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子二墩的一個食鋪裡面,幾個休假的殺手隊士兵正在喝酒,帶隊的就是鍾老四。
鍾老四兩眼發紅,啪一掌拍在桌子上,“你孃的,老子不想每日跟農戶混在一起。”
周少兒端起一杯酒喝了一口,懶懶的勸道:“隊長,那叫農兵,你管咱們一隊人才十二個,那農兵可是兩百多。”
“狗屁兵,老子去看了麻子二墩的試驗隊,都他媽種地的衣服,抗了把長矛鳥銃就叫兵了,老子看着就頭痛。”
陳瑛咳嗽一下,看看酒鋪周圍的人,低聲道:“隊長,伍長說得對,你得改改這抱怨的毛病,沒準黃元就是嫌你話多,才把你換去管農兵的。”
鍾老四狠狠看兩眼陳瑛,這個東江兵自從殺夠了八個韃子,似乎完全變了個人,話也多了起來,回到威海後竟然還託他幫忙找媳婦。鍾老四現在哪有心情管陳瑛,他自己在灤州手臂受傷,傷情並不嚴重,但臉上留下了一道刀痕,他一直擔心影響找媳婦。
他們原本都是第一千總部的,被臨時抽調到第二部趕回了威海。剛回來沒多久,鍾老四就接到了去農兵試驗隊的命令。
他想起上午看到的農兵,氣不打一處來,“就那羣農兵,咱們隊能打一百個。”
旁邊的另外一個壯漢道,“隊長,要不你找盧千總說道說道,咱們現在雖歸代大人管着,但咱們好歹是第一總的人。怎能由得第二總隨便調動。”這個壯漢叫劉躍,一個來自登州的山民,是他們隊上的刀棒手,在灤州城連人帶馬一起打死的就是他。
鍾老四憋了好一會,突然泄氣道:“命令是陳大人簽發的。”
其他三人一起搖頭,齊聲道:“那你還抱怨啥。”
鍾老四咕嘟嘟灌了幾口酒,繼續抱怨道:“老子最先是長刀手。然後說不要長刀了,老子又換成練刀棒,然後升了隊長改用旗槍。現在可好,讓老子帶農兵練火槍,咱文登營的兵器老子用了一半了。對了,那些農兵還用長矛,沒準長矛老子也得練練。”
周少兒笑道:“就是你這樣的全才,陳大人才看得上,你當隊長後黃元還逼你練過火槍,啥兵器都會,肯定是他跟陳大人推薦你的。”
“這狗東西,在灤州的時候按老子的打法,關帝廟他們又怎會死了。”
劉躍趕緊夾一塊肉到鍾老四碗裡面,小聲道:“隊長。這話可不能亂說,陳大人和盧千總都讚揚黃元行動果決,你這樣一說,連帶說盧千總和陳大人都不對了,小心連農兵都沒得帶。”
鍾老四憤憤不平的悶頭大嚼一陣。對着三人大聲道:“老子當你們隊長這許久,你們也出不了一個主意,有個屁用,管他娘帶什麼兵,只要月餉照發就成。老子就在麻子二墩住下,你們媳婦老子也不管了。”
陳瑛目瞪口呆的看着鍾老四。他可指望着鍾老四給說和,陳瑛原來是個悶葫蘆,也不認識什麼人,正要開口求鍾老四,周少兒就在旁邊笑道:“要你管,趙宣都答應幫忙了,他那嘴巴死的都能說活,肯定能幫咱們說個三妻四妾。”
陳瑛聽了哈哈一笑,也不去求鍾老四了,對周少兒問道:“真的?我的月餉加起來有十兩了,這次作戰獎勵聽說總共能拿到二十兩,三十兩銀子應該能修個院子了。”
劉躍也板着指頭算起來,一臉驚喜道:“俺的也夠了,一間磚瓦房只要四兩,我修個一進的院子,六間的,把俺爹孃弟弟都接來住。”
“美得你,漲價了!”鍾老四抹抹嘴巴上的酒,“昨日我都問過,一間磚瓦房都快五兩了,聽說威海的泥瓦匠全都跑來這邊,等着賺咱們的銀子。要老子說,你們也別找啥泥瓦匠,到老文登營那邊去修,那邊墩戶多,好些個修過營房,價肯定低得多,那邊墩戶也多,戰兵營也在那裡,都跑威海湊啥熱鬧。”
劉躍抓抓頭道:“俺就覺着威海乾淨,人人看着都挺精神。”
鍾老四不耐煩的罵道:“威海屯戶都分了地,其他沒分地的平日開荒,家眷小孩都在工坊裡面打雜賺錢,要不就是養豬養雞,有銀子了當然精神,你想想你剛下山象個啥慫樣,窮得叮噹響,連蒸餅都沒見過,有個屁精神。你在這裡找媳婦安家,還得人家看得上你,再說訓練都在文登營,一年才能回來一趟,就在營區外面安家多好,要是老子當百總,晚上找個理由派你出門公差半個時辰,你就能跟你老婆睡一覺。”
劉躍呵呵傻笑,周少兒和陳瑛聽了鍾老四開始的話,也有些遲疑,威海是他們最先呆的地方,對這裡有種親切,下意識的想把家安在麻子墩這邊,文登營外面窩棚遍地,環境很差,唯一就是軍營幹淨些。但鍾老四一說,他們又覺得文登營那邊可能更方便些。
鍾老四自己也嘟噥了一句,“可惜老子當不到百總,管農兵也挺好,下值就能抱老婆睡覺。”
“文登營營區定位爲屯田和軍隊,抱龍河水水量豐富,離乳山寨也近,那邊有寧海州兩位官吏的鐵礦,原料更方便,武器工坊要慢慢往那邊轉移,對武器作坊和軍隊來說,有些縱深也更有利於防禦。威海定位是貿易和商業,銅錢、商業類的產品暫時都在這裡生產,另外成山和靖海再各建一個港口,配以屯堡互爲,這樣一來,以文登營爲中心,北東南三面皆有港口,都可作爲海貿和南貨的轉運港,然後通過咱們的商業網點銷售,至少要壟斷文登的南貨市場,再通過批發,把登萊的南貨市場佔到一部分,這樣咱們可以通過南貨先鋪設登萊的商業網點。”
陳新對着地圖跟劉民有商議商業網點,劉民有聽完了才道:“現在威海和文登營都有不少商鋪,多是縉紳和官員的,都是單賣一樣,以後咱們自己屯堡裡面都要建綜合門市,但我只打算買一些主要生活品,就是糧食、成衣、鹽、茶、糖、菸絲和鐵器。其他產品不賣,以免商人絕途。”
陳新一邊記錄一邊道:“糧食一定要,等我水師建起來,江南漕船都要留下些夾帶糧食,可以作爲咱們的儲備糧。菸絲銷量肯定好,但我估計糖和茶都賣不了多少,一羣屯戶誰願意花錢消費那東西。”
“在分了地的屯堡是可以的,每家二十畝,一畝一石多,交給咱們兩鬥,他們還是能有些餘錢,工坊和養殖的收入也很不錯,也有消費能力,加上軍人成家後,軍餉會大量進入市場,所以糖和茶在好一些的屯堡能夠有銷路。但是最近發放的銀兩有些多,物價有上漲的趨勢,你的第二批作戰獎勵稍緩一下,等其他貨源進來調節,免得被那些商家白賺了。”
陳新想了一下,微微點點頭道,“那就告訴士兵年底一起拿好了,”
“你攔着那些漕船,萬一有人告你怎辦?”
陳新頭都不擡哂道:“我又不是搶他們,楊雲濃給多少銀子,我也給多少銀子,他們告我幹啥,他們都是夾帶,同樣見不得光。真有誰敢告,下次直接擊沉。對了,這個鐵器爲啥要咱們自己賣?”
“鐵器主要是農具和廚房裡面的鍋,一旦大量建設屯堡,用量會很大,咱們的工坊需要產量養着人,即便利潤低些也行,主要是培養工坊和鍊鐵業,先走低價傾銷的路子,把其他鐵器趕出文登。”
陳新問道:“可以不買閩鐵了?”
“打造兵器的閩鐵還是得買。不光閩鐵,咱們還從登州買鋼,鍊鐵作坊的鋼一直產量很少,現在用鋼的地方越來越多,主要是兵器的刃口和工具的刃具,要是你要造刺刀,我還要心痛銀子呢。”
陳新也揉揉額頭,他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經濟來源單一,雖然有了軍餉,但也只夠發正兵月錢,裝備和訓練費用都要他出,殺手隊隨便一件鐵甲就是幾十兩。還有農兵也需要一些費用,即便只是預備役性質,他的經濟一直嚴重依賴海貿,萬一李國助有個三長兩短,他就只剩下屯田和軍餉,這些根本不夠他的花費,他想來想去,還是隻有從國內商業上多掙利潤,一條是到江南的海路,一條就是大運河沿岸,所以這次去南京見許心素更顯得重要。
劉民有看看他,搖頭道:“運河生意可是拼爹的買賣,完全是紅海競爭,即便有許心素供貨,咱們也沒有太大優勢,海路稍好,不過咱們能輻射的地區只限於登州附近,最重要是咱們沒有。。。”
“核心競爭力,東西都是人家的,咱們費盡心機不過賺點轉手費,而且做的人又多,還是壟斷的國企好,電老虎油老虎錢老虎,想賺你多少就賺多少。”
劉民有聽得笑道:“所以他們的服務和產品永遠是最差的。南貨也只夠咱們養着鋪子,要賺錢就得靠新產品了。”
“嗯,快些安排完手上的事情,再過幾日咱們就出發去江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