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博然二人還沒應聲,大廳已然響起了腳步聲,須臾過後,門被打開,有兩女一男高高興興地走了進來。
安安一見眼前的一家三口,沒有久別相逢的驚喜,只有討厭嫌棄的冷情。
“安安,女大十八變,六年時光,你長得越來越漂亮了,也越來越像你媽媽了。”裴麗笑臉相迎,多年來練就的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領發揮的淋漓盡致,“自從你打德國回來,咱們還是第一次見面呢!”
“稀客,什麼風把你吹來了?”安安卻是沒給他們好臉色,她對父親的婚內出軌耿耿於懷,對眼前所謂的親人沒有一點好感,尤其是對同父所生的妹妹心情複雜,有防備,有厭惡,又憎恨,也有可憐。
“安安,不能這麼和你裴姨說話,”聶維綸有些氣恨,“她是你的長輩,你要向尊重你母親一樣尊重她。”
“對不起,我辦不到,餘安安沒那麼虛僞,”安安冷淡地掃過面前的人,“對於一個插足別人家庭,害得正室鬱鬱寡歡,無疾而終的長輩,我不拿掃帚把她趕走已經算是尊重了。”
“你媽媽的死和我沒關係,是因爲她……”裴麗的俏臉登時一暗,可憐巴巴的目光望着身邊的男人,委屈心酸交集在一處。
聶維綸打斷裴麗的話,一方面是心疼妻子受到慢待,替她出頭,另一方面是不想她說出實情,他對女兒盱聲厲色,“我和你母親的事與裴麗沒關係,責任全在我,是我感情不專一,才害了兩個女人。”一個是愛而得不到,另一個是被愛而無心。他承認自己對裴麗沒有感情,但是她是他現任的妻子,給他生育女兒,料理家務,照顧起居。所以,在外人面前他還是要盡力做好一個丈夫的職責。
“責任當然在你。如果不是你的種子生根發芽,也不能長出這株帶毒的罌粟。”安安說這些的時候,眼睛一直盯着聶安娜,恨不得剜出她的心肝,看看到底什麼顏色。
聶安娜爲了大鬧教堂的事心虛,只得堪堪低下頭,裝作乖巧懂事的好女孩形象,這件事是他們母女的計謀,父親並不知道。
“安安,你現在怎麼變成這樣,尖酸刻薄,不通情理,跟你媽媽一樣愛耍小姐脾氣。”聶維綸覺得大女兒有些過分了,不應該當面給妹妹臉色看。
聽他說出這樣的話,安安登時火了,“既然你嫌棄我媽媽有小姐脾氣,爲什麼還要娶她,莫非你和她結婚就是爲了霸佔餘家的家產?”
“安安,你……”聶維綸氣得話都說不全,他若不是因爲一直傾慕餘顏,怎麼會在明知道對方不愛自己的情況下與她結爲夫妻,又如何會答應她臨死前的請求?現在看來他含辛茹苦將她帶大,反倒成了惡人!
裴麗美眸含淚,表情極度委屈,其實她心裡早就樂開了花,目前這種父女反目的局勢,是她巴不得的,她在沒人看見的情況下,悄悄伸過手在女兒的身上掐了一把。
聶安娜先是沒反應過來,揉揉發痛的pp,狐疑地回望母親,小聲問道,“你掐我做什麼?”
裴麗瞬間無語,狠狠剜着聶安娜,她怎麼就生了這麼一個呆頭呆腦的女兒?
“老公,你別生安安的氣,都怪我不好,當初不應該和你在一起的,更不應該生下安娜,惹得小顏姐姐生氣了。”裴麗想表現冤屈之際,女兒配合不默契,她只能自己演獨角戲。
母女兩人互動的一幕,恰巧盡收安安眼底,她噁心地撇撇嘴,心道:又是一個虛僞的女人。
裴麗上手推了女兒一把,“這裡賴着做什麼?還想惹你姐姐生氣嗎?”
聶安娜這才懵懂明白,當下哭天抹淚,小臉憋得通紅,加大母親的苦情戲碼,“我就不應該存活在這個世上,爸爸不肯承認我,姐姐也嫌棄我,還不如死了算了……”說完,淚奔着跑了出去。
“安娜,安娜,別做傻事!”聶維綸作勢要追,這是他的女兒,唯一有骨血的人,以往自己顧慮太多已經傷了她的心,此刻更是感到深深的愧疚。其實,除了沒有公佈兩人的父女關係之外,他對小女兒還是極好的,從不允許她受一丁點的傷害。
“安娜,聽你爸爸的話,別讓他生氣……”裴麗盼着這種事態,立馬想要藉故出去。
“阿倫,和你媳婦留下,我有話想要問你們,”餘博然
豁然睜大鷹眸,目光炳如星辰,“安安,去給外公沏一壺碧螺春。”
安安知道外公這是往外支自己,只好勉強點頭,和王麗雲一併下去。
書房內只剩下三個人,氣氛出奇的安靜詭異。
餘博然剛要開口問話,聶維綸就已經先一步說話,“餘氏股票暴跌的事不是我做的!我不知道外面是誰別有用心,在傳這樣捕風捉影的謠言,我承認私自建立了自己公司,但是我絕沒動用過餘氏的錢,沒做就是沒做!”
餘老爺子斜眼打量對面人兩眼,“我今天要問的不是這件事。”
昏花而精明的老眼射向裴麗,“六年前,安安生日那晚的事,你有沒有跟別人說過?”
“當然沒有,”裴麗舉起三根手指,肯定地回答,“老爺子,我發誓這事我連老公和女兒都沒告訴。”
“嗯,那就好,既然以前沒說,以後也不要提了,爛在肚子裡吧!”餘博然知道裴麗是個聰明的女人,應該知道深淺。
“爸,安安出國前發生過什麼事嗎?”聶維綸的心就像掉在冰水裡,腦子裡一桶漿糊,他這個父親是怎麼當的?他是有多粗心大意,爲何連心愛的大女兒出了事都不知曉?九泉下的小顏會不會怪她?
裴麗癟癟嘴,表情很無辜的樣子,“老公,我不是存心瞞你的,是老爺子三令五申這件事不得外傳。”
“我也是外人嗎?”聶維綸氣得七竅生煙,牙齒咬着嘴脣,青白的臉扭弄得皺皺巴巴。
餘顏過世那年,聶維綸再婚,因爲安安死活也不肯離開餘家,他被迫將裴麗母女也接到紫香園,爲此,裴麗也沒少埋怨,鬧小性子,但是她還是儘量裝成賢惠達理的姿態,在丈夫面前保持良好的形象。
安安生日那天,聶維綸有事下午要出國公出,於是,中午的時候,父女兩人小聚了一番,他轉交了前妻的項鍊,她甜甜地謝謝爸爸。
那晚,紫香園內的人並不多,除了餘博然,林偉祥以及裴麗之外,還有王麗雲,一共四人,聶維綸出差,安安與聶安娜因爲和學校的同學露營,並不在家。
深夜兩點多鐘,大門被人有氣無力的叩響。
王麗雲披上外衣,打開鐵門的那一霎,驚訝得宛如頭頂炸了個響雷,她像半截木頭般愣愣地戳在那兒,半晌才緩緩地問道,“安琪……你怎麼了?”
那時的聶安琪頭髮亂蓬蓬的,臉上身上有紅紫的淤痕,眼鏡丟了,嘴角沾滿絲絲血跡,目光渙散,沒有聚焦,走路一瘸一拐的,藍色牛仔褲臀部有一灘可疑的鮮豔紅色。
“安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王麗雲捏着她的雙肩,追問。
聶安琪仿若沒聽見一般,面如死灰,似乎精神狀態很是不好,她只是一步步往樓上臥室走去,一直不停地小聲低喃,“爲什麼是這樣的結局?我救了你,你竟然如此對我?我那麼喜歡你,你是我唯一愛過的人,可你卻把我當成垃圾一般丟棄,老天有眼,你會有報應的!”
王麗雲聽到她的隻言片語,疑惑不解的同時又生出一種強烈的不安,她急忙將此事通報給家裡的其他人。
衆人趕到安安房間的時候,浴室有嘩嘩的水聲,推開浴房木門的那一刻,眼前的一景讓他們完全驚呆。
只見聶安琪站在花灑下,沒有脫衣裳,冰冷的涼水從頭淋下,她呆呆地就像沒有靈魂的布偶,“我好髒,怎麼就是洗不乾淨!”她一遍遍地衝,一遍遍地洗,一遍遍地搓,甚至嘴脣腫脹,破了皮也不停手。
裴麗向來精細,一眼就瞧出不對,她和王麗雲把聶安琪拉到臥室,小心地檢查身體,發現這個年僅十八歲的女孩已經被人……
當她們把這個晴天霹靂轉達給外面兩個心急的男人時,宛如五雷擊頂,晴天霹靂,還沒開放的花苞,卻早早殞滅於摧殘之下。
餘博然接受不了現實,也擔心這樣的醜聞一旦曝出,自己外孫女的光明未來將毀於一旦。最終,他決定將此事隱瞞下來,並勒令所有當事人三緘其口,那夜的事不得對外聲張,還連夜將她送外德國,開始所謂的留學生涯。
“老公,你別生氣嘛!”裴麗見到丈夫一副將自己扒皮拆骨都不解氣的眼神,表演很無辜很可憐的模樣,“那晚,安安……好像被人玷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