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過往,我無從談起。我只能夠說,曾經的我認爲全世界都應該圍着我轉,所有的人也都應該要喜歡我,尤其是我所看上的人。可是如今再看,當年我是真的在意師父嗎?我反而並不確定。我只知道,那個時候師父她不苟言笑。她永遠都漠然無聲地跟着我殺怪,下副本,帶着我練操作,從來都不肯和我多說她的事情。原本,30級就已經出師。可師父她卻帶我升到了59。她告訴我,以我的技術可以去刷戰場,等刷夠了聲望,到60級的時候就可以直接去換戰場套。除了遊戲裡的常識,她從來都沒有和我說過旁的話,永遠都是師父的那種表情和神態。可是她不知道,每當有人在地區,或者天下辱罵那個人的時候,她就會變得莫名緊張和擔憂,只是她自己,從來都沒有發現過。”
“對了。”我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你怎麼就確定月離師父是個女人呢?她,應該沒有和你說過什麼的吧?”我也是這兩天才知道她是女人的事情。可是當年,委實奇怪。沒道理,她需要瞞着我,而告訴寒影。
“我有她的QQ號,有她的照片。我看過她,的確和你的師父有些登對。”他的表情裡分明豔羨。可是輾轉,卻又是仇視。“可是我不懂,明明相愛,卻爲什麼要分開,要孤獨地流浪,收我這個徒弟,一直寂寞地帶着我。”
“帶你不好嗎?”我有些黯然:果然,是我神經太過大條。很多秘密,從一開始就不是秘密。只是我,從來都沒有發覺那些人還戴着面具。
“三十級就出師,責任就已經結束。更何況,那時候還沒有像現在這麼多的師徒聲望收益。她不帶我,根本就無所謂的。而且,如果只是想打發時間,爲什麼不收個新徒弟,重新帶過?我的技術練得越來越好,她教我的東西也只會越來越少。更何況,就算是要對我好,可只要我找她幫忙的時候再來幫我殺下怪,過下副本不就好了。”
“你的意思是說,月離師父,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收徒弟,只是因爲不想讓自己太無聊,所以才收了你?”
“是啊。”
我不禁疑惑。寶寶,輕音丶淺嘆,如果月離師父從來都只收了一個徒弟,那麼輕音丶淺嘆,他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等你到了59之後,師父有再收過徒弟嗎?”
“我不知道。”他有意地看了我一眼,眼神深邃而充滿邪惡。“不過有一段時間,師父的確經常和那個太虛在一起。後來,我還發覺師父的網絡相冊上有一些和他在一起的截圖。上面的標題是:如你遇見這花,如我遇見你。我想你應該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如你遇見這花,如我遇見你。這明擺了就是一句情話。而這其中的意韻,又豈是簡簡單單一個愛字所能夠終結的呢?月離和師父,我不知道他們之間有多少年的感情,可如果她和寒影都沒有發展出感情,憑什麼一個小太虛就可以?原因,或者就只有一個解釋:寶寶,他認識月離師父。而且,他們之間關係非常融洽,認識了很多年,已經有了感情的基礎。他,就是朔然白首,月離師父的愛人,對麼?
可若如此,寶寶當天爲什麼不承認?他怕什麼?如果他是師父,他明明就可以上線,爲什麼還要生出那麼多的事?
等一下。寒影……
爲什麼他要和我說這些事?他是月離師父的徒弟,他曾經愛慕
過月離師父,他也應該知道我和寶寶在一起,他也知道寶寶是他小師弟的事情。所以換句話說,他叫我去質疑寶寶的爲人,其實就是因爲他想要離間我和寶寶,對嗎?如果我在遊戲裡沒有依靠,如果我不再聽憑寶寶的話靜觀其變,如果我唯一能夠找到的靠山就只有師父,那麼,我就只能夠去找回師父,讓他回來幫我。可是寒影,你的爲人,真的需要卑劣到如此地步嗎?
“呵呵。”終於,我放開緊鎖的眉頭,揚起頭看向他明亮的眸。“我說嘛,寶寶他就是那種人見人愛的人。你不知道,他有多逗。既愛撒嬌,又有些話嘮,最重要的是,他沒什麼功利心。每個人,雖然都可能會被他氣得要死,可他卻沒有惡意,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傷害任何人。所以我猜,月離師父之所以寫那一句話,是否就是說,他太好,可以在你煩惱的時候聽你訴說,可以在你悲傷的時候給予意見,可以在你生活平靜如水的時候叫你瞬間炸毛——我並不覺得身邊多了一個開心果會是一件壞事。‘如你遇見這花,如我遇見你。’從來都沒有人說,花,就一定要是愛情玫瑰。”
“是麼。”他微微然笑了一聲,似乎有些慘淡。“如果你真要這麼想,那我也沒辦法。可是你真的就確信,他是個好人嗎?沒有功利心,你真當他是太虛是道士麼。還有,你就不擔心他什麼時候會對你做什麼壞事嗎。你就不擔心,我會和阿姨說這件事嗎。”
“說又怎麼樣。我已經成年了。我做什麼,自己心中有數。”惱羞成怒,你的那樣模樣,還說沒有陰謀?“就算我和寶寶現在沒名沒分地待在一起,可至少我們光明正大,沒有任何陰謀算計。相反,你來找我的理由又是什麼?難道你要告訴我,你真的就是來和我相親的嗎?就因爲千分之一的可能性,所以你纔來試探我。既然大家都是卑劣的陰謀家,索性,何不就把話都敞開了說。我不怕你!”
“呵——”然,他卻只是一笑,搖了搖頭。“我從來都沒有說過不想追求你啊。你越是不怕,我倒越是想叫你怕。說實話,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可愛很多。”他笑的時候,我只覺得毛骨悚然。
“誰要你喜歡,誰要你追求。”我不自在地站起來,咬牙切齒。“現在,只要我願意,隨時都可以跟老媽說我已經談戀愛,有了男朋友。就算我老媽擔心他的爲人,可只要我保證不會未婚先孕,不會莫名其妙懷孕了去墮胎,我相信,老媽始終會站在我的這一邊。了不起,就是要和青梅阿姨道歉。有什麼大不了的。”
“可是你知道嗎。”他戲謔一般看着我倉促站起似宣誓一般的聲音,“你越是這樣,我就越發覺得你可愛。再這樣下去,若是我深愛上了你,你可怎麼辦纔好啊。”
“變態。”
我轉身就走,不再理他。
可他卻是圍追堵截,站在那裡陰沉地笑:“那你敢不敢和我打個賭。”
“賭什麼。”其實我本可以假裝聽不見。可是最終,我還是敗給了自己好奇的心。有些秘密,若我一定要知道,必然,就要在這污濁的渾水中浸個溼透。而他,纔是最關鍵的所在之一。
“賭你師父,是更在意你,還是更在意月離。”
“月離不曾歸來,你怎麼賭。”我不知道,就是這一句答覆,暴露了我的心。
“很簡單。你去找月離,就問她,當年的小太虛如今
已經走上了和曾經一樣的路。而他的勢力主,還是我寒影。你看看,她是來,還是不來。如果她來,那麼,你就可以再去找你師父,問問他,他的徒弟被寒宵污衊,他曾經的故人爲了討回公道也和寒宵鬧翻。而他,是否願意歸來。我相信,你會願意賭這一次。畢竟,那個人,他是你心疼的師父。他來了,你就可以知道,他到底是爲了徒弟,還是前女友。”
他說得陰沉,而我的心事也都全部暴露於日光之下。師父……
我不知道那樣的感情從何而來。我們本沒有什麼交集。除卻那個拜師禮,我和他再沒見過一次面。可是,即便如此,我還是想要找到他——我不知道那到底算不算是愛情,可至少,這兩年多來的等待,足以證明我的癡心。
如你遇見這花,如我遇見你。
如果月離曾是你的嬌花,那麼你,就是我獨一無二的玫瑰。
“你爲什麼不自己去說。”我回過頭,想要看清他的陰謀。可是,我的眼睛,畢竟只是凡胎肉眼——若我能夠看清一切,從一開始,我就不會被他拿捏在手了,不是麼。
“原因很簡單,她並不相信我。”寒影笑得狼狽,緩緩坐了下去。“從那個時候起,她就已經不再相信我了。”
“你剛纔不是說,你彈劾師父,就是因爲她的請求嗎?”
“是啊,她的請求。可是同時,除了彈劾,我還做了一件事情。”
他身陷黑暗的眼神,突然讓我心生悲憫。
這樣的人,不過也是個可憐人。
看上了一個不該看的人,於是,覺得她可憐,覺得她寂寞,覺得她可以被你得到,於是,你就用盡各種乖巧的模樣套出她的QQ,聯繫方式,還知道了她種種的秘密。你曾仇視過,也曾怨恨過。如果不是今天我說寶寶和師父之間沒關係,是否,連寶寶也要一併遭殃?
可是,你確定,你那樣的心情,真的是源於愛情,而不是因爲不曾得到她那個人,就好像你小時候不曾得到某個玩具、某種零食時一樣滋生出來的純粹的報復心理?
“你,到底做了什麼。”我佯作無意的問,似乎只有知道了這一點,我才能夠制定正確的方針,以免將來會觸怒月離師父。
“我說,‘既然你不愛她,爲什麼還要給她希望。既然你覺得當個殺手稱王稱霸也比辜負一個女人強,那你就一輩子在這遊戲裡做個殺手吧。我倒要看看,以後的天下,誰還會和你一起走!’”
“這有什麼問題嗎?”我並不覺得。
“因爲,八荒地煞得到的答案,從來都是月離不曾跟到這個遊戲裡來。他還說,他們已經分開,不會再有交集。而八荒地煞,也相信了他。”
所有的故事都是這樣。誆人者,必定遭人算計。算計的結果就是,那樣的人,他再也不曾出現在這片大地之上。
“可是,我去找月離,她就會相信我了嗎。”
“呵呵。當然。”他莞爾一笑,衝我看了過來。“從那以後,我再也不做任何沒有把握的事情。”
“爲什麼。”
“因爲你是寒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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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你遇見這花,如我遇見你。
那是一抹罌粟,你本就不該將他常留身邊。等到你明白,我就只被你帶到了三十級,月離師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