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無力的擺了擺手道“拿下去吧,寡人實在是吃不下啊。”
“可這吃不下,也得吃啊。”
鄭和望着老皇帝脣邊冒出的燎泡,突然又膝跪地,兩手將蓮子銀耳羹高高的舉在頭頂道“上皇,即使不爲您自己的身子着,爲了皇上,您得吃啊!”
老皇帝顯然被他的話給觸動了償。
老三才當上皇上,雖說壓下了皇后太子的宮變,又藉着替徐贊徐將軍平反的機會除了姚家的勢力。
但不論是皇后與姚家都在朝中經營多年,只怕根基要經看到的還要深上許多,保不齊就有些餘黨留在了朝堂之上。
若是老三不出錯到還好說,若是出了點錯說不定就會被這些人利用而將事態弄大。
自己身爲老三的父皇,若是在此時病倒,怕是會被有心的人用來作文章。
想來這一切都是自己埋的隱患,當初怎麼腦子就糊塗了一心想把安妃的兒子給扶上位呢?
嘆了口氣,他纔不得不在心裡承認,其實老三有句話說的對,自己骨子裡自私。
當了這麼些年的皇帝不只搭進了麗妃還搭進了自己同麗妃唯一的女兒,可是到頭來自己還找着藉口想在這皇位上多呆些時日。
若是自己真能捨的下皇權,當初痛快的將皇位讓於老三,何苦現在擔心別人會傳老三苛待自己。
想着,他悔恨的嘆了口氣,衝着鄭和道“地上涼,你起來吧,這粥寡人吃了。”
聽到老皇帝終於肯進食了,鄭和差點喜急而棄,忙起身將粥碗承於老皇帝。
老皇帝用勺攪着粥,想着被自己坑的在皇位上舉步爲艱的老三,又是長嘆一聲,纔將粥放入了口中。
粥熬的很化,是他平日裡最喜歡的火候,可是今吃裡來卻味同嚼蠟索然無味。
鄭和瞧着老皇帝吃的有些牽強,忙道“上皇,是不是口頭不對,奴婢這就讓膳房的人再換上一碗上來。”
老皇帝擺了擺手,並沒有說話。
鄭和怕自己再說下去,老皇帝嫌自己事多,反道不吃了,再也不敢開言,恭立在地上,只敢偷偷的瞄着老皇帝。
總算將裡面的粥喝完,老皇帝將碗遞於鄭和,鄭和招過小太監將碗遞了出去。
老皇帝取出帕子拭了拭了嘴角,沉聲開口道道“這兩日秦王夫人都在做什麼可曾打聽清楚了?”
“回上皇,清楚了。自打幾日前回來後秦王夫人便一直在傾雲宮裡養病,昨日似乎身體好了些,帶着貼身婢女彩霞出傾雲宮,走的還是路經福華宮的那條路,中途遇到靈秀宮的煙霞姑娘便折回了傾雲宮,隨後便有了皇上同上皇要人的事情。”
“哦”老皇帝點了點頭,道“那個煙霞是怎麼回事,一個並沒有冊封的女子不在靈秀宮呆着,出來走動做什麼?”
鄭和隨了老皇帝這幾十年,對他的心性早以熟知,是以早就把能想到的事情都作了,道“煙霞身邊收了個心腹丫頭,名喚彩蓮。彩蓮原以爲跟着煙霞可以奔個前程,沒想到煙霞一直受到皇上的冷遇,她便生了二心,奴婢以賞銀百兩與放她出宮做餌,她便將煙霞的做爲都說了出來。
許是嫉妒秦王夫人,煙霞對於傾雲宮的動靜極爲的關注,讓彩蓮買通了她的對食小几子當眼線,每日想想繞近傾雲宮關注着秦王夫人的動向。
這次秦王夫人回宮後,煙霞幾次想要入宮同她相見,無耐傾雲宮外布了暗衛,她根本就得其門而入不得。
昨兒她從小几子處得知秦王夫人離了傾雲宮便帶着彩蓮候在了福華宮的路口,據說她與秦王夫人說的並不投機,走時交一個信封交給秦王夫人便回到了靈秀宮。”
“信?”
老皇帝聽聞煙霞親手把封信交給吳桑,便覺得內裡的情況不簡單,他攏着眉道“彩蓮可有說那信上寫的什麼?”
鄭和搖了搖頭“這個彩蓮說她也不知,但她親耳聽到煙霞講裡面寫的東西是從鸞鳴宮得來的,對於秦王夫人非常的重要。”
聽到鸞鳴宮三字,老皇帝便一驚,手指不由得攏緊,道“隨寡人去靈秀宮。”
這~
鄭和有些爲難,煙霞雖說沒有冊封便畢竟是以皇上女人的身份入的宮,老皇帝過去實有不妥。
“上皇,煙霞姑娘雖說並無封號,但畢竟是皇帝的名意上的女人啊。”
老皇帝只是鄭和一句話的空便冷靜了下來,也明白以上皇的身份去自己兒子的女人宮裡與理不合,改了主意道“去傾雲宮。”
傾雲宮裡住的是替秦王沖喜的夫人,且外借素知自沖喜之後秦王夫人便終日綿於病榻。
此進老皇帝以探視之名過去探望別人到也說不出什麼,所以鄭和忙上前攙扶老皇帝。
兩人才走到殿門口便瞧着一個小太監進殿來報“上皇,秦王夫人殿外求見。”
老皇帝身形一個趔趄,扶着鄭和才險險的站穩道“知了”然後將他打發了出去。
鄭和瞧着老皇帝突然變得煞白的臉,忙扶着他走回榻前,然後道“上皇,奴婢這就去宣太醫過來替上皇診視。”
老皇帝擺了擺手,對着鄭和道“不用了。你去外面將秦王夫人請進來吧。”
鄭和有些不放心,老皇帝道“寡人沒事,你去吧。”
鄭和這纔不必怠慢,忙出去請吳桑進殿。
吳桑隨着兩位侍想在養心殿外,瞧着剛剛進去通稟的小太監轉身出來,忙問道“這位公公,上皇怎麼說。”
小太監搖了搖頭道“夫人,上皇即沒說讓夫人進,也沒說不讓夫人進,只是言知便讓奴婢退出了。”
聽了他的回答吳桑有些蒙了,不知道老皇帝這是什麼意思,但她此時心裡快被油給烹了根本就等不得,正準備硬進去,便瞧着老皇帝身邊的貼心內侍鄭公公自裡面手了出來。
“夫人,上皇請您進去。”
說完恭立門邊,待吳桑進去後,擡手將隨在她身邊的兩名內侍攔下,擡手拉上了殿門。
“吱啞”
沉重的門響讓吳桑一驚,回頭自己的內侍與鄭和都沒有進來。
她心下略鬆,閉目努力的深吸幾口氣纔看向前方的龍榻。
榻上老皇帝正望向自己,他的脣角有些抖,他的眼目光殷殷,內裡複雜的情緒令吳桑瞬間明白,他早以知道的身份。
那封信果然是真的,吳桑連着最後的一點僥倖也全然失去。
“無事不登三寶殿,不知芸兒來找寡人可是有事?”
老皇帝畢竟是老皇帝,雖說心已然慌了,聲音卻依然自持平穩。
這養心殿,吳桑一刻也不願多呆,她直接開口道“芸兒,只是想知道,上皇知不知道我是誰?”
她的目光就那樣直直的望着老皇帝,望的他心間蹌踉,而狼狽。
望着同麗妃一樣,擁有一雙清透而倔強眼眸的吳桑,老皇帝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穩道“寡人當然知道,你是秦王夫人,莫芸裳。”
這就好!
有了老皇帝的話,吳桑的憶然對着下一步有了更加硬切的打算。
“可是有人說我不是莫芸桑。”
“誰,誰說的?”
不覺見老皇帝的聲音裡帶了慌恐,手緊緊的撐住身前的小案而不自知。
“靈秀宮的煙霞姑娘昨兒交給芸兒一封信,信裡是皇后告訴她的話。她們說,我是上皇與麗妃的女兒,是秦王君墨塵的親妹妹。”
吳桑面色痛苦,說的一字一頓,到最後狠狠的咬着自己的脣,目光悽然的望着老皇帝。
“她們在亂說。”老皇帝慌急的說道“她們就是看不得寡人與麗妃的孩子好。”
說到最後老皇帝有些瘋狂起來,脣色青紫竟似被那話壓的喘不過氣來。
吳桑冷眼瞧着他,終於還是衝着他道“你堅持住,我去找太醫。”
“不用”老皇帝指着桌上的茶杯道“替寡人倒杯水。”
吳桑瞧着老皇帝的樣,心裡竟也跟着憋起來,忙上前替他倒了杯水道過去。
老皇帝望着她,接過杯子,喝了兩口水總算緩過勁來。
“芸兒,不要聽她們胡說。也別怕這事寡人怕你做主。”
沒想到這樣容易便得到了老皇帝的隨諾,吳桑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她又道“想必,上皇還記得芸兒同秦王成親的因由,現在秦王無事了,芸兒想回天雲山去探視娘樣,還望上皇成全。”
老皇帝定定的望着她,道“寡人明白,過些日子自然會有人帶你出宮的。”
兩件心事都已經了了,這養心殿呆着便也再沒有必要。
吳桑望眼老皇帝明顯老去許多的臉,道“有勞上皇了,芸兒告退。”
眼瞧着吳桑走向殿門,老皇帝突然擡手叫住她道“芸兒~”
他聲音裡壓不住的蒼老,渴望令吳桑步子一滯,轉頭望他道“不知上皇還有何事要將待芸兒。”
“芸兒,可不可以叫寡人一聲父皇?”終將心裡的話說出,老皇帝又慌亂的解釋道“你畢竟是老四的媳婦,叫寡人一聲父皇並不爲過。”
那句老四的媳婦刺的吳桑心裡生疼,她面色有些慘白道“上皇,芸兒並非正妃,不能逾越。”
說完轉頭,走到殿門前,擡手將門推開,走了出去。
老皇帝望着她絕然的背影,手間一抖,杯子跌落於地。“咣鐺”一聲碎片濺的到處都是。
候在殿外的鄭和恭送吳桑離去,便快步回到了老皇帝的身邊。
瞧着地上的碎片,他忙蹲身去撿,老皇帝道“讓別人做吧,你陪朕去趟靈秀宮。”
看着老皇帝蒼白而疲憊的面容,聽着他不容置疑的聲音,鄭和沒有在勸,上前扶着突然間又老了許多的老皇帝離了養心殿前往靈秀宮。
靈秀宮裡煙霞正在同彩蓮發着脾氣。
“今兒早,你不聲不響的去哪了?”
煙霞的精神畫過的眉快要堅了起來,眼神陰狠。
地上跪着的彩蓮,不停的磕着頭,道“奴婢錯了,是小几子,小几子非得喊奴婢過去~。”
下面的話她沒說,便她紅掉的臉與不敢擡頭看人的舉動已然說明了一切。
知道彩蓮與小几子不只是對食的關係還有那樣的行爲令煙霞覺得有些噁心。
她有心將彩蓮趕出靈秀宮,可是自己的好多事情都經了她的手,若是她反了水到時候只怕也沒有自己的果子吃。
想着她突然嘆了口氣道“彩蓮,本宮原想着得了封位連你也一併擡了,哪成想~也罷即然你們兩情相悅,本宮便成全你們。”
“多謝娘娘,多謝姑娘。”
彩蓮總算把事情給圓過去了,趴在地上將頭磕的三響。
煙霞見她爲了個太監卑恭至此心下更加不的待見了已然慢慢的起了殺心。
她將腕上的玉鐲捋下來,遞於彩蓮道“怎麼說你同那小几子也算是半路夫妻,這個玉鐲便當是本宮的賀禮了。”
彩蓮知道雖說皇上不曾臨幸靈秀宮,但這東西卻沒有少送,娘娘身邊的每一樣都價值連城。
她不敢接,煙霞皺眉道“給你就收着。”
瞧着煙霞快要動怒了,彩蓮纔不得不收鐲子收好,正要謝恩,有宮女來報太上皇過來了。
煙霞一愣,忙理了理裙襬出宮迎接。
她本就是宮中的優伶,行起宮來倒是不是難事。
“民女煙霞,見過上皇。”
“煙霞姑娘不必多禮。”
老皇帝說着就要去虛扶煙霞,煙霞受寵樣的起了身道“不知上皇來民女的靈秀宮有什麼事情嗎?”
面對這個曾極度欣賞自己扮相與唱腔的老皇帝,煙霞心裡本能的牴觸。
若不是當初自己的優伶身份,怎麼可能過去這麼久了冊封的詔書還不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