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怎麼回事?”謝嘉篪滿面驚懼。
阿龍擔憂地解釋,“今天早上老爺子的心臟病又發作了,沒找到您,就直接打到魏少那裡,後來在醫院的心內科搶救了半個小時,總算緩過來了。可是,他老人家的精神狀況不太好,現在正嚷着要見你們,交代後事呢!”
整個謝家,唯一能讓謝大少爺掛念擔憂的恐怕只有謝莛一個人。他當即穿上外套就要往外走,“安安,好好在醫院治療,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說。”
“等等!”安安叫住他,“我還是跟你一起去吧!”即便謝爺爺的某些做法讓她心寒,但善良的女孩還是希望見他最後一面。
謝嘉篪感激地點點頭,“謝謝。”她能去是不是代表不再生自己的氣呢?
“不必謝我。我是去看爺爺的,跟你無關。”
男人內心隱隱失落於她要跟他把關係撇的這麼清,可面上還是綻放滿意的笑容。
安安冷淡地轉過頭,“阿龍哥,我想求你一件事,幫我去機場接個人,代爲招待一天。”
魏氏綜合醫院,特護病房。
安安兩人推門進去,屋子擠得滿滿當當,有家人親眷,也有公司股東,一併回過頭去。
謝莛靜靜地躺着病牀上,臉色枯黃,行將就木。可是,當他注意到門口的二人後,昏黃的老眼還是射出精明的光線,“嘉篪,安安,你們來了。”
“爺爺。”安安的心擰在一起,不知爲何眼淚便流了下來。這是一種出於本性的衝動,並非刻意而爲的虛僞。
“爺爺,您感覺怎麼樣?”從小到大,謝嘉篪從沒如此難受過。
“老毛病了,心力衰竭,我是土埋半截的老頭,蹬腿不過早晚的事。”謝莛勉強笑笑,一手拉着謝嘉篪,一手拉着安安,把兩個人的手交疊在一處,“倒是你們,怎麼樣?有沒有消息?”
面容凝重的謝文暉久立牀頭,聽了父親的話冷不丁嗤笑一聲。
衆人困惑地打望過來,他立時恢復悲痛的神情,“爸爸,安安剛沒了一個孩子,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有消息?年輕人有的是時間,何苦着急催促。”
“他們來日方長,那我呢?”謝莛喘息着,“莫非我們謝家真的註定後繼無人?”
謝文暉替他拂拂胸口,“還有我和嘉森,爸,您別操沒用的心。”
“算了,別的事先放下,趁我現在還沒糊塗,今天有件重要的事提前交代。”謝莛嘆了一口氣,環視在場人,“高律師,宣讀吧!”
大家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射在高博的身上,不少人暗吸了一口冷氣,平靜有點加速的心臟,就連一直在角落裡,穿着肥大厚重外套,在室內還戴着帽子和眼鏡的王妙曼也偷偷投去探尋的目光。
“現在我正式宣佈,謝天國際董事長謝莛的遺囑。”高博清了清嗓子,“首先,謝莛先生有六處不動產,皇朝別墅歸其長子謝文暉所有,海濱別墅歸其長孫謝嘉篪所有,其餘四套公寓分別由長女謝文芳、外孫謝嘉森、外孫女謝嘉欣何兒媳王妙曼分別所有。”
在場人基本表示滿意。
“其次,便是謝天國際的股份,這部分謝先生前些日子住院時已經口頭宣佈了,這裡只是簡單複述一遍:謝文暉控股60%,謝嘉篪控股20%,謝嘉森和餘安安各控股10%。”
大多數人點頭示意同意。
“最後,就是謝先生的個人資產,包括銀行賬戶的所有資金,基金股票以及汽車和收藏品,全部歸孫媳餘安安所有。”
此言一出,衆人紛紛發出訝異地聲音。
謝嘉篪不解地看着他的小妻子,就連安安都訝然到下巴快要掉下來。
“你確定沒有看錯?”謝文暉挑起眉頭,他有疑問卻不對父親說出,拐着彎問高博,“全部?”
高博鄭重其事地點頭,“以上就是謝莛先生的最新遺囑,如有疑問請大家立刻提問。”
謝文暉掃視一週,大家雖然有疑惑,但沒人肯出頭,他索性不再掩藏自己,“爸爸,安安是個聽話懂事的孩子,我也很喜歡她。可她畢竟是外姓人,您這樣分配未免對嘉篪和嘉森不公。”
“什麼公不公平?那兩個孩子都沒提出異議,你爲什麼反對?”一直緊閉雙目的謝莛豁然瞠大鷹眸,“我們謝家對不起餘家,你有命活到現在還要感謝姓餘的人呢!”
“爸爸,您……”謝文暉還想再問。
“好了,我累了,需要休息,你們都出去吧!”謝莛氣息薄弱,臉色蠟黃,語調冷厲,“明天公司會召開一個小型聚會,將邀請所有同謝家有來往的朋友以及合作夥
伴,屆時將公開這個消息。”
餘人迫於謝老爺子說一不二的絕對威嚴,即便有不滿也不敢多話。
病房外,魏爵靜靜地坐在長椅上,見到屋內向外的人潮,費力地站起身子,拄着單拐走了過來,“三哥。”他的聲音很低,表情不安又拘謹。
“嗯。”謝嘉篪嗯了一聲,表情淡淡。若不是爺爺的事有求於老四,或許一輩子也不願意同他說話。
男人都是很自私的動物,就算某樣東西自己不喜歡,一旦他人染指也會遷怒於人,尤其關於女人的事。
謝嘉篪的表現早在魏爵意料中,他乾乾笑了起來,“爺爺的病不太重,三哥不必擔心,有我在一定會讓他老人家安然無恙的。”
“費心了。”謝嘉篪客套道謝。
氛圍有些尷尬,魏爵被撂在那裡,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安安瞧出老四的難堪,用臂肘撞了她的男人一下,“我渴了,買瓶水去。”
小型超市,謝嘉篪正在挑選依雲礦泉水,迎面走過一個醫生,一不小心兩人碰在一處,男人的白大褂兜裡掉出一張褶皺到字都有些看不清的白紙。
謝嘉篪撿起瞧了瞧,上面似乎寫着某個患者的病例:病患多年前曾經得過重度抑鬱症,後經電擊洗腦和催眠術雙重治療,已經基本痊癒,但是留下失憶的後遺症……他的心被猛地揪住,呼吸帶着輕微的痛意。
那人邊走邊打電話,謝嘉篪跟着他一直走到辦公室,門牌上寫着:神經科主治醫師侯主任。敲了敲門,謝嘉篪走了進去。
“您好,請坐。”侯大夫沒有擡眼,“患者那裡不舒服?”
“侯主任,我想諮詢問題。”於是,謝嘉篪將白紙上的病情複述一遍。他發現對面的大夫好像想起什麼一般在兜中翻看,可是找了半天也不見蹤影。
“到哪兒去了,魏院長的那張紙條,明明剛剛還在的!”這種疑難病例十分罕見,侯主任是個癡迷於學術研究的醫者,從記下那個病例後便不時拿出琢磨。
良久,他才嘆着氣放棄,轉而擡頭,“謝少?”
謝嘉篪常來院裡走動,人長得養眼,好些大夫都印象深刻。
“是的。”謝嘉篪一笑,“剛纔侯大夫說什麼是魏院長的?”
“您說的這個病例和院長的大概是一個人吧!”侯主任知道他們是好朋友,當下將魏爵同自己打聽的事和盤托出。最後還補充兩句,“說來奇怪,那天魏院長還問過一些可以延緩病人康復時間的方法呢!”
“是嗎?那我也想聽聽。”
“其實很簡單,只要服用普西比辛類的藥物……”
剎那間憑空一個炸雷,謝嘉篪的耳朵嗡嗡作響,侯大夫後續的話根本沒聽,任對方數次呼喚他的名字也沒有反應,宛如殭屍一般站起身,走了出去。
一個人在醫院四處遊蕩,就像行屍走肉,沒有靈魂,只剩軀殼。不知爲何,酸澀的淚竟流了下來。爲曾經最信任的朋友,也爲這段數十載的友情。因爲他知道從這天起,這對發小兄弟再也回不去從前了。
“你怎麼在這兒?”安安等了他很久也不見人影,便獨自尋找,“水呢?”
“對不起,忘了買了,我現在就去。”
“算了,我不太渴。”
“魏爵呢?”
“有手術剛剛離開了。”
“有什麼事嗎?”她發現他情緒不對。
“沒有。”他不願她知道那些骯髒的事。
“有件事通知你一聲,明天出席完酒會之後,我打算離開中國。”安安無所謂地笑笑,“爺爺的遺產我會放棄繼承,全部轉交給你。”這樣總可以換取自由了吧!
謝嘉篪劍眉一皺,“你要出國?去哪了?”
“德國。那裡有我的一段美好時光。”
“好,我放你走。”男人的大度讓女人意外。
今天早上的事情讓他明白,自己的愛太強悍讓人消化不來,想要細水長流就不能逼得太緊。
安安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瞪着琥珀色的眸子看他。
“你先走我隨後就到。”謝嘉篪自信地說道,“我們會永遠在一起,過美滿幸福的生活。”
“你確定能找到我嗎?”
他將安安脖子上那條顏若晟贈送的項鍊取出,又從自己脖子上掏出餘顏留下的相同一條,兩個半心型吊墜結合成一顆滿心,“你看,你我是天生一對。所以,不論你在哪裡,我都能找到你,這是心靈感應。”
兩人靠在一處,期待下一個黎明,他們不知道翌日會發生天翻地覆的鉅變……