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軍偷營了,快逃啊!”黑夜中一聲驚叫,數萬人丟盔棄甲,如潮水般向南狂奔,兵敗如山倒,你跑我也跑。亂軍之中,一個人傻乎乎地立在原地,愣是忘了跟大夥一起跑。
這個傻蛋叫萬磊,前幾秒鐘他還在校園的大樹底下眼巴巴地等女友出現,然後找個沒人的地方卿卿我我,卻沒想到天有不測風雲,一道明晃晃的閃電當頭劈下,劈得他三魂出竅六魄歸西。
短暫的發愣之後,萬磊終於被由遠及近的馬蹄聲驚得回魂,眼見四周亂糟糟的,他不用想也知這裡不是天堂,至於是不是地獄,管它呢,先跑再說。跑出十幾米,這才發現自己是很傻很天真,後面的追兵跨着高頭大馬,自己坐11路公交車,這不是現實版的龜兔賽路嗎?能跑得過纔怪!
眼看如凶神惡煞一般的追兵一點一點地追近,萬磊那個急啊,腦子一轉就想到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裝死!他身子一彎就鑽到了一個土旮旯裡,擺出一副死得不能再死的造型,不過雙眼還是不放心地看着追兵的來向,心裡一個勁地求神拜佛——別發現我,別發現我。
“咦,那個身穿黃金甲的傢伙看起來很囂張啊,不會是敵軍的主將吧?”萬磊眼前突然一亮,心道:“要是把他打死了,說不定就能扭轉戰局。”
“人家關二哥在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老子也學他一學。”萬磊一念及此,豪氣頓生,再一想到幹了這一票之後能加官進爵飛黃騰達,腦子更是瘋狂充血。
“幹他孃的!”
萬磊看了看四周,發現不遠處有一把火槍扔在那裡,撿起來一看,彈藥都上好了,只要瞄準點火發射就行,真是得道多助,天助我也!
“先瞄準,別慌!老子是玩過反恐的,現在不過是玩真人版的,沒啥大不了的。”萬磊爲自己打着氣,不過手腳還是有點慌,畢竟手裡這把傢伙不是ak47,沒有照門準星看起來跟燒火棍沒啥兩樣,只能瞄個大概齊,而且只有開一槍的機會。
眼看着那金甲大將越衝越近,萬磊也知不能再猶豫了,不成功就成仁,點火,發射。
砰!一槍爆頭!
“殿下,殿下受傷了!”北軍中一聲驚呼,他們一眼就見主將已經墜於馬下,頭上紅的白的流了一地,都傻眼了。
“敵將死了,弟兄們,殺敵立功啊!”
萬磊這一聲吼,本來還疲於奔命的南軍小兵們見到北軍果然自亂陣腳,正所謂有便宜不佔就是王八蛋,他們像是打了雞血一般,瞬間就完成了由羊變狼的轉變,揮刀就向北軍反衝過去。
主將都死了,北軍哪裡還有什麼戰意,一衝就散,一散就跑,結結實實地表演了一次兵敗如山倒。倒是有幾個人有點忠心,收起金甲將軍的屍體,怒目直視藏在萬軍中正得意地笑的萬磊,打馬邊殺邊退。
北軍全線大潰敗,南軍那裡會放過這等殺人立功的大好機會,一路狂追,直追到天亮時分才停下腳步;斬獲頗豐,人人腰間都掛着幾個人頭。按首級記功,夠他們連升幾級的了,所以個個眉笑顏開。
萬磊沒跟他們搶人頭,他翹着二郎腿躺在一輛破板車上,正喜滋滋地幻想着自己立在金鑾殿上,皇帝老兒跟他勾肩搭背:“萬愛卿手刃敵酋,功在社稷,朕封你爲一字並肩王,封地千里,賞黃金萬兩,快用大車來拉吧。”
每每想到這,萬磊睡着了都能笑醒。看來多年的反恐沒白玩啊,這爆頭一槍真是帥呆了,就連旁邊的袍澤們看他的眼神都有點怪,甚至都不敢靠近,應該是羨慕嫉妒恨。
“是你打死了燕王殿下?”一個銀袍小將帶着一隊人馬衝到正在yy的萬小兵面前,質問道。
“是,是小的。”萬磊剛想說是老子,不過想起自己現在的身份還是古代一小兵,還是低調點爲好,等得封一字並肩王了,再好好地威風一把,搞個衣錦還鄉。
哦對了,現在穿越了,還不了鄉了。
“來人啊,拿下去砍了。”銀袍小將一聲怒喝,幾個如狼似虎的親兵上前就要拿人。
萬磊頓時傻眼了,老子可是剛立了大功的,沒有重賞就算了,還要殺頭,這世道還有沒有天理啊?!被幾個如狼似虎的大兵架起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沒在做夢,忙掙扎着喊道:“老子有功無罪,你不能這樣對我。”
“有功無罪?聖上明令,切不可傷了燕王殿下,你個不長眼東西,居然把燕王殿下打死了,讓聖上蒙上殺叔惡名,還說無罪?拉下去,先打一百大板,再梟首示衆。”
“呸!戰場上刀槍無眼,不是你殺我就是我殺你,那裡有隻準別人殺我而我不能殺人的道理。照你這麼說,這仗不用打了,咱們當小兵的一字排開,伸長脖子讓人家砍得了。”不但要殺頭,還要活受罪,萬磊更是不服,大罵起來。
旁邊圍觀的軍士不少,聽了萬磊這麼一說,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都跟着鼓譟起來。
“這位小兄弟說得對,戰場上刀槍無眼,咱們都是拿命來拼的,皇帝小兒爲了一個虛名,累得我們多少弟兄冤死在燕王手上?要不是小兄弟殺了他,以後還不知有多少人死在反賊的手上,難道燕王的命是命,咱們的命就是草?!”一個老兵一肚子怨氣。
“趙軍頭說得對,咱們的命不是草,不是讓人亂砍亂殺的。”
“皇帝小兒昏庸無道,弟兄們,咱們不爲他賣命了,免得落得那位小兄弟那般有功不賞反要殺頭的下場。”
“就是,立功不賞反要殺頭,還有沒有天理,早知道這樣,老子就降了北軍。”
下面小兵一陣鼓譟,大有譁變之勢。銀袍小將有些害怕了,他身後一幕僚道:“李將軍,此人事關重大,還是將其下獄,星夜送回京師交由朝廷處置爲好。”
“把他關起來,連夜押回京師。”
身陷囹圄,萬磊悔得腸子都青了,這人一倒起黴來,真是喝涼水都能塞牙縫。他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立了大功,卻反倒成了欽犯,這都是什麼世道啊。現在不敢幻想封王了,不被封掉腦袋就要燒高香了。
早知道這樣,老子當時就降了北軍,憑藉老子多年反恐練出來的槍術,不怕不被重用,這真是一步錯步步錯!萬磊也知後悔無用,只得捲縮在囚車裡,絕望地看着囚車四周數十壯漢組成的押運隊,看來是沒法脫逃的了,聽天由命吧。
大破北軍及擊斃燕王的捷報很快就傳回到京師,金鑾殿上,建文帝卻是雷霆大怒。
“朕不是交代過,切不可傷了皇叔,將士們爲何不遵令?”
“聖上息怒,戰場上刀槍無眼,怪不得將士。李將軍已上書請罪,並着人將主犯運回京師,聽候聖上發落。”兵部尚書齊泰忙出列道。
“還有何可說的,那賊子累得聖上蒙上殺叔惡名,雖萬死亦難抵其罪,微臣請聖上降旨,將那賊子凌遲處死,以正典刑。”一個翰林學士出列道。
“聖上,此萬萬不可啊。那人手弒親王罪在不赦,然其此舉卻是力挽狂瀾,使我軍反敗爲勝,有功不賞反罰,恐前線衆將士不服,天下人心亦不服。”一位老臣出列道。
“方師傅說的是,只是這殺叔惡名...”建文帝還是一臉憤怒。
“其有功亦有過,功過難相抵,處杖刑一百,流放遼東便是。”刑部尚書建議。
“那賊子錯手殺了親王,只是杖刑流放,未免太輕。臣以爲,當處斬立決,以儆效尤。”那翰林學士道。
“解大人口口聲聲要殺人,難不成是想爲燕賊報仇?”武將隊列中一超品公爵出列,正色道:“燕賊舉兵造反,罪在不赦,人皆可殺之。那人爲天下除此逆賊,有功於社稷,當重賞,豈能反加罪於他。”
“徐公爺,您可別血口噴人,微臣忠於朝廷,天日可鑑。”那個小翰林急了。
“好了,別爭了。方師傅替朕草詔,申明皇叔之死非朕本意,系亂兵胡亂所爲。另着刑部將那人杖刑一百,流放遼東。”
“現今戰局未定,如處罰那人,只怕會寒了前線將士之心,還望陛下三思。臣以爲,當重加封賞以固軍心。”那公爵又道。
“徐公爺所言極是,臣等贊同。”一班武將出列附和。
萬磊自然不知道朝廷上這場決定他命運的朝會,他已經被關到詔獄裡,坐等命運的裁決。在這南下南京的路上,他已經弄明白了,此時正是明朝建文二年秋,而被他爆頭的那個傢伙就是燕王朱棣。
一槍打爆一個王爺,萬磊心中還是很有成就感的,還有幸“入住”明朝最高級別監獄——詔獄,這也算是小有成就了,只是不知道還有沒有命活着出去。管它呢,腦袋掉了也就碗大個疤,反正老子已經死過一回了,大不了重頭再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正當萬磊胡思亂想之際,幾個獄卒打開了牢門,給他帶來了一紙公文,並告訴他可以出獄了,馬上到順天府長平驛去就任驛丞。
小命保住了,還當上了個小官,萬磊暗暗慶幸,壯着膽子問:“驛丞是幾品官?”
獄卒爆笑,道:“無品,未入流。”
“未入流?”萬磊不明白這是何意。
“未入流就是未入流,你小子錯手殺了燕王爺,能保住小命就該燒香拜佛了,還想當官?趕緊滾吧,別在這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