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八、一個人的游擊隊
耶津貝爾,戰車研究所
大清早,工場背後的研究所大門被無情地一腳踹開。
本來就是佈滿鐵鏽的老東西,大門直接躺倒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音,響遍了整個研究所。
被驚醒的基洛夫一手提着褲子另一隻手拿着步槍走了出來,看到來人以後臉上的牀氣早就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乍一看還以爲是哪來的村姑,但仔細看清楚卻發現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剛剛橫掃了東部戰場一舉擊敗諾曼團的歐蘿拉。
“死傢伙,有女人在裡面吧。”
歐蘿拉一手撥開尷尬地想拖住她的基洛夫,自顧自地走進變成了基洛夫愛的小窩的辦公室,數個一絲不掛的年輕女子正睡得正沉,其中一個被吵醒了還無辜地揉着眼睛。
“哪來的?”
“保、保證來自合法途徑!”
基洛夫被歐蘿拉那銳利的目光嚇得手一鬆褲子掉到地上,這下就是全*裸了,胯下的液壓炮還挺精神的。好歹也是個年輕的小夥子,基洛夫不知道應不應該去提褲子,漲紅了臉一臉尷尬。
“穿上褲子。”
歐蘿拉雖然表情冰冷,但心裡卻被這傢伙逗得哭笑不得,同時不自覺有種臉皮發熱的感覺,差點一巴掌就甩過去。
啪地將門關上,歐蘿拉讓只穿着褲子的基洛夫打開了供暖系統,然後毫不客氣地坐到沙發上,翹着腿不說話。
也不知道這位大神忽然殺上門有什麼想法,他訕笑着想說什麼但又找不到什麼話題,畢竟剛剛被人撞破那檔子事。
“我們的姑娘不合你口味?”
歐蘿拉忽然擡頭,基洛夫頓了頓,小心翼翼地開口。
“……真話,可以說嗎?”
“當然。”
“真的,不合適。”
基洛夫馬上苦着臉。
“不管做什麼都是面無表情的樣子,就算插進去感覺很爽可是毫無反應,跟自己擼有什麼區別……”
越說越小聲,歐蘿拉忍不住笑出聲。
這廝也是不簡單,敢對着自己說這種話,歐蘿拉真的被逗笑了。歐蘿拉的笑容讓基洛夫看得入神,不知道是不是這身村姑打扮的影響,這個女殺神笑起來居然那麼可愛。
“然後呢?”
“然後……我在窯子裡面找了一些比較漂亮比較嫩的,拉回來養……”
基洛夫最後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不是什麼羞恥的事情,小夥子”
歐蘿拉再次笑了。
“成年男人的價值,某個層面上可以從他淦過多少女人中看得出來,這是值得驕傲的事情。”聽到歐蘿拉的話,基洛夫馬上面露喜色,但歐蘿拉卻忽然冷着臉繼續說,“但是,這個世界太多因爲女人而疏忽大意的蠢蛋,不小心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也不知道的人多到數不清……只是玩玩的話,那她們就是寵物,就是玩具,別誤事。”
“知、知道了!”
被歐蘿拉的話驚到了,基洛夫連連點頭。
仔細一想,歐蘿拉不也是女人嗎?而且還是非常漂亮騷到沒朋友的大美女,可爲什麼會說出這一番話呢?
還很年輕的基洛夫心裡想的東西都寫在臉上了,歐蘿拉的語調恢復平靜:“這就是她們的生存方式,她們只能看到自己所能認識的東西,自然也只能走這樣的路……你也是,我也是,大家都是如此。”
“比起這個,你最近有什麼成果嗎?”
強行轉換了話題,基洛夫馬上屁顛屁顛地跑到一個櫃子裡面找出一大堆畫滿線條的白紙,然後一股腦丟到沙發面前的木桌上。
“這絕對是劃時代的發明,你快來看看!”
剛剛的畏縮不知道跑哪去了,基洛夫熱情地大叫,就像打開了什麼開關。歐蘿拉湊上去一看,是一條中間很胖的梭子型載具,隱約有些眼熟。
“首先,它可以飛!填補了共濟聯軍的飛行空白,我們能夠裝配坦克一樣將這些恐怖的飛空艇造出來!”
“等等。”
歐蘿拉馬上打斷了他那準備出口的長篇大論。
“它飛得很慢。”
“咦!你怎麼知道的!?我正在爲解決這個問題而煩惱!”
“然後,它的攻擊方式是從空中丟下殺傷力巨大的炸彈。”
“什麼!你居然……!”
“最後,你將它命名爲基洛夫空艇。”
基洛夫呆若木雞,那驚愕的表情就跟看到會在戰場任何角落到處閃的神奇兵種似的。
“你是天才嗎!”
面對激動的基洛夫,歐蘿拉不知道用什麼表情來面對他。基洛夫咬了咬牙,從圖紙堆裡面找了新的一張,上面似乎被塗改了無數次變得有些老舊。
“這個!我最新改良的坦克!戰場上的霸主!”
“且慢。”
歐蘿拉心想着不會吧,然後掃了一眼圖紙,又打斷了他。
“它裝甲很厚。”
“……”
“可以對空,而且對地能力大幅度增強。”
“…………”
“我想想,還挺貴的吧。”
“……”
“你將這東西命名爲‘天啓坦克’,是嗎?”
半小時後,跟斗敗的公雞似的基洛夫送走了表情微妙的歐蘿拉,那失落的樣子連歐蘿拉看到也有些不忍心。
不怪你,真的。
歐蘿拉在街區的一個角落笑了好幾分鐘才喘着氣停下來,眼淚都流出來了。
基洛夫這傢伙,不知爲何總是讓歐蘿拉忍不住笑。
不過笑歸笑,空艇這種大型載具不適合這個時代,不過給了歐蘿拉一些思路,她已經將所有圖紙都用晶體掃了一遍發到了搖籃。
天啓坦克先試做一批看看怎麼樣,說真的她真的受夠了那種魔炮打不穿的坦克了。要是天啓能用的,直接用坦克羣碾壓過去算了。
可惜盟軍那些東西基洛夫沒搗鼓出來,不過也是可以理解,毛子的東西就是黑大粗,這個連她這種略懂皮毛的人也知道。
收拾了一下心情,她恢復了平時那種撲克臉,穿過幾個街區走到了耶津貝爾的議事廳,得到消息的阿爾法型已經在門口迎接了。
這個阿爾法型也算是運氣最好也是最長命的一批,從搖籃製造出來到現在輾轉數次流動,一直都分配到最安全的地方。
她身上穿的是標準的OL裝,看那側分叉的套裙下面就是薄薄的黑絲涼颼颼的,但人造人不怕冷,因此只需要考慮美觀問題就可以了。
“帶路。”
阿爾法型微微點頭,將歐蘿拉帶到了秘密建造在建築物下方的地下室中。
地下室裡面佈置頗爲豪華,這裡曾經是歐蘿拉的生活區,但她只住了一小會兒就因爲戰事不得不到處奔走。因此來到這裡就跟回到酒店一樣,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房間的角落放着一張軟綿綿的公主牀,這是從某個豪宅繳獲的高級貨。而這張牀上躺着一個一動不動的漂亮少女,她臉色憔悴表情蒼白,連歐蘿拉進來也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示意阿爾法型離開以後,歐蘿拉走到她旁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的臉。
少女如同人偶般轉動着彷彿無機質的眼球,感覺不到絲毫的活力。
“卡特琳娜跟我說過你的事情,索菲婭·萊辛。”
卡特琳娜這個名字讓少女抖了抖。
“但是現在看來如此不堪一擊,看來卡特琳娜也是有眼無珠,會將這種小丫頭當成妹妹的她大概也就是那麼回事而已。”
歐蘿拉皺着眉頭以失望透頂的語氣如此說道,少女——索菲婭——忽然坐了起來,纖細的右手拉住了歐蘿拉的衣角。
“——不准你說卡莉姐的壞話!”
索菲婭以連自己也驚訝的高聲喊出這句話,然後淚珠從她的雙眼中滾滾而下。
“卡莉姐……纔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聲音越來越小,索菲婭雙眼充滿着迷惘與絕望。
“只是說說的話,誰都能做到。”
“……!”
“不甘心的話,那就證明給我看,卡特琳娜不是蠢到連個小丫頭也看不透的傻女人。”
“——我要怎麼做?”
歐蘿拉冷冷一笑,索菲婭忽然有些後悔自己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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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基麥爾其
一片哭聲,在廢墟中響起。
瓦西莉面無表情地盯着眼前一座座簡陋的墓碑,一聲不吭。
被歐蘿拉一人蹂*躪的流浪之家,只剩下了沒有反抗之力的文職人員,所有勇敢的戰士都被埋在了這裡。
不知道應不應該感激歐蘿拉的原則性,她每次都是如此作風。
自己的家園被摧毀,自己的同志被屠殺,就連流浪之家中最不能有所閃失的索菲婭也被擄走,殘酷的現實讓她明白到自己的無力。
她心中燃燒着強烈的仇恨之火,但是這仇恨之火到底是針對着誰卻不知道。
歐蘿拉?她是敵人,只是做跟自己身份相符的事情而已,至少她留下了接近無情的慈悲,放過了這些手無寸鐵的老弱婦孺。
游擊隊員?他們並不是自己想才被人如此屠殺,他們直到死去爲止都勇敢地反抗。
索菲婭?她只是一個受害者,連一個戰士也無法做到的事情她就更沒有可能,本來她已經以自己的方式在努力了。
委員會?委員會根本不知道在這裡發生的一切,要說毫無關係也真的毫無關係。
最後,她得出了一個結論。
那是弱小的自己。
葬禮在沉重的氣氛中開始了,瓦西莉耳邊盡是低聲的抽泣,可她卻沒辦法做到跟他們一樣。
她哭不出來。
別說淚水,連悲傷的表情也擺不出來,只能麻木地看着。
索菲婭是整個反抗活動的希望,她的出現照亮了共濟聯的未來,每個人都深信共濟聯會迎來和平的一天。
早上可以悠閒地喝着咖啡,中午跟心愛的人在市中心共進午餐,晚上在分叉路口戀戀不捨地道別,晚上在回憶着一天的美好時光不知不覺地睡去。
——只是,這份希望如同夢幻泡影,如此的虛幻如此的脆弱。
參加反抗活動的很多都是年輕的男性,因此現場聚集着大量的家屬。一部分在哭泣,一部分匆匆地離開,但是一些情緒失控的老人衝到了瓦西莉面前,對着她怒吼。
“你不是英雄嗎!爲什麼連敵人的襲擊也不知道!?你怎麼會讓我的兒子就這樣死去!?”
諸如此類,怒罵聲哭喊聲幾乎要將她淹沒。
悲痛的人們需要一個宣泄的方式,此時的瓦西莉便成爲了最好的靶子。
想起之前因爲“英雄”這個稱呼而有些飄飄然的自己,瓦西莉便開始痛恨自己的不成熟。
英雄,比起她想象中還要沉重得多。
轟!!
一道魔炮沖天而起,劃破天際。
“不、不好了!焦土的魔炮軍團。來、來了!!!”
絕望的喊聲讓在場所有人都驚慌失措,這裡已經幾乎沒有能夠戰鬥的人了——而且,誰也沒想過不到24小時焦土居然會捲土從來。
瓦西莉腦子嗡的一聲,呆住了。
然後,她的表情因爲暴怒而扭曲,淚水從她的眼眶中噴涌而出。
——哀悼的時刻,送別的時間,連這個時候焦土也要將其踐踏成渣。
“絕、不、原、諒。”
瓦西莉發出野獸般的低吼,緊抓在手中的步槍想要被她捏碎。
“我一個人,擋住他們,你們走。”
說罷,孤身一人的瓦西莉消失在衆人的視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