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華宮的大門緊緊關閉了一日,深夜時分,夜輕染才從裡面走出來。
冷邵卓、雲離、滿朝文武都沒敢離開,一直守在榮華宮外,除了打頭那二人焦急得全無血色外,其他人都紛紛猜測着淺月小姐爲何會突然昏迷了?
雲離見夜輕染出來,也顧不上什麼君臣之禮了,上前一把抓住他,急聲問,“妹妹怎麼樣了?”
夜輕染臉色蒼白,身子孱弱,如大病了一場一般,被雲離抓住,身子晃了晃,聲音微啞,“她數日來太過操勞,累了心血,遭功力反噬,我渡給了她一半真氣,應該明日早上可以醒來。”
雲離聽聞雲淺月沒事兒,鬆了一口氣,放開夜輕染,定了定神道:“臣失禮了!皇上辛苦了。”
夜輕染疲憊地看了守在宮門口的滿朝文武一眼,擺擺手,“都散了吧!”
重臣想着淺月小姐從回京至今似乎是沒好好休息,尤其是上官茗廢除帝師之後,她監國處理西南外加救皇上奔波回來正逢德親王薨逝,一連串的事情下來,累了心血也是當得,心裡想着只要她無事就好,見夜輕染如大病一場的樣子,齊齊想着皇上的醫術比太醫院的一幫子御醫要好得多,如此淺月小姐大病,只能閒了太醫累了皇上,紛紛囑咐皇上保重龍體一番,都散了去。
冷邵卓和雲離並沒有隨衆人離開,冷邵卓不相信雲淺月是累了心血遭功力反噬,雖然容楓並沒有明說雲淺月有什麼事情,但他和雲離隱隱猜到應是中了毒,他盯着夜輕染,問道:“你真是給他渡了真氣?”
夜輕染看了冷邵卓一眼,對他道:“我如何救她,總歸都是救,渡了真氣或沒渡真氣又能說明什麼,她無事不就好了。”
冷邵卓一噎。
“你們若是不放心,可以進去裡面看看她。”夜輕染似乎疲憊的再無心力多說,扔下一句讓綠枝好好照看的話,向聖陽殿走去。
他走了兩步,身子向地上倒去。
硯墨瞬間現身,扶住夜輕染,臉色發白地帶着他施展輕功前往聖陽殿。
雲離和冷邵卓見夜輕染由硯墨帶着離開,心中清楚他在榮華宮內殿裡爲了救雲淺月這麼一日半夜,定然是損耗了身體,他們自然想進去看看雲淺月,對看一眼,走了進去。
榮華宮內殿,雲淺月躺在大牀上,昏迷不醒。
她臉色蒼白,氣息微弱,躺在大牀上似乎嬌嫩得不盈一碰。
雲離和冷邵卓來到牀前,伸出去的手僵了片刻,都撤了回來,無言地站在牀前看了雲淺月半響,才齊齊出了內殿。
出了榮華宮後,冷邵卓狠狠地吐了一口濁氣,對雲離道:“恨不學醫。”
雲離默然,與冷邵卓一樣想法,若是他們懂得醫術,即便幫不上忙,也可以探查她身體到底是何情況。如今她有事兒,方纔覺得自己沒用。
二人在宮門口站了片刻,剛要離開,一個身影疾步走來,近了纔看出是夜輕暖。
夜輕暖昨日和玉紫羅打到深夜,到底是身在病中,耗了心力,身體支撐不住,睡了整整一日夜方纔醒來,便聽說雲淺月昏迷,夜輕染施救了一日半夜,披了衣服,急匆匆趕了來。
她來到近前,見雲離和冷邵卓臉色都不好,急聲問,“雲姐姐怎麼樣了?”
“已經無事了。”雲離看了她一眼,對夜輕暖的態度不好不壞,“公主去看看皇上吧!皇上耗費一日半夜心力救妹妹,怕是不太好。”
夜輕暖聞言面色一變,立即轉身向聖陽殿走去。
她剛離開,同樣睡了一日夜的玉紫羅得到雲淺月昏迷的消息來了榮華宮,她奔波到天聖一直沒休息,這兩日爲了攪亂雲淺月立後的事情,和夜輕暖打到深夜也是累心累力,雖然對雲淺月惱恨不已,但聽說她昏迷,頓時急了,剛一來到,就抓住雲離問,“她怎麼樣了?”
雲離見玉紫羅臉上實打實寫着關心,對她擾亂雲淺月立後的不滿微微散了些,“皇上救了一日,說明日早上醒來,我們也不知道她到底如何,應是沒事兒了吧!”
“我進去看看!”玉紫羅鬆開他,就要邁步走進去。
綠枝立即攔在玉紫羅面前,“紫羅公主,淺月小姐吩咐,沒有她的准許,您不能進去。”
“你倒是聽她的話,都什麼時候了還攔着我?”玉紫羅頓時怒了,從袖中拿出一個方盒,對她道:“還想嚐嚐小青蟲的厲害是不是?”
綠枝不離開腳步,“淺月小姐吩咐……”
“我管她吩咐不吩咐,本公主懂得醫術,是她的妹妹,進去看她一眼,難道還害了她不成?”玉紫羅似乎懶得再和綠枝廢話,就要出手教訓綠枝。
雲離攔住玉紫羅,對綠枝道:“紫羅公主不會有惡意,她想進去看看妹妹,就令她進去吧!妹妹醒來若是問你治罪,我給你擔着。”
有云離說話,綠枝猶豫了一下,讓開了路。
玉紫羅冷哼一聲,收了方盒,大步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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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離和冷邵卓對看一眼,二人又跟着她返回了內殿。
進入內殿,玉紫羅走到雲淺月牀前,似乎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隨即撇撇嘴,伸手按在了她的手腕上。她雖然是一國公主,但自小跟隨玉青晴身邊散養着,玉青晴、雲韶緣、以及二人相交的自然都是非凡之輩,所以,她從小到大至今,也是博聞識廣,對各方面都有所涉獵,尤其是醫術和毒術方面,她喜歡毒術,喜歡弄一些毒蟲來養,但醫毒本是一家,她毒術好,醫術自然也不會差了。
雲離雖然知道這個小公主不像外表那麼性子野,一無是處,但她貪玩成性,所以,如今見她像模像樣地給雲淺月看脈,也不抱太大希望。
冷邵卓則不同,畢竟他是真正的世家嫡子,孝親王府能立世,自然不是軟柿子,自小他受孝親王的薰陶,對各國人物和風雲都比雲離了解得深,被東海公主和華王散養的孩子,自然不能小視,所以,他緊緊盯着玉紫羅。
玉紫羅的手按在雲淺月手上開始,一張臉便不停地變幻,一會兒黑,一會兒白,再不見她尋常的樣子。
雲離和冷邵卓都不敢打擾她,大氣也不敢出,臉色跟着她臉色變化。
過了許久,玉紫羅放下手,喃喃道:“怪不得呢!”
“你知道她到底是怎麼了?”冷邵卓盯着玉紫羅。
玉紫羅看了二人一眼,黑着臉沒好氣地道:“種了一種幾千年前的奇毒,叫生生不離,若是不嫁給那個與她同種植的人,就是天神降世也救不了她。”話落,她惱怒地道:“容景那個混蛋,他若是早說她中的是這種毒,小爺何必跑這裡來糟蹋自己,打死也不來,更別說嫁給夜輕染聯姻的狗屁事兒了。”
雲離和冷邵卓面色齊齊一駭,對於她一個女兒家習慣將自己口稱小爺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和諧了,滿腹心思都在她說出的話上。但他們到底是有了心裡準備,雖然容楓未曾細說,但這些日子他們也是隱隱知道她種了這樣一種非夜輕染不可的毒,但乍然聽到生生不離的名字,還是難掩心裡的翻江倒海。
生生不離……
和夜輕染一起中的生生不離……
冷邵卓到底是先冷靜過來,對黑着臉的玉紫羅輕聲試探地問,“皇上救了她一日夜,難道……沒解除?”
“解除?”玉紫羅翻了個白眼,嗤笑道:“據我探她的脈,她這是毒發的開始。夜輕染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暫時抑制了她的毒發。”話落,她冷哼道:“不過不是你們想的那種男女脫光了行周公之禮的辦法。”
她一個女子說出來這種事情,半絲難爲情也無。
冷邵卓和雲離雖然麪皮比她薄一些,但此時也不是難爲情的時候,二人只在意她口中那毒發的開始幾個字上,本就全無臉色的臉上更是添了一層灰色。
“別杵在這裡了,跟兩個殭屍一般!”玉紫羅起身站了起來,對二人橫了一眼,“她一時半會兒死不了,本公主也不在這破皇宮待着了和她搶人了,嘔心得慌!”話落,她出了內殿。
雲離立即跟了出去,“公主,你能知道她中的毒,難道就真沒有別的解法?”
玉紫羅瞪了雲離一眼,“要有別的解法輪到我站在這裡?容景那混蛋早就給解了。”
雲離想着也是,再次灰敗了臉。
“不過也不一定,誰知道他這些日子在琢磨什麼呢?沒準開天闢地真讓他整出點兒什麼能讓她不嫁給夜輕染起死回生的事兒。”玉紫羅話音一轉,裙子隨着她搖曳了一下,她嫌棄裙襬嗦,彎下身,三兩下就將裙襬多餘拖地的那塊布給扯了下來,頓時好好的錦繡羅裙成了不倫不類的裝扮,她踢開了腳上的繡花鞋,用腳在地面上踢踏了兩下,方纔覺得沒了束縛,放鬆舒服了,臉上陰雲一掃,大吐了一口氣道:“小爺這些日子憋屈夠了,再不用在這破皇宮待着了。”
她自小就不喜皇宮。
雲離和冷邵卓看着她,實在沒有她的好心情,但對於她口中的話,還是聽進去了。想着景世子若是真有辦法,又怎麼會將她藉由上官茗送進宮來?如何能真有辦法?雖然他們一致跟隨容楓主張立後,但還是私心裡對那個人有些期盼的,畢竟雲淺月的心是向着他的,他們不希望她不幸福。
但是比起不幸福,他們更希望她活着。
玉紫羅直起身看了二人一眼,撇撇嘴,換回了做羅玉時的做派,大步出了榮華宮。
“紫羅公主,你懂醫術,留在這裡吧!萬一月兒……”冷邵卓喊住玉紫羅。
玉紫羅頭也不回,“不是有夜輕染嗎?我留在這裡管什麼用?難道還讓我留在這裡搶了夜輕染?那一塊破布,要不是幫容景,小爺纔不要。”
冷邵卓心裡雖然也明白她是來攪局的,但還是道:“你既然受了景世子之託前來這裡,怎麼能趁她的毒剛開始發作就一走了之,你……”
玉紫羅不耐煩地怒道:“你嗦不嗦?我就幫他來這裡住兩日而已,他的女人自己有本事就奪回去,沒本事活該,他只能算着了。又不是小爺的女人,小爺憑什麼在這裡累死累活還受窩囊氣?”
冷邵卓頓時住了口。
玉紫羅腳步輕鬆,轉眼便前往宮門方向見不到影了。無回谷都困不住她,離開皇宮對於她來說是輕而易舉。守衛宮廷的侍衛雖然不是那麼沒用,讓她堂而皇之地出宮門,顯然早就得了夜輕染交代,安然地放了她離去。
第二日,夜輕染免了早朝。
雖然皇上免了早朝,但是滿朝文武不可能不來皇宮,選出幾位資歷頗深官位頗高的大臣前往聖陽殿外侯旨。得回的消息是昨夜皇上救了淺月小姐回來就昏迷不醒,是輕暖公主守了皇上半夜施救,如今裡面如何,誰也不知道,免了早朝的旨意是輕暖公主吩咐的。
羣臣頓時心裡如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淺月小姐和皇上如今兩個人都臥病在牀,這風聲若是傳出去的話,於前方作戰的將士的軍心不利。
響午十分,夜輕暖一身疲憊地從聖陽殿出來,對守候在門外的幾位大臣道:“哥哥是爲救雲姐姐耗費了功力,被我給補救回來了,沒有什麼大事兒,如今剛睡下,醒來有心力的話,自然會有旨意傳出,你們別吵他。”
“是,公主!”幾位大臣齊齊應聲。皇上就是天聖的支柱,自然不能塌了。人人都想着幸好這宮中還有輕暖公主。
夜輕暖似乎也累及,由貼身宮女扶着回了鳳顏殿,路上有貼身隱衛將昨日夜東海紫羅公主離開的事情稟告給了她,她皺了皺眉,問道:“她去了哪裡?可有人跟着?”
“有人跟着,但紫羅公主太狡猾,出了城外百里就失去了影子,沒跟住。”那隱衛道。
夜輕暖道,“她若是不滑不溜手難對付的話,景世子也不可能兩軍交戰的時候讓她來阻止哥哥立後。昨日夜雲淺月發作昏迷了也不是什麼壞事兒,只少她不留在皇宮裡鬧了,走了也好,不過她恐怕不是回東海,而是將她的情況去告訴容景了。”
“既然要去祁城,一定經過馬坡嶺,是否告知楓世子攔住她?楓世子爲了淺月小姐,說不定會出手攔住她再去知會景世子。”那隱衛試探地問。
“她未必讓容楓摸到影子,且讓容楓安心對付容景吧!況且……”夜輕暖頓了頓,抿起脣瓣心思壓抑着不外漏,輕聲道,“景世子若是知道了她開始毒發了,不知道還有沒有心思作戰?”
那名隱衛沉默不語。
夜輕暖擺擺手,沒什麼吩咐,隱衛退了下去,她由侍女扶着一路想着事情回了寢宮。
雲淺月金殿昏迷,夜輕染施救,雙雙病倒的事情,沒有經過刻意隱瞞,消息不脛而走,出了皇宮,出了京城,很快地就流傳了出去,想知道的人該知道的人第一時間都知道了。
馬坡嶺,容楓得到消息,緊緊抿着,他回朝如此長時間,自然也有其內衛心腹以及皇宮的眼線,第一時間報來,知道雲淺月無恙,只能壓下擔憂。
祁城內,從大軍攻佔了祁城,容楓來到後,容景的大軍便再無動作,沒有攻城的打算。
但是當時青山城、祁城淪陷時,也沒有任何前奏,容景就突然出兵了。所以,天聖大軍中,無論是容楓,還是他手下的一衆將領士兵,都不敢放鬆懈怠。尤其是深夜子時,更不敢眨眼。
接下來兩日,天下各處都不曾有動靜,除了關於雲淺月和夜輕染病倒的傳言外,如一片鏡湖的水面,分外安靜。
雲淺月果然如夜輕染所說在他施救的第二日醒了,她醒來之後,簡單地問了守在榮華宮照看她的綠枝一些情況,便沒什麼力氣地躺在牀上休息。
她的身體她比誰都清楚,雲族神女幾千年前引情花之魂所製成的生生不離果然連靈術也奈何不了。她以前一直沒感覺,是因爲那本身就是由靈術製成的,她身體裡天生就有傳承的靈術,所以,那東西與她身體的靈術融合,融入骨血,隨着她的靈術生長在她身體裡,如今也許是發作的原因,她第一次能感覺出生生不離在她身體裡盤結得絲絲入扣,如她的血她的脈絡她的氣息一般,不容她有半分剷除的可能。
不像她對待上官茗強大的靈術外侵一般,能讓她將他的靈術一絲絲排擠吞噬,除非她對自己挖骨放血,但哪怕是挖骨放血,她怕是也除不去身體本身生長融入脈絡骨血的東西。
人道是,心有千千結,結成千絲網,網住三千情絲。而她,心裡身體裡何止有千絲網,而是有萬絲網,網住的不止是三千情絲,還有她的靈魂。
兩日後,祁城傳出消息,景世子出兵馬坡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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