
“安謙然說要多和紫秋說說話,這樣能讓紫秋早些甦醒,雖然不知道是否是真,但好歹要試試,紫秋還這麼年輕,不應該這麼沉睡下去。”若影摩挲着紫秋的手,聲音中帶着哭後的沙啞。
秦銘點了點頭,在紅玉和綠翠將若影扶起後坐在了牀沿,看着若影離開,他緩緩收回視線看向紫秋,想要伸手過去卻又頓在半空。
夜涼如水
若影在牀上輾轉難眠,蘇幻兒的話一直縈繞在耳跡揮之不去,而腦海中一直不停閃過一個火場,她並不熟悉,卻也感覺不陌生,這讓她慌亂不堪。
“怎麼還沒睡?”莫逸風來到房中,見她翻來覆去難以入眠,以爲是她還在替紫秋擔憂,緊走了兩步上前安慰道,“別擔心,紫秋會沒事的。”
若影感覺心頭猛然一顫,突然坐起身抱住莫逸風,感覺有什麼即將失去一般。
莫逸風輕撫她面容,俯首吻住她,又很快放開,見她臉色有些蒼白,他低聲輕問:“怎麼了?因爲蘇幻兒?還是因爲別的?”
若影想了想,啞聲道:“她說我是飛鷹門的人,她說我母親殺了她母親,她說……我母親殺了習嬪母女。”
莫逸風臉色微變,而後卻道:“傻瓜,別胡思亂想,她不過是想要爲自己的罪孽找尋理由罷了。”
“可是若非如此,我與她無冤無仇,她又爲何要殺我?”若影從他懷中掙開,空洞洞的雙眸想要看清他的面容,卻只有永無止境的漆黑。
莫逸風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頂,伸手將她再次擁入懷中:“當初的你和她都那麼小,你什麼都記不得了,她又怎麼可能記得清一切?或許當初的真相併非如此,是她誤以爲是這樣而已。”
“是嗎?”若影半信半疑,但是聽莫逸風這般說,似乎也有道理,只是一想到蘇幻兒,她擡眸問道,“你會怎麼處理蘇幻兒?”
莫逸風想了想,垂眸反問:“你希望如何處理?”
若影苦笑着搖了搖頭:“我不懂律法,也不知道她所說的這一切是否屬實,但是我看得出來,她並沒有說謊。”
“但是她確實是想要下毒殺你,還想要將你一劍刺死,若是誰都這般輕易饒恕,置律法於何地?”莫逸風擰眉柔聲道。
若影撇了撇嘴,垂了眼眸:“可是秦銘……”
“秦銘知道該怎麼做。”莫逸風言道。
“他們畢竟是夫妻。”若影輕嘆。
莫逸風話語微滯,而後長嘆一聲:“我再想想,或者先將她關押在靖王府。”
“好。”若影點了點頭,至少在靖王府沒有像刑部大牢那樣的酷刑。
五日後
秦銘來到莫逸風的書房,而莫逸風顯然已經等了許久,見他回來,沒等他說話便先開了口:“怎麼樣?找到了嗎?”
“找到了。”秦銘將懷中的一瓶藥呈給莫逸風,“這是屬下的父親在皇上的寢宮找到的,不知道是什麼藥,只覺得可疑。”
莫逸風抿脣點頭,而後道:“替本王多謝秦大人。”
他將藥拿在指尖細細端倪,也聞不出什麼味道,只得找來安謙然,而安謙然一時間也分辨不出是何種藥物,所以只能先拿回去研究。
不出三日,安謙然來找莫逸風。
“知道是什麼毒了?”莫逸風急問。
安謙然點了點頭:“這個其實也不是什麼毒,一般人接觸並不會有異狀,只是若是當初服用過玉瓊露,纔會中毒身亡,輕則雙目失明。”
莫逸風的心驀地一沉,眸色漸深。
他現在才知道玄帝是將毒下在了夜明珠上,也因此可以判定,玄帝從看見若影的那一刻起就開始在懷疑她的身份,之所以沒有揭穿,是因爲安謙然給若影服用了能夠擾亂人視線的藥物,只是一向多疑的玄帝並沒有就此罷手,纔會有瞭如此行爲。
“爺。”秦銘看了莫逸風一眼,欲言又止。
莫逸風看了看秦銘又看了看安謙然,說道:“但說無妨。”
安謙然微愣,因爲看秦銘的神色一定是要說一些旁人不能聽的軍機,而莫逸風也知道他是德妃的低低,卻毫不避忌。
秦銘見莫逸風已經認同了安謙然,便說道:“方纔接到奏報,說軍營中軍心動盪。”
“爲何?”莫逸風神色未變淡然開口。
秦銘回道:“說是聽聞皇上欲將皇位傳給太子。”
“太子?”莫逸風和安謙然異口同聲。
這麼多年來,太子向來吃齋唸佛,一向不理朝政,怎麼會突然間會有如此傳言?更何況無風不起浪,空穴來風終有因,能有此傳言,想必是太子終於有了動作。
莫逸風在奪娣這條路上一向都不會排除最可能做儲君的太子。
“爺,我們該怎麼做?”秦銘問道。
莫逸風走到桌前端起茶杯細細端倪,而後淡聲道:“的確是該行動了,讓你爹隨時做好準備,讓柳蔚和二爺穩住軍心。”
“是。”秦銘抱拳應聲。
莫逸風輕輕將杯子置在桌上,而後看向安謙然道:“這幾日局勢動盪,還請替本王照顧好影兒。”
雖然十分不情願將若影交由他照顧,可是安謙然不但醫術高超,而且文武雙全,能由他照顧若影,他也放心不少。
安謙然張了張嘴,終是點了點頭:“放心。”
“安兄弟,也請幫忙照顧好紫秋和……”秦銘欲言又止。
安謙然心中瞭然,輕笑:“紫秋是我的病人,自然是會好生照顧,至於地牢中的人,等你們辦完事情再處理也不遲。”
聽了他這番話,莫逸風和安謙然都放了心。
莫逸行原本因爲莫逸風要突然行動而心頭一悸,而莫逸謹又被玄帝派出去辦事,所以只得根據莫逸風的吩咐立即找他回來。誰知就在他出門的那一刻,竟是接到了一個噩耗,闞靜柔在郡主府自盡了,所幸及時被人發現,這纔將她救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