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淺月看着容景,他知道?
見雲淺月挑眉,容景也不解惑,淺淺笑了笑,將她往懷裡一攬,徑自靠着車壁閉上了眼睛,聲音低柔,“昨日你睡得熟,我沒怎麼睡,別吵我,讓我睡片刻。”
雲淺月見他眼皮下有淡淡的青影,她也不再詢問,溫順地靠在他懷裡任他抱着。
想起老皇帝那道聖旨,當時封她姑姑肚子裡的孩子爲新皇,封夜天逸爲攝政王,封容景爲丞相,將她賜婚給夜天逸,三份聖旨後來只剩了一份,做不得數,她毀了婚約,嫁給了容景。如今明太妃持着聖旨出現在了宮中,聖旨中的內容到底如何,她倒是好奇了。
二人再不說話,馬車回到了榮王府。
僅僅一日,偌大的榮王府一改繁華熱鬧,府中甚是空蕩。
雲淺月想起離開的那些榮王府旁支,老皇帝在位的時候,汲汲營營,無非是讓榮王府倒塌,將榮王府的根系連根拔起,如今他死後不多久,到是容景幫他實現了願望,可惜他死了,看不到如今榮王府的空寂冷清了。
二人來到容老王爺的院子,容福正站在門口,顯然是在等二人。
“世子,世子妃!”容福給二人見禮,輕聲道:“老王爺在屋內等着,吩咐奴婢,您二人來了,趕緊進去。”
容景點點頭,拉着雲淺月走了進去。
推開房門,就見容老王爺坐在桌前自己和自己下棋,二人進來,他眼皮都沒擡。
容景沒出聲,雲淺月喊了一聲,“爺爺!”
“如今榮王府清淨了,小丫頭,你習慣不?”容老王爺盯着棋盤,一邊思索一邊詢問。
“還好!”雲淺月道。
“這個臭小子,估計是怕你被這府中烏七八糟的瑣事煩着,所以乾脆都將人給打發了出去。他比我和他父王都狠心。”容老王爺道:“什麼大義滅親,外面說得好,不過是他的私心而已。”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雲淺月不以爲然地道:“他私心也沒什麼不好。”
容老王爺終於從棋盤上擡頭看了雲淺月一眼,“他做什麼你都覺得好。”
雲淺月“呵”地一笑,“他以後是我的衣食父母,自然做什麼我都覺得好。”
容老王爺哼了一聲,將棋盒往容景面前一推,“看看你如今幾個子能贏了我。”
“一個子就能贏了你。”容景如玉的手拈起一顆棋子,輕緩地落在縱橫交錯的棋盤上。
容老王爺盯着棋盤,看了片刻,一推棋盤,感嘆唏噓地道:“到底是老了!”
容景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容老王爺感嘆唏噓了片刻,看着雲淺月,目光落在她肚子上,“小丫頭,有了沒?”
雲淺月翻了個白眼,如今榮王府一個老頭子,雲王府一個老頭子,都盯着她的肚子。被兩個老頭子這樣盯着的感覺實在不怎麼好,她沒好氣地道:“沒有!”
“你和這小子也同房許多時日了吧?怎麼還沒有動靜?”容老王爺疑惑地道。
雲淺月想着如今還沒出去正月,她和容景從春年夜宴那日開始了第一次,如今也不足一個月而已。哪裡能說中獎就中獎了,她紅着臉瞪了容老王爺一眼,“爺爺,這個事情是順其自然,哪裡能讓你轉眼就有了?再說我們……在一起才幾日,若是有了也看不出來。”
“你若有了,別人的醫術看不出來,太醫院的那幫子廢物也看不出來,但可瞞不住他。”容老王爺搖搖頭,對容景道:“小子,你給她號脈了沒有?”
容景搖頭,“沒有!”
“你怎麼回事兒?這麼大的事情,怎麼不日日盯着?這就給她號脈。”容老王爺聞言豎起眉頭,立即對容景道。
容景難得沒有反駁容老王爺,伸手按在了雲淺月脈搏上。
雲淺月翻了個白眼,無語地任他把脈。
容老王爺緊緊盯着容景的手,眼珠子都不帶轉動的,片刻後,見容景放下手,他立即問,“怎麼樣?”
容景搖搖頭,“沒有!”
“你個臭小子,別的方面厲害,這個方面倒是不爭氣。”容老王爺到也沒有想象中的失望,而是不滿地訓了容景一句。
容景當沒聽到他的話,眼神都沒變一下。
容老王爺看着雲淺月,語重心長地道:“小丫頭,你這身子骨太瘦了,要好好養着,多吃好的。如今沒有也沒事兒,不過你們要抓緊努力,我和雲王府的那個老頭子都是一腳邁進棺材的人了,指不定哪天等不及走了,抱不上孫子,豈不是抱憾終身?”
雲淺月有些頭疼,只能紅着臉道:“知道了,爺爺,我們……努力!”
容老王爺滿意地點點頭,看了一眼天色,擺擺手道:“如今天色也不早了,快黑了,你們趕緊回去努力吧!”
雲淺月險些撞牆,如今不過是未時,距離天黑還早呢!他老眼昏花看不到太陽也就算了,不能當他們看不到太陽,她一臉黑線地看着容老王爺。
容景倒是嘴角微勾,眸光蘊含了絲笑意,“既然如此,爺爺也早點兒休息吧!”話落,他拉着雲淺月出了房間。
雲淺月被他拽着,覺得臉騰騰地燒,有燒着了的趨勢。
“你這是害羞了?”走出雲老王爺的院子,容景笑看着她紅透了的臉。
雲淺月哼了一聲,她臉皮還沒那麼厚,公然來討論這種事情。
“爺爺說得對,天色的確不早了。”容景看了一眼天色,幽幽地道。
雲淺月用胳膊肘子狠狠地捶了他一下,低叱道:“容公子,白日宣淫,你好意思嗎?”
容景不答她的話,忽然懶腰將她抱起,向紫竹院走去,意思不言而喻。
雲淺月的臉埋在他懷裡,心砰砰地顫了片刻,才哼哼唧唧地道:“容景,生孩子的事情,我們真不急吧!”
“不急?你沒看到那兩個老頭都要跳腳了?生怕一腳邁進棺材抱不着。”容景看着她。
“榮王府這個老頭身體好着呢,而云王府那個老頭身體雖然不咋樣,但有孃親在,他三年五載也死不了。”雲淺月繼續哼唧。
“你不想要?”容景挑眉。
“我才十五。”雲淺月提醒他她的年齡。
“是十六了!”容景反過來提醒她。
雲淺月想着過完年了,又長了一歲,的確是十六了,可是還是太小了,她迫不及待地大婚嫁給了她,已經挑戰了她在那個世界根深蒂固的教育觀,按照這個世界的標準算是成人了。可要說生孩子,她看看自己的小身量,憋屈地道:“我能生得出來嗎?”
她對於別的事情都是自信的,但惟獨這生孩子的事情,她不那麼自信。
容景目光在她身上搜尋了片刻,落在她小腹上,蹙眉道:“的確身子骨太瘦了,爺爺說得對,是該好好地給你補。可是這些日子補品一直沒斷,你怎麼就胖不起來?”
雲淺月很不想打擊他,但還是忍不住打擊他,道:“容公子,照你這般日日索求無度,我如何能胖得起來?”
容景若有所思,“是這樣?”
“否則你覺得是哪樣?”雲淺月將繡球拋了回去。
容景不再說話,抱着她往回走。就在雲淺月覺得已經說動他不再無節制鬧她的時候,他卻冷不丁起又拋出一句話,“那兩個老頭的確還身體好着,活蹦亂跳的,到也不急。”
雲淺月眨眨眼睛。
容景又道:“前幾日我寫信問了緣叔叔,緣叔叔說這等事情一定要勤之勉之,不能懈怠。尤其是雙修,對身體更有助益……”
雲淺月聽不下去了,惱道:“這等事情你也問他?”
容景看了她一眼,慢悠悠地道:“你不爲我解答,我自然要問他了。”
雲淺月一噎,對他提醒道:“你怎麼就沒想過,他其實也想抱外孫?”
容景腳步微微一頓,“倒真是沒想過。”話落,他看了雲淺月一眼道:“青姨也說讓我勤之勉之。這麼說來,很多人都希望我們早日見喜。這樣的話,還真不能讓他們失望了。”
雲淺月已經不知道說什麼了。兩個爺爺,外加個爹孃,她從來不知道人上了年紀,怎麼這麼樂意弄個小東西放在身邊煩心。
二人說話間,容景已經抱着雲淺月回到了紫竹院。
西廂房有隱隱的孩子哭聲傳來,是夜天賜的。雲淺月埋在容景懷裡的頭擡起,問道:“夜天賜怎麼哭了?”
容景也不知道,抱着她向西廂房走去,“我們過去看看。”
“你放我下來。”雲淺月拍拍他的手。
容景聽夜天賜的哭聲哭得厲害,便放下了她。二人走向西廂房。
剛到西廂房門口,裡面的房門打開,青裳露出焦急的臉,“世子,世子妃,您二人快來看看,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小皇帝從早上醒來一直哭,哭到了現在,嗓子都哭啞了,怎麼哄也哄不好。”
雲淺月蹙眉,看向青裳懷裡的夜天賜,只見他哭得一張臉皺皺巴巴的,被淚水淹沒,養了這些日子本來白白胖胖了,可惜如今幾乎看不出模樣,她用娟帕擦了他一下臉,問道:“夜天賜,你哭什麼?”
夜天賜見到她,哭成僅剩下一條縫的眼睛好不委屈,眼淚更是大顆大顆地從他小臉上滾落。啞着嗓子哭得更大聲了。
“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雲淺月問向青裳。
青裳額頭還掛着汗珠,顯然被夜天賜的哭聲給鬧騰的夠嗆,她搖頭頭,“奴婢跟隨在世子身邊侍候這麼多年,雖然不能說醫術精,但總比太醫院那幫子御醫強,況且咱們還有藥老、青泉,他們的醫術都比我好,也看不出什麼來。”
雲淺月回身看向容景,“你過來給他把脈,他不會無緣無故哭成這樣。”
容景點頭,過來看了夜天賜一眼,伸手按在了他的小手上。
雲淺月靜靜等着,青裳也等着,夜天賜依然哭着,抽抽搭搭,眉眼鼻子都紅紅腫腫的。
片刻後,容景放下手,看着夜天賜,若有所思。
雲淺月見容景不說話,問道:“是不是有什麼問題?他得了什麼病?哪裡不舒服?或者是被誰下了術或者如何?”
“都不是!”容景搖頭。
雲淺月皺眉,“那怎麼哭成了這個樣子?”
“他因爲生子果的原因,生來帶着些靈性,能感應到一些東西。生子果其實不是天生的神樹,只不過是數千年前因緣際會下吸收了一些雲族的靈力而已。所以他連帶着也較一般孩子易於通透,有感知萬物的能力。”容景看着夜天賜道:“大約就是這個原因。”
“他感應了什麼東西?”雲淺月看着夜天賜,小小的人兒,本來粉嫩嫩的一小團,如今短短半日,哭得不成樣子了。既然是因爲雲族的靈力,他能聽得懂一些語言,有着先天的天賦,能感應東西,就不奇怪了,但她好奇,他感應到了什麼,竟然哭成這樣。
“危險。”容景道。
雲淺月眼睛眯了眯,忽然想起了那道聖旨,“你是說……”
容景不答,如玉的手拍拍夜天賜的臉蛋,溫聲道:“別哭了,既然你落在我們手裡,我們不會輕易讓人欺負了你去。”
夜天賜頓時止住了哭聲,可能這半日哭得狠了,依然一抽一搭的。
青裳鬆了一口氣,用袖子抹抹臉上的汗,“原來是這樣,害奴婢這半日什麼也沒有做,急死了。想去找世子,但又不敢離開,怕他出個什麼事兒。”
雲淺月臉色陰晴不定了片刻,也拍拍夜天賜的臉蛋,低聲道:“姐姐既然答應了姑姑護你,自然會好好地護你,不會讓你有危險。別人欺負你不怕,有我在呢。”話落,他見夜天賜睜着紅腫的眼睛瞅着他,又委屈有信任,她又道:“我頂不住還有你姐夫呢,你是男子漢大丈夫,以後少哭鼻子,沒出息死了。”
夜天賜似乎聽懂了,伸手一把拽住了雲淺月垂落在他臉上的一根玉簪子。
容景倒是笑了,將雲淺月的玉簪子直接撤下來給了夜天賜,含笑附和道:“不錯,你姐姐頂不住了,姐夫頂着。”
雲淺月想着這人,他還因爲這一句話得意上了,她將夜天賜遞給青裳,吩咐道:“給他洗洗,稍後抱我房間來。”
青裳點頭。
雲淺月拉着容景出了西廂房。
回到二人所在的東暖閣主屋,早先有的某種興致消失得無影無蹤,雲淺月抿着嘴道:“這都幾日了,子書救回羅玉了嗎?”
容景搖頭,“應該快了吧!這麼一件小事情,若是辦不好,他就不是東海玉太子了。”
“他救出羅玉之後,應該回東海吧?如今爹在南樑,娘在這裡,子夕也在這裡,他們不在東海,多在外面逗留些日子到沒事兒,但子書是東海太子,離開朝中太久,總歸是不妥當吧?”雲淺月問。
容景提醒道:“南樑皇帝,南疆女皇和皇夫,西延皇帝如今都在這裡。”
“但他們終究都在這一片陸地上,有什麼風吹草動,可以及時知道,有什麼事情,快馬三幾日就到了,但是東海不同,最快行船和最快的馬,也要半個月,一般行程都是一個月的。”雲淺月分析,“他不能逗留太久,和哥哥、葉倩、西延玥不一樣。”
“到也是。”容景點頭。
雲淺月伸手揉揉額頭,低低低喃地道:“不知道子書願意不願意要我給找的這個累贅。”
容景笑看了她一眼,“你想將夜天賜讓玉太子帶走?”
“是有這個想法。”雲淺月抿脣,“我們的事情這麼多,我怕護不了他,辜負姑姑。雖然當初姑姑說要我盡力就好,別讓他成爲我的負擔,但那時候我是沒見到他的模樣,沒有那麼大的感情,也心裡有些惱恨因爲這個孩子才讓姑姑沒了命。可是如今幾個月下來,我日日看着他,竟對他捨不得了,這麼一個小人兒,長大定然和姑姑一樣的眉眼,是姑姑血脈的延續。怎麼能不好好精心地護着?”
“他是天聖的皇帝,讓玉太子帶走的話,這個身份便是個制肘。”容景輕輕敲着桌面,發出細微的響聲,他音色淡淡,“更何況有人未必允許。”
“憑藉子書的本事,我們相助,想要帶走一個人不難。”雲淺月道:“至於身份,他不要這個身份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姑姑其實也不喜歡他做這個皇帝。只需要做平常人就好。”
“這也不是不可行。”容景靜靜思量,“你沒有忘吧,東海還有個夜天煜。”
雲淺月自然沒忘,她打的也是這個主意。對容景道:“也給夜天煜找些事情做,畢竟是他哥哥,若將他送去東海,夜天煜定會好好照拂他的。”
容景點點頭,“那就這麼定了吧!”
“等子書回來還得問問他的意思!”雲淺月道。
“你想要他做的事情,他定會不遺餘力。”容景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雲淺月看着他,被他那幽幽的一眼灼了一下,有些好笑。
這時,窗外一抹黑影飄身而落,緊接着,青影的聲音響起,“世子!”
容景“嗯”了一聲,雲淺月看向窗外。
“如今京城各處都張貼了一道先皇的遺詔。”青影稟告。
“什麼遺詔?”容景挑眉。
雲淺月想着明太妃進宮後,半絲風絲也不傳出,目的原來就是爲了將遺詔公諸天下嗎?這倒是個好辦法,怪不得容景對容楓說不管聖旨是什麼內容,都會已成定局,急於進宮也無益。原來是在這裡等着了,遺詔公佈天下所知之後,自然再無法更改了。
“遺詔被印製了數份張貼,屬下扯下了一份。”青影將一卷明黃的紙從窗外扔了進來。
容景伸手接過,慢慢鋪開。
雲淺月低頭看去,只見這紙遺詔蓋了傳國玉璽。傳國玉璽不可仿製,說明這紙詔書的確是真的,而且是老皇帝的親筆手書。
只見遺詔上言:“天運祥照,譜我天聖。朕早先立三道聖旨,隔日後深覺不妥。但金口玉言,斷難更改。遂再立一道聖旨。此聖旨交由明妃保存,明妃陪朕二十栽,敦厚賢淑,有仁愛子民之心。朕將聖旨交由她手甚是放心。朕之子嗣,繁茂者甚多,但有才者甚少。朕一生戎祿,不過是尋求一子庇護我天聖河山。新皇年幼無知,實不能託付社稷,攝政王得朕屬意,精心培養,但奈何被女子私情所困,不得大愛於民。朕思之想之,輾轉反側之後,深覺這二人不能爲尊,朕一生以天下子民安平爲己任。自不能因傳位疏忽,導致我萬里河山受損。否則朕愧對列祖,愧對天下子民。遂,朕放眼夜氏,唯一人可堪大任。即德親王府小王爺夜輕染。夜輕染自幼得朕喜愛,七年曆練心智非凡,安民安兵亦可安國,也是我夜氏子孫,學成先祖的天龍吟,實乃天命,朕願將天聖江山交予他,護我天聖,揚我天威。見聖旨之日起,明太妃追封爲太后,夜天賜本是得生子果所生,生子果乃妖果,未免禍亂,賜毒酒一杯,再不可活。夜天逸和夜輕染數年來情同同胞手足,見到此聖旨,定願輔佐,兄友弟恭。封攝政王夜天逸爲安王,輔佐夜輕染爲帝,景世子依然可爲丞相,其餘一切照舊,上天諸神見證,朕再無憾也!欽此!”
洋洋灑灑,一大番話,不過眨眼之間,便可看完。
雲淺月看罷之後,不知道作何感想,未曾料到老皇帝還有這麼一招,直接將前三道聖旨作廢,最後下達了這樣一道聖旨。她未曾將明妃看在眼裡,不想竟然最後決定這江山帝業的人在這裡。這樣的聖旨如今已經昭告天下,百姓皆知,那麼此時就已經生效了。皇權壓山,帝王金口玉言,這個時代還無人站起來說這道聖旨不能用。
明太妃爲太后,夜天賜賜毒酒,夜天逸封安王輔佐夜輕染,容景爲相,夜輕染爲帝。這一道聖旨,頃刻間將天聖的朝局換了個乾坤。
她終於明白夜天賜爲何哭了,原來是賜死。
她也終於明白夜輕染爲何有如此改變了。
她記得曾經夜輕染對她說過,只要他不威脅這江山基業,他願意助他嫁給容景。後來她被夜氏和老皇帝的連番作爲徹底寒了心,威脅了天聖的江山基業,所以,他鋒利的刀劍纔對準了他們。
她想起夜輕染曾經惱怒容景毀了西山軍機大營兩個糧囤的糧食,增加賦稅,民不聊生。
她想起夜輕染那日夜裡站在她淺月閣的牀前與他割袍斷義,那時候他應該就明白總有一日勢不兩立。
或許更早,夜輕染從出生就一定被老皇帝選中,夜天傾是夜天逸的障眼法,夜天逸是夜輕染的障眼法,而夜天賜不過是一個跳板而已。
老皇帝真正屬意的人是夜輕染,德親王府的小王爺。
自己的子嗣不傳,傳給子侄,這在亙古來也不是沒有,但有的大多都是子嗣無人,只能子侄替位,但是老皇帝卻來了個連環局,放棄子嗣不用,選了子侄。
她一直看夜輕染迷霧重重看不透,原來等在這裡。
撥開雲霧,一重重,他纔是這個夜氏江山接替的主人。
老皇帝爲他可謂纔是真正的煞費苦心,瞞天過海,深海藏龍。
雲淺月到此刻纔不得不真正佩服老皇帝了,這個陰謀家,他一生陰謀,到死後,還是連環陰謀。簡簡單單的四道聖旨,便將天聖換了兩重天。她擡頭去看容景。
容景靜靜地看着聖旨,面容清淡,沒有半絲意外,不像她心緒起伏,顯然是早有意料。
她伸手碰碰他,“你說你或許知道,如今是料準了?”
容景淡淡一笑,“天龍吟和暗龍令本來就是夜氏選中的帝皇。皇上駕崩後,暗龍令沒傳給夜天逸,只封了個攝政王,便不難猜測了。”
雲淺月輕輕吐了一口氣,她其實也是隱隱有所察覺的,只是不願意去深想細究而已。五年前,老皇帝殺了藍妃,拔除了夜天逸的母族,說是歷練他,其實又何嘗不是斬斷了他的根基?夜天逸沒有了母族的支撐,便沒有了倚仗。而夜輕染則不同,他有偌大的德親王府支撐,夜天逸獨自一人去北疆,雖然帶走了一批老皇帝給的皇室隱衛,但是幫助的同時無非是在監視他也掌控他甚至限制了他。而夜輕染出外歷練七年,奪南疆的胭脂赤練蛇,可以想象,夜輕染雖然厲害,但葉倩和南疆王也不是吃素的,他一人如何在南疆嚴密防守下奪了胭脂赤練蛇和萬咒之王?他背後原來是有暗龍,才能一人與一國抗衡,葉倩怕是早有所覺,所以後來爲了不被他掌控,纔不得已棄了南凌睿,追在他身後五年,之後又不得已從雲王府搶走了雲暮寒,拉了南樑和雲王府以及容景做支撐,保住了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