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縱然朕爲三界主宰,也幾分無力迴天了。”
一聲悠然嘆息,便是再多無奈,再多不甘心。
局勢如此,選擇便是唯一。
天地之間走一遭,左右不過百年歲月。
百歲光陰於千秋歲月之前,不過眨眼即過。
放不下的,也僅是天庭局勢罷了。
帝王至尊入凡塵之後,這偌大天庭,自無不可有主掌事物的絕對權柄。
以玉帝角度而言,王母自然是最佳選擇。
“這偌大天庭,百日時光,便要交託於你。”
幾分留戀看了一眼偌大天庭,玉帝身形悄然而散。
“陛下已然爲天地衆生,入了凡塵。”
“偌大天庭,此後爲弱質女流主掌。”
“若有幾分力所不及,看在天地衆生的份兒上,怕是還要各位出力纔是。”
幾分茫然,幾分哀怨嘆息過後,以天庭秘法,聲音傳至特定幾位耳畔。
“如此所爲,便是少幾分寧靜,也沒什麼太多可言了。”
一聲嘆息,老君踏出兜率宮。
天庭所承着實太重,玉帝雖入了凡塵,天庭卻是不能半分差錯。
於此背景下,一向無爲的太上老君,以輔佐之臣的身份,堂而皇之入了天庭。
以往雖在三十三天兜率宮,卻從來無心插手任何事物。
堂而皇之出現在凌霄寶殿之上,身份自降,卻是爲了天地安寧。
老君踏出兜率宮的瞬間,幾聲嘆息,自四方而起。
西天大雷音寺,日常玄之又玄的講經說法,似有瞬間停頓。
哪怕明知不可能,依舊幾分奢望。
畢竟那可是天帝至尊,主宰之位。
老君踏出兜率宮的那一刻,幾分奢望煙消雲散,心間一片安寧。
逼得玉帝入凡塵,是劫數之下的一手準備。
然玉帝主宰之位,卻不是誰都能坐的。
無論那一身青衣,還是老君,都不可能淡然相看。
老君踏出兜率宮,便是態度表達。
終究是兄妹,玉帝入凡塵的那一刻,瑤姬的心,明顯一慌。
捧着茶盞的手,不自覺一抖,叮噹脆響,落了一地。
“娘子,你怎麼了?”
聽得動靜兒不對,又得心間感應,楊天佑急忙放下手中事物,關切問道。
情義自真,足以經得起歲月檢驗。
便是悠久歲月,不自覺間悄然而過。
彼此相待,亦如當初。
“我能夠清晰感應到,玉帝入劫落了凡塵。”
“自修行之始,玉帝已然經過了一千七百五十劫的修行。”
“卻從來沒有現在這般感覺,幾分不對勁兒的心慌。”
瑤姬緊抓着楊天佑的手。
玉帝雖對一家無情,斷絕了來往。
許多歲月的兄妹之情,終究不是作假。
“入世歷劫,本就是玉帝修行的道。”
“既能安然度過一千七百五十劫,料也無大礙可言。”
聽聞玉帝入劫,楊天佑內心不由咯噔一下。
以儒修行,便是以學識而修心。
歲月的沉澱下,一顆心,已然似水晶般純淨。
念之所起,自是大道溝通。
然瑤姬如此表現,除了安慰,卻是不可言刺激。
“你要實在不放心,召喚大朗回來。”
“玉帝至尊,便是入世,也當非凡俗之靈。”
“若是有心探查,自有蹤跡。”
言語一動之間,楊天佑便要驚動楊蛟。
若能讓瑤姬心安,走一趟又當何妨。
“不,莫要驚動蛟兒。”
“此事幹系重大,稍有舉措不慎,怕有大劫難。”
“這樣,還是請衛兄回來一趟。”
“我相信如此大事,必有衛兄手筆。”
瑤姬攔住了楊天佑。
“能得知己,當是人世間一大快事。”
哈哈笑言,衛無忌青衣淡然,自無盡虛無邁步而出。
“衛兄此言,可是承認?”
“以衛兄之能,當知此事幹系。”
瑤姬臉色微微有些泛白。
玉帝之能,瑤姬心裡清楚。
衛無忌之能,心裡也有幾分底細。
若說以獨立之能,逼得玉帝不得不入世。
僅以能力而言,瑤姬自是不信。
除了衛無忌之外,當有大能插手。
那一向無爲,安坐兜率宮的老君,應當是其中之一。
如此一來,瑤姬可就想不明白了。
如此所爲,究竟是爲了什麼?
世俗凡人都明白,國不可一日無主的道理,何況堂堂天庭。
若說爲了權利,自是扯淡。
“玉帝跟陰蝕王之間的糾纏,你當盡知。”
“陰蝕王脫困而出的那一刻,此劫就不可避免。”
“玉帝心思倒是盡知,然以天地衆生之數,未免冒險。”
“一人之勢,何以天下而論?”
一番言語,都算是讓瑤姬明悟了心頭所想。
“衛兄當知,既有做老對手的資格,陰蝕王本事自然不差。”
“若其此次真的扭轉了往昔局面······”
瑤姬明顯憂心。
如此爭奪,已然不僅限於帝位,更是道爭。
大道之爭,便是不死不滅,也終究有勝負,以至於生死。
便是贏了一次,瑤姬也不敢保證說,這一次玉帝依舊會贏。
不管是自身干係,還是念及天地衆生,瑤姬都不希望陰蝕王能順利登上至尊寶座。
“讓玉帝面對自己的道,僅是最大程度,避免傷害的一種選擇。”
“該預備的後手,自然也有。”
衛無忌的解釋,讓瑤姬的心,不由安寧了幾分。
“衛兄可有手段探查玉帝轉世之身?”
終究有情感,不可能眼睜睜看着玉帝,落難受罪。
“自玉帝入凡塵的剎那,一切相關的天機玄妙,盡皆紊亂。
自是一種保護。
衛無忌幾分凝眸盯着瑤姬。
瑤姬所想,剎那明瞭。
不過這一茬兒,倒是不曾想過。
若是條件允許,此事倒是可爲。
至於福緣深厚,因果糾纏的顧慮,暫時來說,自不必考慮那麼長遠深刻。
“瑤姬之意,我心自明。”
“此事倒是可爲,耐心等消息便是。”
衛無忌身形化爲虛影消散。
既有此念,事自然儘快而爲。
“娘子,我知你心意。”
“如此一來,關係倒是幾分緩和。”
“僅是我擔心,玉帝真身迴歸的那一刻,會不會惱羞成怒?”
此事若能如所想順利成就,無論如何,都有一層師徒之緣。
便是帝位安坐的那一刻,一切因果糾纏盡散。
相對而言,總有幾分關係改善的可能。
不過想着玉帝唯我獨尊的脾氣,楊天佑還是幾分不太放心。
“我知道你心中所念。”
“然說實在的,玉帝也不是一開始便這麼無情。”
“曾經的玉帝,有一顆博愛衆生的心,曾爲三界祥和安泰,做過重大貢獻。”
“只不過後來隨着皇權位置久坐,權柄在握。”
“逐漸的心裡不再有情,僅是皇權無上。”
“若非擔憂兇險,自整體而言,能走這麼一遭,還是有幾分好處的。”
“瑤姬真心希望,此次經歷之後,他能順利尋回那顆不知被丟了多少歲月的博愛之心。”
靜靜趴在楊天佑懷裡,瑤姬講述起了最初的那段祥和安寧的經歷。
那時候的她,經歷征戰兇險,即便不再是天真浪漫的小姑娘。
哥哥卻依舊是那個疼愛她的哥哥。
“一切若能如你所言,自是極好之事。”
聽着瑤姬講述過往,對大舅哥的瞭解,自然更爲深刻了幾分。
“若無瑤姬之言,此事真的差點兒錯過。”
“茫茫天地追尋,似是幾分困難與不現實。”
“然若是所料無錯的話,有個地方換做張家灣。”
念之所及,身形自然施展。
非凡俗之輩,終究幾分異常。
比如哪吒,胎中三載歲月方纔降生。
比如老子,胎中更是八十一年。
堂堂玉帝轉身,總不至於差於這些。
心頭主意打定,遊走人世,幾番風雨淡然,等待不過一個時機。
“嗯?她怎的會在此地?”
這一日,淡然悠閒邁入一座城池,卻是感應到了極爲明顯的不俗氣息。
雖有寶物的絕對壓制,那份兒感應依舊相當清晰。
一座簡易房屋,結于濤濤岸邊。
幾分田畝,農耕女織,倒是悠閒自在。
“過路之人,不自覺幾分口渴,可否討碗水喝?”
邁步立定那農家閒在小院兒之外,幾分目光平靜,看着那一對夫婦。
“若不嫌棄,請入內一敘。”
雖是農家自在,卻也自有禮儀。
一邊邀請衛無忌進入,男主人一邊拿出了家裡的水壺與大碗。
唯獨不曾察覺,自己相伴多年的妻子,剎那間而過的異常。
“已然是二世情緣,你就打算這麼一直下去?”
“真到你們三世情緣了結的那一刻?”
衛無忌平靜目光,看向了那農婦打扮的女主人。
雖說姻緣成就,也無所謂破壞與否。
行至此處,既然相遇,倒是不妨談談。
“先生既有成全姑姑之能,何緣問我如此?”
“以先生之意,似有勸解我回天庭之意?”
警惕不安瞬時而過。
一身青衣淡然,能耐卻是滔天,着實無法令七公主淡然。
“我成全瑤姬一家,自有緣分之念。”
“可你與他的緣分,至多三世。”
“若是糾纏,怕是幾分不寧。”
有限的生命跟無限生命的對比,這一刻便顯現了出來。
除了無情,以及心逐漸麻木之外,天庭禁止動情,倒不失爲一樁壞事。
既是無情,便是無念,心自不傷。
“左右不過一世情緣,又何談不寧?”
此事自是想不透徹。
左右不過男女情事而已,又怎能跟不寧扯在一起。
“你與他情緣至多三世,若得長久,唯有兩者選項。”
“一者如你姑姑一般,雖自在,卻爲天庭除名。”
“此還是有絕對實力相護的前提下。”
“第二選擇就是修改天條。”
“一切緣法未盡者,儘可重敘前緣。”
幾分淡然,卻也苦笑。
“與他第一次相遇,我便做好了隨時被天庭發現的準備。”
“能得一世安然,本該滿足。”
“想抽身而退,卻發現無力自拔。”
“真要爲天庭發覺,左右不過一戰而已。”
“至於修改天條,再過天真也不敢幾分多想。”
修改天條,是七公主想都不敢想的事兒。
倒不是膽量的問題,而是太瞭解那高高在上的父皇。
想要修改天條,除非真有那將天翻過來的本事。
“以往自是不可能。”
“如今倒是多了幾分可能。”
“倒是不妨直白一點兒跟你說明,玉帝下凡歷劫,如今天庭爲王母主事。”
衛無忌言道。
此事幹系倒也重大,真心隱秘卻也談不上太過。
“怎會如此?”
聽得此言,七公主差點兒驚座而起。
歷經一千七百五十劫,方纔成就玉帝之位。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能逼得玉帝再次轉世歷劫。
“說來,也有我的緣故。”
言語間,所有因果都交代一遍。
“若真能避免一場大劫,如此所爲,倒也無妨。”
經歷的雖是凡俗生靈有限的百年歲月,已然成就的根本,卻也不是那麼容易改變。
時光歲月的流逝,說來不過百數,眨眼即過。
“不過先生倒是敢想敢做。”
七公主真心敬嘆。
玉帝轉世之身的師尊,一旦成就,便是能耐再大,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重登帝位,自少不了師父教導。
陰陽緣法的計算,着實是個頭疼的事兒。
尋常之輩,怕是想都不敢想。
這位不僅敢想,更是敢爲。
“既然想了,自是要做。”
“不然就等於是白想癡念。”
“至於因果,幾次交手,早已經糾纏不清,也無所謂多一少一。”
衛無忌不在意道。
幾許話語交談間,男主人極爲熱情將水遞給了衛無忌。
“能相遇,便是緣分。”
“惟願此緣分,可得長久。”
一杯水飲盡,深然看了七公主一眼,指間一縷青光悄然融入凡俗身軀。
無病無災,悄然而過四十歲月。
院中秋千架,斜陽餘暉照耀,兩道身影無限拉長。
“我知道,你有許多的秘密,未曾於我言講。”
頭頂白髮飄然,夕陽西下,幾分睡意昏沉。
頭顱似是不受控制低垂,幾聲癡喃低聲而出。
妻子同樣蒼老的外表,身軀卻是剎那一動。
“我知道,你非凡俗。”
“我知道,能一生安然無病,得益於那曾是緣分的一碗水。”
“若是真有緣分,來世茫茫人海,惟願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