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時,夏侯府的座上賓沈洛宸遲遲未到花廳。派去請他的丫鬟卻只帶回封信來。
緋雪攤開信紙一瞧,不禁搖頭一嘆,帶着幾許落寞道:“娘,姨丈不辭而別了。”還真符合姨丈的性格。似一陣風,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連聲招呼也不打。
沈清絲毫不覺訝異,反而一副早料到會如此的神情,脣邊一抹溫柔淺笑:“你姨丈就是這樣的脾性。且他出來時日多了,必然惦記着家中的你姨母。他們夫妻感情有多好,你不是不知道。”
“是啊。這麼多年來,姨丈和姨母向來都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砣’。此番姨丈獨自來京,表面雖裝得瀟灑,但他眼中思念藏都藏不住。”姨丈姨母多年來深情不減,讓人好生羨慕。
心裡這般想着,緋雪偏過臉去看坐在身旁安靜用餐的夏侯容止,暗忖:不知過了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她們之間的感情是否也會像姨丈姨母那般,歷久彌新。
這一看,緋雪才發現今日的夫君似乎有些‘反常’,都不怎麼說話。當然,他本就寡言少語。可每次吃飯時,他還會時不時地說上一句兩句,怎的今日卻……
“別光吃飯,吃些菜。”
見他只一味地吃着白米飯,卻對滿桌菜餚視若無睹,緋雪忙夾了些菜進他碗裡。只要是她夾的,他都照單全收。可緋雪看得出來,他分明有些魂不守舍,眉心處也有細微的褶痕,彷彿正在因着何事而愁鬱煩惱。
吃過飯,緋雪與夏侯容止雙雙來到書房。夏侯容止坐在桌案後,揮筆在一張宣紙上寫着什麼。緋雪則安靜坐在一邊,手上一本打開的書卷,看得十分專注。
大約她們兩個都不是什麼有情趣的人。平時在府中也幾乎泰半的時間都呆在書房裡。有時候夏侯容止處理起公事來常常要熬到很晚,而在這過程中,緋雪則始終默默相陪。這大先鋒概是她能想得到的唯一的浪漫的方式。
安靜專注地看着書,緋雪忽而出人意料地擡眸,剛好捕捉到男人來不及躲藏的目光,不由得宛然失笑:“偷看我幹什麼?”
“你……渴不渴?”夏侯容止胡亂找了個理由,卻在看見緋雪身旁的小几上放着茶杯時而頓感無顏。
放下書卷,緋雪站起身來到他身旁,上半身微微彎傾,與他四目平視。
她的雙眸柔澈似水,其中蘊含的光芒卻又鋒銳似刃。夏侯容止瞬間感覺自己的所有想法在她眼中彷彿都變得無所遁形,再難掩藏。
一聲低淺的嘆息,他拉着她坐在自己腿上,長臂圈摟住她纖細腰身,下巴輕放在她肩膀。
“廢太子宇文啓興兵作亂,攝政王派遣夏侯儀作爲主帥,領兵十萬前去平亂。”
緋雪知道話到這裡僅僅只是個開始,故也不插話,只認真聽着。
“夏侯儀卻在今日朝堂之上請旨,讓我作爲先鋒官隨軍出戰。”夏侯容止在說出這句話時,神情不可謂不復雜。一方面,他作爲一名臣子,保家衛國是他應盡的責任。隨軍出戰,他義不容辭。然則另一方面,他卻又深覺不捨……他與雪兒成親尚不足一個月,叫他如何忍心丟下她獨守空房?
“征戰沙場、保家衛國,是熱血男兒應當負起的沉重。”緋雪這麼說,就意味着已然默許了此事。
“可是你——”夏侯容止欲言又止。然而默契使然,緋雪卻頃刻了然他未說之言是什麼。脣角微揚,漆黑瑩亮的眼瞳定定望着他精緻絕倫的俊龐,聽似漫不經心地開口:“怎麼,莫非你在擔心我會被顏雲歌欺負去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