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零、太陽之霸王
伊斯坦布爾,凌晨
一陣強烈的不安闖入撒切·庇勒普斯的意識當中。
已經習慣應付緊急情況的禁衛軍首領馬上從牀上坐了起來,下意識將放在牀頭櫃上的長劍抓在手裡。
周圍並沒有異常,自己的副官正在熟睡當中。
側耳傾聽,本應靜悄悄的深夜傳來了輕微的騷動聲,聲音太過含糊聽不真切,但已經足夠讓這個神經緊繃的男人下牀去巡視了。
穿上平時巡邏用的輕鎧,他正準備推開門的時候發現溫度似乎有點高。這陣高溫太過集中顯得非常不自然,而且從門縫間傳來一陣焦味。
他連忙打開門,然後看到了一片火海。
驚愕地走出崗哨亭,從這裡可以看到神聖皇宮陷入一片火海當中,除了依稀可以看到裡面在慌張奔走的宮廷人員外,他甚至看不到一個自發來救火的平民。
這個奇怪的現象比起皇宮陷入火海更加讓他驚愕,但是現在已經容不得他去思考這裡面到底是有什麼緣由了,他提起長劍馬上衝入皇宮。
昔日氣派豪華的皇宮現在變成了人間地獄,驚慌的尖叫和痛苦的**就像冤魂不散的詛咒般不管他去到哪都在耳邊響起。他強忍着去救助這些遇難者的衝動,一頭衝進火海直奔皇帝的寢室——皇宮可以重新建造,但是馬其頓王朝的最後血脈一旦失去了便一切都完了。
心急如焚的撒切很快便來到了皇帝寢室的門前,毫不猶豫地一劍將最後的妨礙一分爲二。在看到年幼的狄奧多西六世瑟瑟發抖地蜷縮在寢室一角之時,撒切熱淚滿盈。
但是在他剛剛踏進這個房間的時候,一堵巨大的火牆從地板涌了出來,撒切下意識後退了一步避過一劫。
這時候他纔看到漸漸被火海侵蝕的皇帝寢室一角還站着一個妖豔的紅髮女子。
“有點遲了呢,軍團長大人。”
如同美麗的火焰精靈一樣活躍在火場中,紅髮女子單手叉腰微微一笑,用玩味的目光看着撒切。
“我能夠理解你急切的心情,只不過一切已經太晚了——至少從前晚伊斯坦布爾遇襲開始,一切已成定局。”
“……是你們做的好事?!”
撒切雙眼圓瞪,表情變得非常嚇人。
“怎麼說呢,我們多少也有些責任吧,畢竟沒有我們就不會有那場襲擊。”
已經不需要在說什麼了,暴怒的撒切不顧炙熱的火牆衝向紅髮女子,那強勁的勢頭讓紅髮女子甚至感覺自己的皮膚有些刺痛。
“啊啊,好可怕好可怕~”
但是她並沒有絲毫的畏懼,而是裝出一副害怕的模樣退了幾步,臉上浮現出令人不快的微笑。
轟隆!
在撒切確定距離已經縮短到這個女子絕對無法躲過自己一擊之時,忽然女子之前縮在的位置之上的天花板崩塌了,一個巨大的物體帶着天花板的殘骸落到紅髮女子面前。
竭盡全力的一擊,被一個碩大的拳頭擋住了。
拳頭與長劍碰撞產生的震盪波將寢室內的所有傢俱吹飛,年幼的狄奧多西六世嚇得哭了出來。
“喲,相當有力的一擊啊,我就說拜占庭怎麼可能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粗獷的男低音帶着異常的豪邁,撒切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危險便倒跳一步看清楚來人。
那是一個身高兩米三的巨型壯漢,黝黑龐大的身軀外披着鮮紅色的皮甲,整個人散發着異常的氣勢。
“……”
撒切瞪大眼睛,再一次露出了驚愕之色。
“怎麼?覺得我在這裡不可思議?哈哈哈!”
他認識這個男人。
卡烏斯·M·梅狄奇,應該本關在某個地牢裡,正在被嚴密看守的重犯。
逮捕這個男人的原因只有一個——這個男人過於危險。
親手將這個男人送進監獄的正是撒切本人,他比誰都深切地認識到這個男人的危險性。因爲只要這個男人還活躍在社會之中,那狄奧多西六世就真的只能是馬其頓王朝的最後一個皇帝了。
真的沒想到,最後這個男人還是出來了,還是以撒切最不想看到的形式出現在這個世界中,出現在拜占庭裡。
“撒切,上次還不是機會,所以就隨便晃點幾下算了……現在,所有條件已經湊齊,腐朽的馬其頓王朝也應該到此爲止了。”
卡烏斯露出桀驁不馴的獰笑,對着撒切高呼。
“放棄馬其頓吧,像你這麼出色的男人不應該跟着過去的垃圾一起被埋葬……我可以保證不對那個小少爺出手,如何?”
“——我的陛下只有一個,那就是狄奧多西六世。”
抱着決死的信念,撒切毫不畏懼地衝了上前。
——————
拉維納,禁衛軍統領辦公室
辦公室的大門被粗暴地一腳踹開了。
嚴陣以待的蘇哈·扎裡已經全副武裝地等候多時了。
從接到大區管理處被襲擊的消息到現在不到十分鐘,排出的所有部隊居然沒有任何消息。最後作爲拉維納大區的管理者蘇哈·扎裡只能獨自一人面對襲擊者。
日耳曼人一直都對從伊斯坦布爾派來的管理者非常不待見,平時處理事務也是處處受阻,現在這裡被襲擊了外面卻一點反應也沒有,要說跟日耳曼人一點關係也沒有肯定是不可能的。
大概意識到自己時日不多的蘇哈忽然發現沒有那麼緊張了。
儘管跟日耳曼人關係不好,但會發展成管理處被襲擊這樣的失態,恐怕伊斯坦布爾那邊也不會有什麼好事發生。在回憶起前晚發生的伊斯坦布爾襲擊事件,他已經可以確定裡面肯定有什麼關係——有什麼將要改變這個國家的重要事件正在發生,而這裡只不過是小小一環罷了。
一個金髮的女子邁着優雅的步伐走了進來,她看起來像是剛剛在外面吹過風回來休息的貴族小姐,很難讓蘇哈聯想到一個人攻陷本來就爲了防備日耳曼人暴動而被加強警備的管理處。
“晚上好,長官大人。”
金髮女子微笑地看着蘇哈,妖豔的金瞳似乎將什麼東西粗暴地灌進自己的意識當中,蘇哈怒喝一聲,漸漸變得模糊的意識再次恢復清醒。
他意識到對方很可能用了什麼精神類的法術或者妖法。
“哦?”
艾莉絲髮出了驚奇的輕呼。
這是來到這個國家後,第一個能夠抵抗她的暴虐支配的人。
“真不錯啊,還以爲是個只會發號施令的替死鬼。”
艾莉絲一路上都是用暴虐支配兵不血刃地攻進來,沒想到料想中最不能看的蘇哈卻能夠抵抗自己的支配,實在是驚喜。
“你到底是什麼人!”
慣例的盤問,艾莉絲忍不住笑道:“跟某個對象進行合作,我只是履行自己的義務而已。”
準確來說跟梅狄奇家族的交易。
梅狄奇家族可以輕而易舉地攻陷這個地方,但他們不得不付出相當的代價。擁有暴虐支配的艾莉絲可以保存兩方的實力兵不血刃地佔領這裡,梅狄奇不希望無謂的流血。除了打算收編這些部隊之外,他們也不想看到日耳曼人之間自相殘殺。
本身便盯上了拉維納這塊肥肉,艾莉絲早就看得出拜占庭水面下的動盪,在救出梅西妮後她便打起了拉維納的主意。
雖然交易裡面並沒有佔領拉維納的梅狄奇家族歸順色雷斯這一條,但緊靠梅狄奇家族是不可能維持這個拜占庭的經濟中心的統治,跟色雷斯的交流甚至歸屬於色雷斯幾乎可以說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特別在洛倫佐表示對合作的濃厚興趣之後,艾莉絲再次確定交易的可行性,於是她便出現在這裡。
順手抓起門邊櫃子上的裝飾用銀盤,艾莉絲另一隻手握着拳頭不緊不慢地走向蘇哈,她的每一步都給蘇哈帶來巨大的壓力。
蘇哈不知道這個女人拿起銀盤到底有什麼意圖,那東西作爲武器的話明顯太過脆弱——纔剛剛這麼想,他便發現被緊抓着的銀盤表面出現了金黃色的紋路,這些筆直的紋路不斷分叉在銀盤表面擴散,慢慢地佈滿整個銀盤表面。
那樣子,就像是這些金色的某種東西在不斷侵蝕佔據着那個銀盤似的。
在蘇哈腦海中閃過對於銀盤變化的疑問之時,艾莉絲忽然暴起,以驚人的力量踏碎地板衝到蘇哈面前,舉起銀盤便往下砸。
鏘!
蘇哈馬上便反應過來,戴着鐵拳套的右拳將銀盤擋了下來,兩者碰撞發出強烈的噪音,兩人都被震退了數步。
不太像是擁有高貴氣質女性應有的戰鬥方式,蘇哈被那難以置信的蠻力震得拳頭髮麻。他無意中掃過艾莉絲手中的那個銀盤,卻發現銀盤沒有凹陷也沒有缺失,就跟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
那種脆弱的裝飾品,居然有這種強度?
他可不記得自己買這東西回來的時候有被店主這麼介紹過。
艾莉絲沒有給蘇哈太多的思考空間,她馬上繼續展開粗暴而密集得令人窒息的攻擊,強勁的碰撞聲在房間裡響個不停,蘇哈甚至有種自己在跟一個狂戰士戰鬥的錯覺。
狂風驟雨般的攻防戰讓房間變得狼藉一片,蘇哈拳頭髮出的鬥氣不僅波及到無辜的傢俱,還將牆壁打得千瘡百孔。兩人從房間的一邊移動到另一邊,最後甚至突破了牆壁——這時候。蘇哈不小心一腳踩空了。
艾莉絲趁機一盤子將他抽飛,蘇哈便跟被擊飛的網球一樣直衝到地面,轟隆一聲砸出了一個淺坑。
蘇哈馬上翻身站了起來,身上都是新鮮的泥土和草皮的殘渣,好不狼狽。
他正疑惑着艾莉絲爲何不繼續追擊的時候,忽然聽到啪啦一聲——艾莉絲手中的盤子碎掉了。
“看來也是極限了。”
艾莉絲也沒在意,從上面跳了下來輕盈地落到地面,對着蘇哈笑了。
“今天的我心情非常好,就特別爲你解說一下吧。”
說罷,艾莉絲忽然將左手插入旁邊的管理處一樓的牆壁中。
然後蘇哈看到了,無數筆直的金色紋路飛速從她的手臂處擴散,跟剛剛銀盤一樣侵蝕到牆壁當中。
“如你所見,我能夠將某種東西對接觸到的物體進行貫通性破壞……而這些金色的東西會建立類似魔法迴路一樣的東西,成爲支持該物體的新骨架。剛剛那個盤子會有那種強度,自然可能是因爲它本身就這麼堅硬,而是因爲有別的東西將它作爲容器,取而代之變成本質上另一個不一樣的東西。”
蘇哈能夠理解艾莉絲所說的每一個字,但是他從來沒聽過有這樣的一個法術。也無法想象這個世界會存在這種能夠侵蝕物體的金色的某種東西。
現在這個女人把手插進牆壁裡面,這是要把牆壁作爲武器嗎?
“所以說啊,太小氣了,你的思維模式。”
艾莉絲猙獰地笑了。
“不過沒關係……晚安,長官大人。”
——表面佈滿金色紋路,被完全侵蝕的整棟建築物在蘇哈驚愕的目光中被艾莉絲一隻手強行從泥土中拔了出來。
對於一個人類來說太過龐大的建築物被粗暴地扯斷了地基舉到空中,然後毫無留情地砸向蘇哈!
直到自己的視野被巨大的荒謬的建築物完全佔據的那一瞬間前,蘇哈都沒有生起過逃跑的念頭。
巨大的轟鳴聲在艾莉絲的耳邊炸開,她甚至已經不用確認對手的死活。在這種情況下,大概想要找齊屍體上所有零部件也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吧。
以拉維納大區的最高長官蘇哈·扎裡被擊破爲終結,全程不到十五分鐘的拉維納解放戰正式閉幕。
——————
就跟到外面轉了一圈似的,艾莉絲回到了自己的所在的旅店。
跟預料之中一樣,洛倫佐果然在大廳裡等待着她的歸來。
在踏進旅店的瞬間,艾莉絲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這種被人盯上的感覺非常糟糕,艾莉絲在暗地裡提高了警惕,依舊擺出平常的笑容走向似乎等候多時的洛倫佐。
“任務完成。”
“非常出色。”
洛倫佐的微笑的有些微妙,艾莉絲感覺到事情似乎出現了自己所不知道的變化。
“索菲亞小姐,這樣一來我們的交易便完滿完成了。以那位小姐的救出開始,到拉維納被解放,短暫的相處我感覺到非常愉快。”
“於是關於拉維納的未來發展,不知道你有什麼看法?”
估計洛倫佐已經將大廳的所有無關人士都打發走了,艾莉絲也不再遮遮掩掩。
“這一點早就已經計劃好了,沒有任何問題。”
“你的意思是……”
幹掉唯一可能在拉維納裡礙手礙腳的大區長官之後,接下來最大的麻煩就是即將面臨的伊斯坦布爾軍,她可不認爲拜占庭會任由梅狄奇家族爲所欲爲。不管梅狄奇家族再怎麼強大,也不可能跟一個帝國對抗,哪怕這個帝國已經開始走下坡路。
“就在索菲亞小姐剛剛出發沒多久,我們已經得到伊斯坦布爾方面的消息。”洛倫佐以非常溫和的語氣說出了讓艾莉絲難以置信的情報,“拜占庭首都,已經被順利佔領了,當地的軍隊和被驚醒的民衆也被和平地接受,沒有任何問題。”
……
艾莉絲一瞬間的驚訝像是引爆炸彈的信號,只是爆發的不是炸彈,而是襲擊的信號。從四面八方飛撲而來的刺客以極快的速度瞬間出現在艾莉絲的身邊,正要將利刃送進艾莉絲的體內。
轟!
比起意識到危機的驟然出現,艾莉絲的身體已經做出了動作,踏碎地板利用巨大的反衝力一飛沖天,直接衝破旅店的天花板來到三樓的大廳。
剛剛落到地面的時候,艾莉絲才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什麼事情。
簡而言之,就是被坑了。
意識到下面的刺客應該會馬上追來,她馬上撞破牆壁來到三樓自己的房間。跟碎石殘骸一起從牆壁衝進來的艾莉絲沒有對驚訝得瞪目結舌的梅西妮做任何說明,拉着她便往窗外跳。
“馬上離開這裡。”
跟梅西妮同一個房間待命的四個女僕似乎不需要任何說明,馬上跟着她一起跳出窗戶,其中一個女僕在半空中忽然憑空召喚出一根巨大的炮管,轉身面向原本暫住的房間就是一炮!
炙熱的魔炮直接削去了旅店的三分之一體積,恐怖的威力讓打算追擊的刺客們也有些遲疑。
趁着這個機會,艾莉絲做了個決定。
“你們馬上帶着梅西妮離開這個國家,這次行動失敗了。”
迅速地點了點頭,四人帶着梅西妮便消失在夜幕當中,留下艾莉絲一個人。
徹底忠於艾莉絲的指示,這四人是由搖籃開發的最新型號的人造人。當初梅西妮在地牢裡看到的她們還被斗篷遮掩着,後來在旅店安頓下來之後她才發現其實這四個是艾莉絲帶來的女僕。
艾莉絲會發出這個命令除了考慮到梅西妮的安全問題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有種強烈的預感,絕對不能讓梅西妮久留在這個地方,不然她會徹底失去這個貴重的人才。
她的預感一直很準,因此她以最快的速度將梅西妮送走。至於她本身留下來,只是單純地向看看自己到底是被誰擺了一道而已。
驟然,在魔法燈已經停止工作的街道被一陣更加強烈的光芒所徹底照亮了。
那是一顆如同一顆墜落的太陽般的某個存在,正在以高速接近艾莉絲。艾莉絲不躲也不碧,她就正正地站着不動。
閃耀的太陽如同隕石般轟然落下,巨大的衝擊波將周邊的建築物瞬間吹飛,五十米內被夷爲平地。像是剛好計算降落地點到艾莉絲的距離那般,艾莉絲只是感覺到一陣強風吹過,並沒有被爆風所波及。
在睡夢中被驚醒的居民發出驚慌的尖叫,驚恐地逃走,而艾莉絲已經沒有餘力去留意那些瑣碎的事情了。
——————
寬闊粗獷的臉龐上掛着桀驁不馴的獰笑,散發着強烈的存在的這個巨漢發出了豪邁的笑聲。
“這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初次見面啊,來自色雷斯的小姐。”
看着這個男人,就仿似看着一顆太陽那般,從精神層面上有種刺眼的感覺。
僅僅是他站在那個地方,這個城市就似乎被他的氣場所籠罩着一樣。
“首先,雖然是既定事項,不過你親手將我救出來也是無可否認的事實——我卡烏斯·M·梅狄奇在此鄭重向你道謝。”
救出來?
艾莉絲可不記得自己救了梅西妮以外的人,而且她對於這個男人沒有任何印象。
“或許你已經不記得了,那時候我也在地牢裡面。是你發起的大規模襲擊讓地牢出現了破綻,然後我逃了出來。”
卡烏斯非常親切地追加了說明,艾莉絲算是明白了。
“那時候看得不真切,現在算是看清楚了——你的眼神,跟我一樣是同類的啊,雖然某個意義上完全相反。”
“你到底在說什麼?”
艾莉絲髮現自己的身體在微微顫抖,她很難相信自己正在恐懼。
“女人,你知道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這麼一種人?”
卡烏斯張開雙手,就像宴會的主人宣佈宴會開始一樣高聲笑道!
“被上天所眷顧的人,不管做什麼都最後都能夠立於頂點,俯視着芸芸衆生——這種被上天選中的人,我將其成爲天選者——而你,有着跟我相似的眼神。”
賭博,學術,策略,競賽,從幼年懂事開始,卡烏斯不曾有一次敗北。
這個男人就像是繼承了日耳曼人從誕生於這個世界到他出生位置積蓄下來的所有氣運和天賦之才,彷彿天生就是帶領着日耳曼人走向人類的頂點,世界的頂點的存在。
往碧海中丟下一塊做了記號的石頭,讓石頭隨着洋流和重力沉浮漂流數個月。在這種條件下,這個男人只要隨意走到碧海的任意一個位置,粗暴地跳下去沉至底部隨手一探,那塊石頭他想要找的石頭就必定就在手中。
這個男人的氣運就是強橫到這個地步。
像是那塊石頭爲了響應這個男人的號召而來到他所在的位置,又像是整個碧海爲了讓這個男人撿到這塊石頭而調整流向和速度,到底原理如何不得而知——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個男人想要找到這塊石頭,而這塊石頭被他找到了,就是如此簡單直接的因果關係。
伊斯坦布爾的禁衛軍首領是最初意識到當時還是少年的卡烏斯的天縱之才。他已經知道了這個少年的可怕之處,並且深感恐懼。然後他不顧一切將這個少年關進了地牢,這件冤案正是日耳曼人跟拜占庭帝國關係加速惡化的契機。
而十年過去了,少年在地牢中不僅沒有被挫敗志氣,也沒有因此產生半點負面情緒,他在地牢裡獨自一人思考着。
思考着人生,思考着世界,思考着自我。
最後,他跟自己的才華和氣運達成了共識。
再牢固的地牢,也不過是想出就出的地方罷了,監禁對於卡烏斯沒有意義。在地牢十年,他從不同的犯人中看到了人生百態,看到了這個世界的縮影。
終於,一切都迎來了大成,萬丈陽光從他的靈魂爆發而出,一夜之間他進化了。
卡烏斯的心靈沒有半點黑暗。
有的只有無盡的陽光和熱情,還有凝聚了這個世界全部的鬥爭**。
悲傷痛苦嫉妒等等負面情緒,哪怕只有那麼一瞬間也不曾在他的心裡出現過。
在看到這個男人的瞬間,艾莉絲便意識到這一點了。
“爲了奪取拉維納的計劃爭取時間,你製造了伊斯坦布爾的混亂,但也解放了我。這不是巧合,這是必然。”
卡烏斯那並不算英俊的臉,綻放出宛如太陽神一般的神氣,這個男人似乎聚集了世界上所有男人的剛陽和霸道,不存在絲毫死角。
他的雙眼,清澈得如同六歲孩童。裡面沒有半點雜念,只有究極的純粹的熱情和活力。
“對於我來說,這個世界沒有偶然,沒有概率,沒有機會——只有結果。”
要麼0,要麼1,這就是卡烏斯的世界。
絕對的,統治的,從命運層面上否定一切含糊和**,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存在中間數。這些話從這個男人口中說出來,卻沒有半點炫耀的意味,只是在單純地述說着自己的現實。
“你,也感覺到了吧。”
艾莉絲屏住了呼吸。
雖然有些模糊,但的確是看到了。
這個男人的“道”。
——霸道。
真真正正,毫無瑕疵的霸道,絕不是艾莉絲那種半吊子的短效劣等品。
“這就是我所侍奉的王——霸王。”
洛倫佐從一邊的街區慢慢走出來,對着卡烏斯鞠了一躬。
“假如沒有這位的存在,或許梅狄奇家族會選擇跟隨色雷斯……只是從日耳曼人誕生在世界中開始,王的出現就已經成定數,而這位王必然會出現在最適合出現的時候——索菲亞小姐你很會挑選時機,但是最佳的時機恐怕在數十年前已經有人預定了,所以非常抱歉。”
洛倫佐以堅定不移的語氣如此說道,浮現在他臉上的不是自信也不是自豪,是類似教徒面對宗教的虔誠。
那是虔誠,徹底的無條件的信任,完全的尊崇。
這份感情並非對於某個特定的個體,而是對着日耳曼這個民族的整體。
艾莉絲不瞭解日耳曼這個民族,但她卻不知爲何能夠理解對方所傳達的東西。
“好久不見了,洛倫佐。”
卡烏斯就跟和老朋友見面似的拍着他的肩膀,洛倫佐報以一笑。就算過去十年了,這個男人還是沒有任何變化。
率真,坦白,毫無修飾。
“就在剛剛,伊斯坦布爾已經是我的地盤了,高盧和拉維納也相繼失去了最高長官,被梅狄奇家族所佔領,拜占庭帝國等於已經落入我手——這樣,算是我贏了吧?”
卡烏斯露出了爽朗的笑容,這種炫耀般的行爲卻無法讓艾莉絲產生厭惡感。
“啊,是我輸了。”
認命般鬆開緊握着拳頭,艾莉絲笑了。
這種完全的敗北感令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被火烤着一樣炙熱。慢慢地,她的嘴角開始翹起,那抽搐的樣子給人的感覺是本人在極力剋制但漸漸被身體本能所征服一樣。
狂熱的金瞳像是要突破人類構造極限般瞪大,艾莉絲用已經變得猙獰到極點的表情看着卡烏斯。
“霸王。”
她像是念誦着什麼咒語一樣複誦了一遍。
“霸王卡烏斯。”
似乎在仔細回味着這個詞那般,她細細地咀嚼着。
然後,笑了。
瘋狂地癲狂地扭曲地發出了尖銳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過瘋狂的高笑讓她的身體往後彎曲成一個人類幾乎無法做到的極限角度,雙手抱頭的艾莉絲緊緊地抱着頭就像要用雙手將自己的腦袋硬生生壓爆!,癲狂狀態的她散發出連洛倫佐也忍不住倒退數步的狂氣。
但是卡烏斯卻沒有對這樣的艾莉絲有半點的忌諱,他反而看到了什麼好玩的東西一樣放聲大笑!感情是可以傳染的,洛倫佐很清楚這點——但是這個笑聲,與其說是傳染不如說是共鳴。
同類的共鳴,不由自主的共鳴,無可抑制的共鳴。
低沉豪邁的大笑和瘋狂扭曲的尖笑在拉維納的夜空中交織,這種超現實的境況讓洛倫佐不禁苦笑。
良久,不知道是艾莉絲還是卡烏斯誰先停下來,逐漸嘶啞的笑聲漸漸停下來了。
——狂暴的金瞳,死死地盯着卡烏斯。
“霸王卡烏斯,我記住了。”
暴君以斬釘截鐵的口吻宣告着。
“總有一天,我會徹底地擊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