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雲居。
柳姨娘怒容滿面,一雙眸子陰冷的像是淬了毒一樣。
房中的一應物品,被她又摔又砸的,不一會兒,便弄的滿室狼藉。
“林、浣、溪……”柳姨娘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了這麼幾個字。
“一個山野間長大的賤人,居然還能有這般的心智,倒是我低估她了。”柳姨娘恨得咬牙切齒。
一天之內,自己居然被她連擺了兩次。
而且更讓人感覺不可思議的是,侯爺居然還一個勁兒的袒護於她。
不行,絕對不能再這樣下去。
柳姨娘微微眯起的眸子中掠過一道森寒的光。
自己在這候府中熬了十幾年,眼看郡主的身體已經一日不如一日,自己也總算快要熬出頭兒了。
所以,自己絕對不允許再節外生枝,那個林浣溪,自己一定得儘快除掉。
柳姨娘想事情想的太過入神了,隨手就端起桌几上的一杯茶送入口中。
“嘶……呃……”柳姨娘匆忙間打落了茶杯,舌尖上已被燙的通紅一片,鑽心似的疼。
一旁的小丫環見狀,嚇得急忙跪倒在地,小小的身子還在不住的顫抖着。
柳姨娘氣的臉色鐵青,順手就抓起另一隻蓮紋青花茶盞劈頭蓋臉的砸向了那名小丫環。
殷紅的鮮血順着額頭蜿蜒而下,糊進眼睛裡又疼又澀,小丫環卻不敢擡手去擦一下,只是小小的身子抖的更厲害了,心裡懼怕到連句求饒的話都說不出口。
“混賬東西,連你也和我作對?”柳姨娘還似不解氣一樣,狠狠一腳踢在小丫環的胸口,愣是將人踹出去了五六步遠。
小丫環只覺得自己胸口疼的厲害,眼前發黑,嗓子眼兒也發甜,“哇”的一聲便吐出一口鮮血來。
柳姨娘見狀,心中更來氣了,連帶着對林浣溪的那份怨恨,通通的都發泄到了那名小丫環的身上:“我竟不知你比候府中的主子還要嬌貴了,只不過是打罵了你兩句,你竟然故意吐血給我找晦氣,看我今天不打死你這個小蹄子……”
柳姨娘一邊說着,一邊順手拿了針線筐中的繡花針,咬牙發狠一般一下一下的紮在小丫環的後背上。
小丫環痛哭出聲,卻不敢躲避,只能硬生生的承受着。
崔嬤嬤等柳姨娘發泄的差不多了,這才上前阻攔道:“柳姨娘,您何必跟一個小蹄子置氣?她們皮糙肉厚的,倒沒的白白氣壞了您自己的身子。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倚梅苑那邊……”
柳姨娘丟掉手中的繡花針,沒好氣的瞥了小丫環一眼:“還跪在這裡做什麼?難道還等我給你上藥包紮不成?還不快滾……”
小丫環幾乎是手腳並用的倉皇離開,生怕慢一步自己的一條小命兒就會交待在這裡。
“崔嬤嬤有什麼高招嗎?”柳姨娘靠坐在一旁的軟榻上,一隻手輕輕的揉捏着太陽穴,有些煩躁的問道。
“高招談不上,不過辦法倒真有一個,只是還要等些時候才行。”崔嬤嬤俯身,在柳姨娘的耳邊輕聲嘀咕了一陣子。
柳姨娘的神情越來越舒緩起來,嘴角也勾起了一抹陰冷的笑意:“崔嬤嬤果然有高招。那就再讓那個小賤人多蹦躂幾日吧。”
翌日一早,林浣溪先去了翠竹園給老夫人請安,因着昨天喜寶兒一事兒,老夫人還特意賞了她一套赤金紅寶石的頭面,這下可把柳姨娘給氣的不輕。
精心修剪過的指甲,將白嫩的掌心都掐出了一道道的紅痕。
可是,卻也無可奈何,只盼着崔嬤嬤能早日將事情辦好。
離開翠竹園後,林浣溪就被清暉園中的小丫環給請走了。
清暉園,那是安建候夫人寧敏的住處。
寧敏是寧國公的嫡長女,皇上親封的長寧郡主,身份不可謂不高貴。
當年的林建鄴,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官員,幾乎費盡了心思,才求娶到她的。
只不過,他那樣做也只是爲了要借寧國公的勢來成就自己罷了。
如今封候加官,地位漸穩,林建鄴也已經很少來這清暉園中了。
尤其是寧敏近幾年來身體越來越差,臉色也不復往日那般紅潤有光澤,林建鄴更是將寧敏甩到了腦後,一年也不見得能來上一趟。
林浣溪垂頭跟在小丫環的身後,越是靠近寧敏的房間,林浣溪便越覺得呼吸急促,緊張的手心兒都冒汗了。
對於“母親”一詞,林浣溪一直都是陌生的,也是渴望的。
當年,她的母親拼死生下她,都沒來得及看她一眼,便撒手人寰了。
從小到大,她只要看到別的孩子和他們的母親撒嬌玩鬧,她的心裡就十分的羨慕。
她常常想,若是自己的母親也能陪在自己的身邊,哪怕是天天被責罵,那肯定也是幸福的。
如今,換了具身體,雖然徹底隔絕了自己的曾經,可是卻多了一個母親。
林浣溪此刻的心情,是十分複雜的。
“大小姐,您請……”小丫環打起門簾,聲音清脆的說道。
林浣溪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這才快步走了進去。
房間裡,瀰漫着濃濃的藥味兒。
雕刻着雲紋的紫檀大牀上,半躺着一名瘦弱的婦人,正是林浣溪的生母寧敏。
寧敏身後靠着彈墨大迎枕,身上搭着兩條雲絲錦被。
長髮隨意的挽在腦後,髮絲有些乾枯泛黃。
臉色白皙的有些過份,眼底還隱隱透着一絲青白。
“是,溪兒來了嗎?”寧敏在一名嬤嬤的幫助下,費力的坐起身來,一雙琉璃眸中還帶着幾分期盼。
林浣溪的眼淚,早已不受控制的滾落。
嘴脣微微哆嗦着,幾次開合,卻始終都沒能叫出“孃親”兩個字來。
“大,大小姐,可總算是把您給盼回來了。”適才的那位嬤嬤,擡手抹着眼淚兒,聲音哽咽的說道。
“溪兒……”寧敏顫巍巍的伸出一隻手來,蒼白的嘴脣努力的勾出一絲笑意來,卻越發的讓人覺得心裡發堵了。
林浣溪忙的緊走幾步迎了上去,扶住寧敏的同時,一隻手也悄悄的探上了寧敏的腕脈。
只不過是瞬間,林浣溪的俏臉就徹底的變了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