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臥室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屢晨光直射到萬磊的臉上。
“什麼人?”萬磊猛然驚醒,跳下牀的同時抽出一直放在牀邊的刀,一副如臨大敵狀,不過那迷濛的睡眼還是沒法睜開,眼前還是模模糊糊的一片。
“啊,是,是我。”一個女人顫聲道,話音未落,地上又傳來“砰”地一聲脆響,不肖說,是臉盆摔落的聲音。
“哦,原來是闈兒小姐,我還以爲有人要偷襲我。”萬磊猛然搖了幾下頭,讓自己清醒過來,就見闈兒傻站在門口,臉色煞白,看來被嚇得不輕,一個臉盆掉在她腳邊,水潑了一地。
“進屋前怎麼不敲門,一點規矩都不懂!以後要注意,進屋前一定要敲門,免得嚇死人。”敵情解除,萬磊把刀又放回到牀邊。
如此緊張兮兮,這也怪不得萬磊,自從得知有很多燕賊餘黨想要他的命,他就枕戈待旦,時刻處於待戰狀態中,一有點響動就抽刀子準備砍人。看起來似乎有點驚弓之鳥了,不過畢竟事關他自己的身家性命啊,他一刻也不敢疏忽。
“我,我,已經,敲過了。”面對殺氣騰騰的新主子,闈兒低着頭,細聲辯解道。
“敲過了?我怎麼沒聽見?”萬磊一搖頭,這纔想起昨晚爲了把李家二少打發走,一直折騰到半宿才能上牀,本來就因爲擔驚受怕而無法安枕的他,睡眠質量每況俞下,所以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敲過幾回您都沒應聲,我見早飯都快涼了,所以才擅自...”闈兒又低聲道。
“哦,原來我睡得跟個死豬一樣怎麼叫都叫不醒,算了,這事不怪你,以後再遇到我賴牀不起,就去找仨兒,只要那傢伙扯開破鑼嗓子一聲吼,我一準會被嚇醒。”萬磊伸了個懶腰,覺得渾身上下又酸又乏,問道:“這麼早叫醒我,有什麼事?”
很顯然,如果沒特別的事,他就要上牀再補上一覺。
“我打算給您取水洗臉。”
“不,不用了,我一個大男人,有手有腳,不用人伺候的。”萬磊這話還沒說完,闈兒已經撿起地上的臉盆,小碎步走開了。
由於纏着一雙小腳,闈兒只能一跳一跳地走道,怎麼看都讓人覺得心疼,這明顯就不是當丫鬟的料嘛。不過,能不能幹好活,那是能力的問題,主不主動幹,那就是態度的問題了。
雖然這位闈兒小姐能力有限,不過服務態度還不錯,才過了一個晚上,原來還是嬌小姐的她就主動充當起丫鬟的角色,這讓花錢花得肉疼的萬磊多少也找到了一點點心理平衡。
還別說,有小丫鬟服侍就是爽,萬磊一想到自己就能體驗這一把當大爺的感覺,睡意全消。再一想到日間約了思儀院的老鴇談生意,就更沒法再賴牀了。就着臉盆洗過了臉,闈兒很貼心地把毛巾遞上來,洗漱完畢,早飯就送到眼前了,這簡直就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嘛。
萬磊狼吞虎嚥地吃過了送到手邊的早飯,滿意地打了個飽嗝,他不用猜也知道,這濃香的小米稀飯不是全仁全義那兩個粗手粗腳的傢伙能弄出來的,肯定是新來的小丫鬟親自下的廚。
“連做飯都會,由此可見,思議院的妓培課程很廣泛嘛。如此高品質的廚娘,以後有口福了,一千兩花得還不算太冤。”萬磊心中暗喜,他自己沒啥廚藝,平時只會泡個面,連番茄炒雞蛋都不會做,至於趙家那三爺們,一個個都是粗手粗腳,做出來的飯食不要說什麼色香味了,勉強能填肚子就算不錯了,所以這些日子裡,他的五臟廟沒少受罪。
爲了自己的胃着想,萬磊對闈兒的重視程度大大提升,如果李家二少再敢來搶人,他肯定跟對方拼命。當然,像她這種高素質的員工,要想讓她做飯更加用心,適當的關懷還是要給的。
這不,萬磊一邊剔着牙,一邊對其噓寒問暖,什麼昨晚睡得好不好,被子夠不夠暖和,有沒有替換衣服等問題,問得那個詳細,搞得闈兒的臉更紅了,頭低得更低了,雙手緊張地揪着衣角,樣子像極了剛入門的小媳婦。
“哎呀,糟糕!”萬磊突然一拍大腿,跑去衣架邊從昨天換下來的上衣中搜出一張文契,很不幸的是,它已經沾上了一層黃黃的油,已經粘成一團了,應該是昨晚打鬥的時候遭的殃。
“萬爺,什麼事?”闈兒見萬磊眉頭直皺,忙問道。
“這就是你的賣身契,它現在完了。”
“啊,那,那可如何是好。”闈兒頓時急得眼都紅了,因爲那張文契是她的身份證明,如果沒有它,她就什麼人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來搶她。
“幸好還沒有揉碎,應該還能補救。”
“這樣還能補救?”
“我現在就去實驗室,你別擔心,應該沒問題的。”萬磊剛要出門,就聽到闈兒提醒道:“萬爺,趙仨爺說有要緊的事要跟您說。”
“哦,我知道了。”萬磊又回過頭來,道:“記得給住東廂的那位道長送飯。”
“他一早就吃過了。”
“哦,這就好。這麼說來,咱們驛站的人你都見過了?”
“趙仨哥一一跟我說過了,驛站裡有七個人,三個驛卒,三個外人,加上萬爺您,就是七個人。”
“這就好,打水餵馬掃地洗衣之類的粗活是驛卒的活兒,你只要負責做飯就行。另外,前兩進是給官爺們住的地方,平時儘量不要出後院,免得惹事。”萬磊交代了一通,畢竟驛站內官多眼雜,像闈兒這樣的漂亮女人還是別四處亂跑爲好,免得又惹來些色狼。
“我知道了。”
闈兒收拾好碗筷剛走,趙全忠就一陣風地跑到萬磊的面前,訕笑道:“老大,闈兒小姐長得真漂亮啊,老大豔福不淺啊。”
“有事說事,別羅嗦。”萬磊正爲契約被毀一事而揪心,沒好氣地瞪了一臉豬哥相的趙全忠一眼。
“哦,是這樣的,昨天你進城的時候,順天府派來了幾個衙役,帶來了一份公文。他們見你不在驛站迎接,可生氣了。”
“哦,就爲這事?”萬磊也不是第一次跟衙役打交道,那些傢伙雖說跟他一樣,也是不入流的吏目,不過他們仗着有官府撐腰,所以平日裡沒少狐假虎威。
換了是以前,萬磊肯定要小心伺候他們。不過今時不同往日,萬磊已經不把那些傢伙當菜了。就拿着自己是錦衣衛的魚餌這個身份,一般的蝦兵蟹將是不敢拿他怎麼樣的。
“不只是爲了這事,這是順天府發下的公文,要咱們三日內把所轄驛道搶修一遍。”
“什麼?這冰天雪地的修什麼路啊?”萬磊一把搶過公文,掃了一眼就明白了:原來朝廷準備對蒙古人用兵,搶修驛道的目的是爲了方便運軍糧北上。
“內亂纔剛剛平定,就要對外用兵,皇帝小兒真是不知所謂。”萬磊把公文扔到一邊,衝趙全忠道:“你去找趙里長,讓他看着辦就行。”
萬磊作爲一驛之丞,不只是要管驛站,還要管一條長約四十里的驛道,每到雨雪天,他就要找人去修路填坑,若是讓上頭檢查見驛道坑窪不平,他就少不了要受一通責罰。當然,他只是負責監工,沿線的村民負責出役,所以說,修路的事其實是趙里長的事,因爲他負責掌管村民的出役記錄。
“趙叔說了,有幾個人要忙於其他事,不能出役。所以,他想讓你出個面,跟村民們說清這事。”趙全忠所說的那幾個人,其實已經轉行給趙里長當採油工人了,自然是不會出役的。
“這還有什麼好說的,不出役的就捐錢捐糧,用來補給多出役的人。”在勞役方面,講究不患多而患不均,如果徵役不能做到公平,小百姓肯定會多有怨言,犯衆怒的事,萬磊是不幹的。
“哦,我這就去跟趙叔說。”
“這一次修路,你和全仁全義幫我監工,這一兩銀子你先拿着,算是工錢。”萬磊從錢袋裡掏出一個小銀塊扔了過去,又道:“這趟差辦好了,還有三兩銀子工錢,你得二兩,全仁全義每人一兩。”
“老大,您,您真是大善人,小的能跟您,真是上輩子積了德。”有銀子入手,趙全忠喜不自勝。
“別拍馬屁了,以後老老實實幹活,少不了你們的好處。”萬磊打發走這個見錢眼開的傢伙,快步向東廂而去。
今個大事小情一窩蜂來,萬磊有些忙不過來了。不過,所謂事有輕重緩急,一聽到闈兒說昨夜答應幫他幹活的邋遢道長已經回來了,萬磊最想知道事情辦得怎樣了,因爲他能不能長久地坐守長平驛,就在此一舉了。
萬磊來到房前,正想敲門,就聽到裡面傳來老道的聲音:“進來吧。”
“嘿嘿,道長真是神機妙算,知道是我來找您。”萬磊陪了一臉笑,問道:“不知道長答應我的事,辦得如何?”
“事情辦妥了,這個你拿去收好。”邋遢老道白了萬磊一眼,將一大包粉末狀的東西扔了過來。
“這是什麼?”萬磊有些不明所以,他昨夜只是要求邋遢道長偷偷地給李家二少下點瀉藥,讓那傢伙拉個死去活來,才能讓他更加相信自己“中毒”不淺,以後就能利用其貪生怕死的天性,迫其乖乖聽任擺佈。
“這是真的解藥,貧道已暗中用內力封住了那人數個玄關,以後他一沾葷腥就會腹痛如絞痛不欲生,他的口腹之慾拽在你手裡,滿意了?”老道瞪了萬磊一眼,沒好氣地說道。
“謝謝道長,雪兒妹妹終於能安然回家了。”高手出手就是不一樣啊,連封穴這種高科技都用上了,萬磊自然是非常滿意。
“貧道是看在雪兒的份上,才行此有損陰德之事,你小子記住,下不爲例!”稱呼由小居士變你小子,邋遢老道真是氣得不輕了,或許這真是他第一次幹這種齷齪事。
“那是,那是,絕對不會有第二次。”萬磊訕訕一笑,其實他還是有點納悶:這邋遢老道爲什麼對雪兒妹妹這麼關心呢?該不會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吧。
當然,腹誹歸腹誹,萬磊也知利用一個老道來幹一些齷齪的事,這一手確實玩得不怎麼體面,不過他也是實在沒辦法纔出此下策的,然而,心虛總是難免的,畢竟有求於人啊。
“你小子一肚子壞水,雪兒跟你混一塊,以後指不定還會惹出多少事,貧道年紀大了,幫不了你們幾次。你小子自個兒貪生怕死,就該習武強身自保,免得一出事就找別人幫忙。”
“嘿嘿。”萬磊尷尬地撓撓頭,道:“不是我不想學,實在是未遇明師。”
“這個拿去,以後好好練。”老道扔出一本書。
“這是什麼?”萬磊翻了翻,發現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小楷,厚厚的一本,少說也有十幾萬字。
“內家導引術,修煉內功所用。”
這不說是傳說中的武功秘籍嗎?萬磊眼都睜圓了,忙細看內容。不過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就氣不打一處來,因爲上面所記的內功要從童男開始練,而此時的萬磊,已經二十歲高齡了,還怎麼練?這不是成心拿人消遣嗎?!
“怎麼,不想練?”
“這個,這個太精深了,有沒有可以速成的。”萬磊苦着臉問道,因爲他又看到上書要練上十年八年才小有所成,更加泄氣:老子現在就是朝不保夕,十年八年,說不定自家的墳頭上都結出桃子了,還練個屁!
“又想學真功夫,又不肯下苦功,世上那有這等便宜事?”老道白鬍子亂顫,顯然,是被氣的。
“我不敢奢望學到真功夫,只想學些保命的法門,遇到麻煩的時候能腳底抹油就行。”萬磊不是不希望練功,而是不想下苦功。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還比武功?比武器啦!
當然,如果能速成出一雙快腿,那也不錯,畢竟武器再利害,也有落入下風的時候,本着跑跑更安全的精神,路見不妙就抹油,該逃跑時就逃跑。可別小看這門保命絕技,傳說中的段世子和韋爵爺就是靠腳底抹油這門功夫大殺四方的。
“放着上乘的內功不練,卻要練些腳底抹油的小技倆,真是不知所謂!”老道再一次狠狠地瞪了萬磊一眼,一揮手示意他快點消失。
Ps:早上停電沒法更新,現在兩章合起來更。
關於賣身契的問題,小刀不得不羅嗦兩句。很多穿越文中都有這樣的情節,豬腳當着小弟弟或小妹妹的面把賣身契撕掉或燒掉,以此收賣忠心。這個情節的出現,只能說明筆者以今觀古了。
封建社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所有人都被宗族禮法等框框條條束縛得緊緊的。特別是明代,戶籍管理嚴苛,小百姓如果不是戶籍黃冊上的良民,那就是附籍的僕役,賣身契就是僕役身份的證明,他們屬於主人的私產,還可受法律保護。如果僕役的賣身契弄丟了或者毀了,那他就是沒有戶籍和身份的流民,隨時都有可能被捉去充軍的。
正是由於戶籍管理嚴苛,明朝流民問題愈演愈烈,最後直接導致明亡,這也算是物極必反吧。
至於本書的男豬,他一直不如意,卻無可奈何,因爲他也是被大明朝那一套森嚴的封建禮法束縛住的,如果他私自離職,他以後就是流民一個,如果不想被拉去充軍,就只有造反一途了。
當然,男豬就好比是五指山下的那個孫猴子,被壓得越緊,他越是不屈不饒,很快,他就能一飛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