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淺月想着十二歲半的時候她都在做什麼?
幫助夜天逸鞏固初步掌控的北疆,和容景繼續玩捉迷藏,找到了她的哥哥在南樑做太子,偶爾氣氣糟老頭子威脅拔他鬍子,偶爾和冷邵卓打場小架出出悶氣。對了,還有繼續追在夜天傾身後裝癡情。十二歲半的時候,她似乎做了甚多事兒!那時候還不知道有一個親爹,和一個什麼見鬼的約定。
“說啊!怎麼回事兒?那爲何兩年前不來找我?”雲淺月見雲王爺不說話,瞪着他。
“怎麼沒來?我們來了,但你娘說你現在挺好,還是先別打擾你了!”雲王爺一嘆。
“我好?你們哪隻眼睛看見我好了?”雲淺月聽到他提到她娘,想着她娘果然活着。
“小丫頭,你敢說你過得不好?你將老皇帝耍得團團轉,將夜天傾糊弄得找不到北,玩得不亦樂乎,怎麼就不好了?況且還有一個癡情的小景,都被寒毒折磨成那樣了,還日日看着你的畫像……”雲王爺道。
“他日日……看着我畫像?”雲淺月敏感地抓住這句話。
“嗯!榮王府有一籮筐你的畫像,都是他畫的,從小到大。不計其數的畫卷。”雲王爺笑着道:“我見了都驚歎啊!懷疑他的畫功是因爲你才練出來的。”
“在榮王府哪裡?我怎麼沒見到那些畫像?也沒聽他提起?”雲淺月疑惑地問。
“哦,兩年前我和你娘偷着將畫像帶走了!他大概沒對你說吧!”雲王爺笑着道。
雲淺月翻了個白眼,瞪了他一眼,氣怒小了一些,但還是不甘心,“你們也忍心,明明都來了又走了。”
“都忍心了十年了,又差一年半載?”雲王爺喝了一口茶,感嘆地道:“我們都是已死之人,怕一旦攪入你的生活,給你帶來麻煩。何況你又不是自己,不單單是我們的女兒。還是雲王府的嫡女,聚在你身上的視線太多。免得牽連雲王府。反正你自小就有主意,十多年沒了我們過得也挺好。我們的女兒,自然放心。就算扔進泥潭裡也能好好活着。又有什麼不忍心?”
“你這是誇你自己呢,還是誇我呢!”雲淺月沒好氣。
雲王爺呵呵笑了起來,聲音潤耳。
雲淺月這才發現他從進了這個屋子後的聲音就變了,不再是僞裝的雲王爺那種蒼老謹慎的聲音,而是潤如清泉,比少年人少了一絲清澈,但多了一絲磁性。極爲好聽,他打量着她,忽然走近,看着他的臉,“這張臉是真的還是假的?你和我大伯長得一樣?”
“不一樣!一母生九子,九子還各不同呢!”雲王爺搖頭。
“扯開面具我看看!”雲淺月盯着他的臉,居然看不出面具的痕跡。
“不是面具!這是一種幻術。哎,我讓你看看吧!好不容易見了面,不能讓你連爹也不識得。”雲王爺放下茶盞,走到軟榻上盤膝而坐。
雲淺月看着他,一瞬不瞬。幻術?
只見雲王爺盤膝坐好之後,雙手擡起,手心漸漸溢出霧氣,那霧氣看着像是霧氣,但似乎透着一種輕靈的剔透之色。漸漸地,霧氣越聚越多,在他手心如一片雲,但這雲層層疊疊,又似繁花開了一層又一層。
雲淺月眨眼不敢眨,盯着他的動作,只見過了片刻,那層雲霧脫離他手心,向他臉上撲去,頃刻間便蓋住了他的臉,然後奇蹟出現了,這一刻,雲霧散去,她面前忽然現出一張陌生的容顏。
這一張容顏該怎樣形容?
和雲王爺隱隱有幾分相似的眉眼,但不仔細看,根本就看不出相似,這完全就是一張俊美的容顏,說俊美,實在是太含蓄了。何止俊美?他見過很多的美男子,容景自是不必說,比如玉子書的玉質蓋華,比如夜輕染的俊美張揚,比如容楓的秀逸獨具,比如南凌睿的俊美風流如桃花之貌,等等,這些她自認爲蓋全了天下男兒的花樣容顏。但如今看來,還是有遺漏。
有這樣的一種容顏,無關年歲!就如她初見南樑國師,老皇帝五十五大壽那一日他帶着面具出現在金鑾殿上,淡薄高遠,不可辨其年月。二十是他,三十是他,四十是他,或者五十還是他。
不是比容景和玉子書更俊美,而是獨有一種溫潤的清華。眉眼口鼻,分開每一處都不是最鬼斧神工雕刻的那種精緻,但合在一起,就是極其的和諧。彷彿他天生就該長這樣。千萬人之中,絕對一眼就能醒目的容顏。
“你……”雲淺月看着雲王爺,又看看雲老王爺,疑惑地道:“你真是我爺爺親生的嗎?怎麼差這麼遠?”
“臭丫頭!怎麼說話呢!”雲老王爺吹鬍子瞪眼。
“我是就事論事。您看,我父親長這樣,您長得比他可差遠了。”雲淺月道。
“混賬丫頭!我一個老頭子了,你能看出什麼來?”雲老王爺罵了一句,看了一眼雲王爺,怒道:“看着你這張臉我就一肚子氣,趕緊給我弄回去!”
“你不喜我這張臉,我不是躲離你身邊十幾年了?”雲王爺揮手就要還回去。
雲淺月一把抓住他的手,讚歎地道:“別,先就這樣吧!讓我多看兩眼,嘖嘖,多養眼啊!我的容貌是不是遺傳你?”
“沒有!你的容貌更像你娘。”雲王爺笑着搖頭。
“那你像誰?變異?”雲淺月疑惑。
“據說我像百年前的先祖雲王。”雲王爺含笑道。
雲淺月恍然,“哦!原來先祖雲王長得這樣好!”
“你哪一點兒像先祖?就白頂着這張長得像先祖的臉丟先祖的顏面。混賬東西!”雲老王爺似乎看一眼雲王爺都不願,嫌惡地撇開眼睛,“趕緊弄回去!”
“別聽他的!一個糟老頭子,就知道整日裡大吼大叫。”雲淺月抓着雲王爺的手不鬆,仔細地看着他眉眼,想着這就是他的父親啊!這纔是他的父親。問道:“你當初是怎麼認識我孃的?居然偷樑換柱大婚。”
“說來話長!這件事情讓你娘以後跟你說吧!”雲王爺含笑看着雲淺月,眸光慈愛。
雲淺月撇撇嘴,也不糾纏,又問,“我是看着我娘嚥氣的,中了紫草。你是怎麼救回她的?難道她是假死?她也捨得我!”
雲王爺一嘆,“這件事情也說來話長。但我簡單與你說兩句吧!你娘當年聽說一個人有難,爲了去救他,中了紫草。你知道紫草在天聖無解,但在一個地方卻有解。無奈之下,我讓她服用了閉息的藥,在紫草發作前,保住了她一線生機。後來帶走了她,才救了她的命。那時候皇上盯着你娘,不得已而爲之,只能死遁。你娘捨不得你,想將你帶走,奈何糟老頭子不同意,逼着我無奈,只能留下了你,帶走了你娘。”
雲淺月點點頭,回頭瞪了雲老王爺一眼,她這些年在雲王府裝來裝去,和着都是這個糟老頭子的功勞,否則她有父有母,也不能成了沒父沒母的孩子。
“臭丫頭,你瞪我做什麼?我是你爺爺!你不知道我捨不得你?”雲老王爺怒哼。
雲淺月本來有些埋怨和惱怒忽然退去,對他吐了吐舌頭,“知道了,你是捨不得不打罵我!不打我罵我你難受,所以沒法見不着我。”“你生的好女兒,早知道這麼些年她總氣我,和你一樣,當初就應該讓你帶着她滾蛋!”雲老王爺氣得鬍子一翹一翹的。
“依我看你甘之如飴被她氣!”雲王爺笑道。
雲老王爺冷哼一聲,算是默認。
雲淺月忽然心情很好,這些年雖然沒父沒母,但她生活說白了真的不差。糟老頭子寂寞,若是當年給她選擇,她也不一定離開。畢竟她兩歲的孩子也是有着上一世的靈魂,可以選擇。只不過有些怨懟一直不知道父母活着而已,心裡總有個地方有空缺。但正如容景所說,世間安得兩全法?沒有什麼是十分圓滿的。如今這樣她很滿足了。至少父母都活着,如今有一個人已經生生地出現在了她面前,她伸手能夠到,擡眼能看到。觸手可及。他不是想扔下她不管,也有帶走她的心,但迫於老頭子用命和毒誓威脅,他才無奈。相比起她的不知道,他們有子女不能在身邊繞膝,想必這些年很是受了思念之苦。這樣一想,她覺得上天很是厚待她,她已經足夠幸福。
“還有什麼要問的嗎?”雲王爺清楚地看到雲淺月眉眼間的陰鬱散去,笑問。
“沒了,以後再問。”雲淺月搖搖頭,忽然鬆開攥着他的手,對他伸出手道:“一個糖果就想打發我嗎?不行,我要見面禮。”
雲王爺好笑,“我如今身無長物,你要什麼見面禮,先說說無妨,稍後補給你吧!”
“見面禮哪裡有稍後的?不行!”雲淺月搖頭,盯着他的臉,伸手一指:“要這個!”
“哪個?”雲王爺眨眨眼睛。
“你的這個幻術!教給我。”雲淺月理所當然,半絲不好意思沒有。這個是她的父親,正如容景所說,她以後可以狠狠地壓榨。就從這個幻術開始吧!
“小丫頭!你真是我女兒!”雲王爺高興地笑了,伸手將雲淺月抱進懷裡。
雲淺月順從地窩進雲王爺的懷裡,感受到他的心跳和他清爽的氣息,眼眶微熱,“我自然是你的女兒。”
“嗯,是我的好女兒!”雲王爺含笑點頭,伸手拍拍她。
“你幾個女兒?”雲淺月忽然想起什麼,有些酸地問道。
“就你一個!”雲王爺道。
“幾個兒子?”雲淺月又問。
“就你哥哥一個!”雲王爺有問有答。
“那羅玉是你的什麼人?”雲淺月不依不饒。
“算是侄女吧!”雲王爺一嘆,語氣有些莫可奈何。
“什麼叫算是侄女?”雲淺月推開他,挑眉看着他,臉色不好。
“自小跟在我們身邊長大,但你娘和我也沒拿她當女兒。我們的女兒就你一個。”雲王爺似乎明白雲淺月心中所想,笑着解釋,“她纏着你娘,你娘沒辦法,只能將她帶在身邊。沒想到一帶就這麼多年。”
雲淺月哼了一聲,答案還算滿意。
“這醋吃得真高雅!”雲王爺好笑地看着她。
雲淺月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很快就將不少意思掩了去,哼道:“你到底教不教我?”
“教!”雲王爺點頭,看了一眼天色,“不過你現在就學?”
“難不?”雲淺月也看了一眼天色。
“不難,但也不簡單!大約需要一夜吧!”雲王爺道。
“你累不累?”雲淺月想起他也是周馬勞頓匆匆趕來的,容景都累得沾枕頭就睡了。他想必也很累,抿了抿脣道:“你要累就算了!等我從藍家回來吧!”
“不累!”雲王爺搖搖頭,沉思了一下,“你既然要去藍家,應該不是這樣去吧?是不是要要用紅閣?若是的話,你目前的容貌還真不宜泄露。還是學了這個幻術爲好。不止可以改變容貌,也可以將身形改變隱藏,換爲另一個人。紅閣和墨閣兩大江湖組織,這些年一直被各國忌憚。老皇帝曾經懷疑你娘是紅閣之人,但苦於你娘隱秘得太好,查不到,他只能無奈。如今你若是以紅閣的身份去藍家,你是雲王府嫡女的身份定然被拆穿,太扎眼,老皇帝本就對你忌諱,又是這個時機,不是太好。”
“可是夜天逸和雲亭都知道我是必定要去藍家的。到時候我換了一個人,自己卻不去,他們不是也會懷疑?”雲淺月皺眉。
“懷疑也總比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的好!如今時局不明,還是隱秘爲好!”雲王爺道。
“那好吧!我聽你的!現在就學。”雲淺月點點頭,覺得雲王爺說得有理。本來她也想過易容,但簡單的易容在夜天逸面前無用。如今有了她爹教給的幻術,那麼就安然無恙了。到時候從骨子裡僞裝一個人,還是簡單的,況且也許根本就不用僞裝,將她本來的冷硬性情現出來就好了。小七不是說她都變得他不認識了嗎?那就還回去,她這些年一直懶懶散散,還原的話,除了容景,怕是連夜天逸也不會知道是她。這樣最好。也不用顧忌變成紅閣小主的身份後會給雲王府牽扯出大麻煩。
“那就走吧!我們去密室!”雲王爺站起身,向屏風後走去。
“臭丫頭,你去藍家給我小心點兒,務必救回那個臭小子!別讓他死那!”雲老王爺此時開口,“雲王府的子嗣,沒一個死外面的。”
雲淺月翻了個白眼,“知道了!”
雲老王爺哼哼兩聲,不再說話。
雲淺月看着雲王爺進了屏風後,轉身向門口走去,推開房門,對外面輕喊,“玉鐲!”
“淺月小姐,奴婢在這!”玉鐲從院外走進來,大約知道里面談話,於是避了開去。
“你去淺月閣告訴一聲,就說我明日一早回去!凌蓮和伊雪知道怎麼做。”雲淺月道。
“是!”玉鐲應聲。
雲淺月轉身回了房間,進了屏風後,雲王爺已經打開密室走了進去,她也跟了進去。這一間密室雲淺月小時候因爲好奇進來過,後來發現是有一條逃生暗道通向城外的。她那時候武功低,經常由這個暗室的密道偷偷溜出去,後來武功高了,翻牆也能不被隱衛發現,便不再用了。她打量了一圈密室,見雲王爺已經盤膝而坐,她疑惑地問,“你每年是不是都回府來一趟。”
“嗯!”雲王爺點頭。
“糟老頭子!瞞得真好!”雲淺月恨恨地憤了一句。
雲王爺輕笑,“是因爲你爺爺喜歡你。你別怪他。不過我知道你不怪他。”
“嗯!”雲淺月點點頭。她是有些怨懟,但想想老人的一片心,奶奶離去的早,他一直未曾續絃,連個側妃侍妾也沒有。這些年很是孤獨。就覺得能體諒她不讓父母認她的心情。
“來吧,坐下來!”雲王爺指指自己對面的牀板。
雲淺月盤膝而坐,忽然想起什麼,又問道:“大伯哪裡去了?”
“只能先委屈他一陣子了,出了今日之事,皇上定然更密切地監視我和雲王府。我給他服用了嗜睡散,睡一個月吧!等過了這一陣子,風聲不那麼緊了再說。”雲王爺一嘆。
雲淺月點點頭。
雲王爺開始教雲淺月口訣。因爲記憶力的關係,雲淺月自然一遍就能記住了。然後雲王爺便開始引導她修習幻術。幻術不同於武功,需要內力支撐,而是由身體的精氣和精華匯聚,由靈臺與心靈達成一致。心之所依,靈之所聚,要求福靈心至,摒除雜念和萬物,這是最難的一點,繼而引導出身體最純粹最本源的精華。
因爲雲王爺教導與一番解釋,雲淺月很快就明白了玄機。但明白是一回事兒,她天資聰穎是一回事兒,但真正練起來沒有竅門。要實打實從無練起。雲王爺要求很高,一步步指引,半絲也不馬虎,只有一步達到圓滿,才准許她進行下一步。
雲淺月本來也是要求儘量圓滿的人,更何況此時父親在眼前,靈臺清明,神智豁達,心無旁騖,所以每一步都按照雲王爺的要求務必做到。
從開始半絲靈氣也無,到漸漸地手裡有稀薄的靈氣被引出,再漸漸地凝聚,越聚越多。每多一層靈氣,就多上一個臺階。
不練不知道,練了之後雲淺月才頓悟她爹說的不難實在是太含蓄了。她記得早先看他還原容貌時手心聚了厚厚的一層雲霧,像是一瓣瓣繁花。如今她感覺廢了九牛二虎之力,連一瓣類似花朵的摸樣都聚不成。
時間一分分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雲淺月的手心終於可以聚成三片類似於花瓣的雲朵。雲王爺終於讓她停了手,“好了!”
雲淺月收了手,輕吐了一口氣,感覺身子比以前居然輕盈許多,靈臺也清明瞭。她看着雲王爺,“這就行了嗎?”
“嗯,可以了!你初學,能這麼短的世間達到現在的效果不錯了!”雲王爺摸了摸雲淺月的頭,讚揚驕傲地道:“和你娘一樣聰明,你娘當年這麼短時間也就三朵。”
雲淺月聞言頓時笑了,“那是當然,有其母必有其女!”
雲王爺輕笑,伸手一指不遠處的鏡子,“你可以去那裡驗收一下你所學。”
雲淺月點點頭,下了牀榻,走到鏡子前,藉着密室的夜明珠照亮,她清楚地看到了鏡子中的自己。比早先的清麗多了絲空靈美,她眨眨眼睛,回頭問雲王爺,“要怎樣驗收?”
“想,你想要變成什麼樣的人,便啓動幻術,你就會是誰。”雲王爺道。
“那我想變成容景呢?”雲淺月問。
“大約也可以!”雲王爺笑。
雲淺月深吸一口氣,按照所想,福至心靈,想象容景的模樣,同時啓動所學的幻術,她初學,動作極慢,過了許久,才睜開眼睛,只見鏡中人果然是容景的容貌,她“啊”的低呼了一聲。轉頭問雲王爺,“這……我想幻成誰就幻成誰,這玩意兒……人人都會的話,豈不是遭致天下大亂?”
“所以是不傳之術!”雲王爺笑着道:“如今這天下間,除了我,你娘外,再就是你會了!是我和你娘偶然機緣下得到的。一直未曾外傳。”
雲淺月鬆了一口氣,“還好!否則這太過嚇人。”
雲王爺笑了笑,“小丫頭心善,不愧是我和你孃的女兒!”
雲淺月依然驚得夠嗆,不解地看着鏡子中,“爹,這怎麼這樣神奇?”
“這是用你身體的靈氣和精華凝聚成的容顏覆在你容顏表層。說白了也就是在你周身設了一個障眼法而已。跟面具無二,但面具是實體的,這個是虛幻的。”雲王爺道:“的確神奇了一些。”
雲淺月點頭,看着鏡子中,片刻後,將靈氣漸漸撤回體內,她自己的容貌顯出,問道:“這個我能保持多長時間?”
“你修習的時間短淺,大約也就保持半個時辰吧!”雲王爺道:“這裡是密室,不能借助外面的自然靈氣,這些全然是你本身身體內的純粹靈氣。若是能借助自然靈氣,比如花草樹木的靈氣,就可以延長一些時間。”
雲淺月點點頭,“也就是說若是在外面的花叢裡修習這個的話,會大有助益了?”
“嗯,可以這樣說!”雲王爺點頭,“但一般最好不要,萬物都是生靈。你吸取了它們的靈氣,它們就會枯死,也算殺生了。不如自身修習,纔是你自己的,來路正大光明。用得也心安理得。”
“爹爹真是大善人!”雲淺月笑了笑。
“爹不是善人,而是覺得世間萬事萬物,總會因果輪迴。不到萬不得已,還是要人心向善爲好。免得累於己身。就像十五年前,我大敗天聖十五萬兵馬之事,當時我雖然盡力避免,但還是死傷數萬士兵。後來我十幾年不能和你相認。也算是因果。”雲王爺搖搖頭,嘆息一聲,“不過實在迫不得已,是必可爲,不得不爲之時,也無需顧忌太多。人活一世,當許隨性而爲,才能不枉此生。我的女兒隨性就好!”
“嗯!”雲淺月點頭,感覺暖心暖肺。這樣的父親真的很好。
“不過這幻術耗費身體的本源,最好不要常用,偶爾用一次倒無妨。”雲王爺提醒道:“這次去藍家,你要帶面紗,必要時候露一面,其餘時候用本來容貌最好。”
“嗯!”雲淺月點頭,想了一下又道:“我這次想要帶上華笙等七人一起。但凌蓮和伊雪跟在我身邊夠久了,被夜天逸他們熟悉了。這到麻煩。”
“一會兒你將她們叫來。我給他們施術掩蓋一下吧!”雲王爺尋思一下道。
“那最好!能堅持幾日?”雲淺月眼睛一亮。
“我施術沒有我解術,是解不開的,可以一直到回來等我解開。”雲王爺道。
“那最好!”雲淺月落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隨即又道:“那你也給我施術不就得了!哪裡需要我辛辛苦苦學這一夜,回來再學唄!”
“用我施術日夜都得是那副容貌模樣。你確定讓小景日日對着個陌生女子看?”雲王爺眨眨眼睛,“況且他未必高興我教給了你這個。”
“當然不,算了!”雲淺月立即打消了念頭。即便是自己,但也不行!本來擡步要離開,又問道:“那容景呢?他必然也不能用榮王府世子的身份出現,大約是楚家主吧!我變幻了他不變幻,也沒用啊!”
“小景必定有自己的辦法!”雲王爺擺擺手,“去吧,天亮了,他大約早醒了!”
雲淺月點點頭,出了內室。只見外面天矇矇亮。雲老王爺大約是早起了,沒在房間,應該去了後院散步,她回頭對雲王爺道:“爹,你就在這裡等一會兒,我讓凌蓮和伊雪過來找你。”
“好!”雲王爺應聲,擺擺手,坐在桌前椅子上,眉眼有些疲憊。
雲淺月見他眉眼隱隱疲憊,有些心疼,便道:“哥哥辰時還會帶着嫂子敬茶吧?你別睡着了誤了時辰,哥哥大婚第一日,你要喝新婦敬茶。可以不用早朝吧!等他們敬茶完你再休息。”
“嗯!”雲王爺擺擺手,慈愛地笑笑,“爹沒那麼弱,去吧!去藍家小心一些!不過有小景跟着你,我也放心。”
雲淺月點點頭,出了房門。踏着晨霧向淺月閣走去。
回到淺月閣,院中靜靜,凌蓮和伊雪聽到動靜從房中跑了出來,剛要說什麼,雲淺月對二人擺擺手,“你們先去老王爺的院子找我父王。讓他幫你們變幻一番容貌。回來再說!”
二人聞言點頭,轉身向淺月閣外走去。
雲淺月推開房門,只見容景果然已經醒來,此時正穿戴妥當歪在牀上看着她,全身懶洋洋的,像是個文弱公子。她走進來,對他一笑,“什麼時候醒的?”
“半夜!”容景幽幽地吐出兩個字。
“然後再沒睡?”雲淺月看他像是被拋棄的孩子,忍住笑意詢問。
“嗯!”容景悶悶哼了一聲,“你不在,睡不着。”
“那你離開我這一陣子難道就不睡覺了?”雲淺月揚眉。
“那不一樣!”容景搖搖頭。
雲淺月看着他,見他沒精神,便笑着道:“我壓榨了爹爹學了一門幻術,變幻給你看好不好?”
“嗯!”容景可有可無地點點頭。
雲淺月站在他面前,所謂一回生二回熟。很快就變成容景的模樣。容景騰地從牀上坐了起來,不敢置信地看着雲淺月,一雙鳳眸難得驚異。
雲淺月對他笑笑,獻寶地道:“怎麼樣?厲害吧!”
“胡鬧!趕緊變回去!”容景面色露出怒意。
雲淺月被他的惱怒弄得心下一顫,轉眼間靈氣就散了去。她看着容景,想起她爹說小景未必高興他教給她這個的話,小心試探地問:“怎麼了?你不高興?”
“我該高興嗎?”容景似乎壓抑着怒意。
雲淺月蹙眉,“不過是個幻術而已,你不高興變做你,我不變就是了。”
“那你還想變做誰?你知道不知道這個是什麼東西?”容景聞言怒意似乎更甚。
“今日不是離開京城要去藍家嗎?我要以紅閣小主的身份露面,但普通的易容術根本就難不住夜天逸,定然知道是我。我本來也覺得無所謂,讓他知曉我有紅閣就知曉了。頂多以後麻煩些,需要更細心地固守雲王府。但正好見到爹爹會這個,我便要求他當見面禮教我了。至少可以掩蓋我的容貌。”雲淺月解釋,“我覺得好玩而已,又有需要,哪裡想那麼多,這個是驚異了些,但是你反應未免太大了。”
“我反應大?你知道不知道這個根本就不是幻術!”容景幾乎低吼。
“那是什麼?爹爹說是幻術,難道他還害我不成?”雲淺月皺眉。從來未曾見到容景如此對她惱怒,幾乎色內荏苒了。
“緣叔叔真是寵你!你要求他就教你。”容景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大了,他從來未曾和雲淺月如此語氣說話,見她似乎被他嚇住,一把將她拽進懷裡抱住,語氣緩和了一些,解釋道:“這個叫做靈術。”
“靈術?”雲淺月揚眉。似乎沒聽說過。
“緣叔叔將它稱之爲幻術,那是小巫。它的大巫是靈術。幻術不過是表象,膚淺,有些江湖術士也會。但靈術與幻術有着本質的不同,靈術是由你體內的精氣凝成,可以變幻百種樣貌,其實就是用精氣凝變成你想象的事物。你可以想象,你有多損耗本源。”容景有些惱怒地道:“我若是知道你這一夜不是和他敘話,而是學這個東西,打死都不讓你學。”
“我沒覺得損耗本源啊!學都學了,也沒什麼不好吧?就是驚異些。”雲淺月凝眉。
“你怎麼還是不懂?”容景惱了,一把推開她,怒道:“難道你想成仙不成?靈術其實是支取你身體的靈氣根源,骨髓根本,是比南疆的邪術更甚的一種術。你是正正常常的人,不是神,也不是魔,要它做什麼。”
雲淺月眨眨眼睛,“撲哧”一聲笑了,這才明白容景惱怒所在,打趣地道:“你真當這玩意兒是神術了?能飛等成仙或者成魔不成?哪裡有那麼嚴重?要是嚴重,要是真有害處,爹定然不教給我了。你沒有學,若是學了,你就知道了,這個不違法自然生理,是有規律和玄機的。不過很神奇就是了!和南疆的咒術,嗯,倒是有些相通之處。”
容景瞪着她,怒道:“不知悔改!無知透頂!”
“容景!我高高興興回來,你非要和我打架嗎?”雲淺月惱了。她哪裡不知悔改無知透頂了?只是覺得神奇,也就學了而已。在她看來,總比一顆糖果的作用大吧?
容景抿脣瞪着雲淺月,雲淺月也瞪着他,不甘退讓。學都學了,還能怎樣?她過目不忘的本事就是想弄忘了也忘不了了。何況她真不覺得這個除了驚異些有哪裡不好。以後大不了不到萬不得已,她不用也就是了,如今去藍家,是權宜之計。
“兩千年前據說有一個靈族,名曰云族。精通通天之術,全族人靠靈力爲生。後來隱世了!天下大一統後,帝王着卷宗銷燬了雲族的所有記載,雲族再不被紅塵所蹤。大約就是如今緣叔叔教給你的這個了。人人都說雲族是仙族的一個遺落之地。我不知道緣叔叔如何會這個,學了沒關係,但我不主張你用。古書上記載,靈力傷身,動其本源。世間萬事萬物,因果循環,有盈有虧,物極必反。多少也會互補。你這幻術就是靈力,如今從你體內溢出表面,所以你身體內必然有虧損之處。時間一長,本源就會流失。長時間使用,可想而知後果。”容景在雲淺月的目光中敗下陣來,嘆息一聲,認真地道:“我想要的是完完整整的雲淺月。我愛你更想要你多一些,再多一些,而不是少一些,再少一些。你明白嗎?”
雲淺月哪裡不明白?原來他是緊張自己。她立即笑了,將自己的軟軟地偎依進容景的懷裡,抱住他的身子,笑着點頭道,“明白了!很明白!爹說少用無大礙,如今去藍家是權益之法,等從藍家出來,再不到萬不得已,我就不用,當沒學過。好不好?”
容景面色緩和下來,點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